靈力自靈石中被抽取出來,在一絲絲清涼而微麻的感觸中,從肌膚滲入體內,在功法運行下,如滴滴泉水,匯入手蕨陰經這條溪流,從天池向下,過天泉丶曲澤丶鄭門丶間使丶內關丶大陵丶勞宮,最後在中衝穴前停下,彙集起一個又一個浪頭,向着穴關衝擊。
大量靈力從四周聚攏過來,爲黃羊女衝擊穴關提供「浪頭」,就連絕頂上修行的劉小樓也察覺到了靈力的異動,下到竹林之中,默默觀望。
自己回山還不到兩個月,這丫頭又要打通一條經脈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羊女只覺渾身一震,左右手兩根中指莫名顫動起來,完全不受控制,其速之快,如蜻蜓振翅一般,耳中甚至傳來「嗡喻」聲。
但到底有沒有「喻喻」聲,她也不確信,因爲經訣中沒有相應描述,大師兄也沒有講述過這種狀況,她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隨後震顫音消失,真元如洶涌的浪頭撲進中衝穴關,在穴關內深邃的真元池子中沉積下來,直到注滿了一半才停止。
黃羊女長吐一口靈氣,遇到外間的清冷,化作一條白霧。
收功而起,她方分欣喜,向上的每一步臺階,都給她帶來一種踏實感。
隨着手蕨陰經的打通,她也從煉氣三層突破到了煉氣四層。修爲的進步,體現在身體的各方面變化上,她在山崖上追逐金環蜂,在池塘裡和靈鰲手腕,最後又從崖頂躍入烏巢河,享受着飛檐走壁的痛快淋漓。
放在今天之前,她都不敢這麼做,從今天開始,就可以追上兩位靈長老的腳步,和師兄師妹們一起打打鬧鬧了!
真好!
時已深冬,烏巢河水很冷,黃羊女在水中玩了小半個時辰,也感到有些不適,便上來了。
沿着山路回來,她準備去替換譚師叔,上個月爲了讓她更好的修行,譚八掌專門替換了她值守山門的職司,以便她能在絕頂下享受更濃郁的靈力,着實讓她很不好意思。如今成功突破,當然要去換回來。
到得山門前,卻發現這裡沒人,平日值守的木屋空空如也,不知譚師叔去了哪裡,不過倒也無妨,到正月過年前這半個多月,拜山的都很少,只有過了年,到了初三之後,那會兒才嗯?
黃羊女轉過頭來,發現還真有拜山的,卻是一個衣衫樓的少年人,正跌坐在山門那塊石碑前,瞧年紀僅比自己大兩到三歲,大冬天的只批了件黑色的輕衣,頭上戴看頂寬邊斗笠,肩上斜攬着一柄長劍,頭微低,目光投注在他自己雙膝前。
黃羊女看了看他雙膝前那塊土地,啥也沒有,哦,好像有幾隻螞蟻。
此人的打扮和氣度,有點像是方師叔,或者說。像是方師叔變年輕了二十歲?
正打量間,忽聽這少年開口道:「我在這裡等了很久。」他一動不動,依舊盯着膝前黃羊女問:「這位—————道友,是來拜山的?」
那少年道:「我在等你。」
黃羊女不禁有些錯愣:「道友等我?」
一陣寒風吹來,帶起一陣黃土煙塵,煙塵中,少年緩緩起身,抿了抿自己乾裂的嘴脣:「拔劍吧!」
修爲突破二層之後,黃羊女確實弄了一柄劍作法器,這是大師兄在宗門庫藏中給他挑選的,據說靈性通透。
大師兄跟她說過,使用飛劍並不意味着就是劍修,真正的劍修是要向方師叔那樣修成劍意。後來有一次,大師兄又提醒她,說其實掌門也是劍修,只是關於什麼是劍意,大師兄就說不清了,黃羊女也無法更加難以領會。
天底下大多數修土在年少的時候,都有一個劍修夢,只不過能實現夢想的人極少,黃羊女也一樣,雖然領悟不透什麼是劍意,並不妨礙她喜歡飛劍。
一劍破萬法!這句話想想就帶勁。
所以黃羊女也是認真修行過這柄飛劍的,哪怕現在還無法「飛」起來,卻不妨礙她苦練劍術。
同樣是大師兄從庫藏中給她翻出來一本劍經,名《清遠劍經》,據說是三玄門黃師祖傳承下來的功法,已有百年曆史。
「師妹,你也姓黃,師祖也姓黃,所以習練這套劍經,正可弘揚祖師大道!」大師兄如是說。
所以對面這位少年讓她拔劍時,黃羊女忽然就興奮了,從儲物法器中抽出自己珍藏的黃羊劍一一劍本無名,大師兄選定了之後,便有了名字。
見她如此,少年忽然很失望:「你不懂劍。」
黃羊女不解:「爲什麼?」
少年道:「劍藏於器則無光,我們學劍之人,怎麼能把飛劍藏在儲物法器裡呢?要麼揹負在身,要麼養於氣海丹田,百年如一日,方可與劍合二爲一!」
黃羊女被這幾句話鎮住了,不知該說什麼,懷抱黃羊劍,向少年鄭重問:「我們有仇?爲何找我?」
少年道:「無仇,只爲拜師!」
黃羊女迷惑不解:「何意?」
少年終於將目光凝注在黃羊女身上,語氣蕭索道:「你有一個好老師。可我沒有,所以我來了。」
黃羊女更糊塗了,卻不敢多問,仔細思索着少年的話,遲疑着回答:「我還沒有拜師—..」
少年忽然笑了:「原來如此—我懂了。」
「你——懂什麼了?」
「我懂方師爲何讓我來此了。方師說,只要我勝過你,他便收我入門。」
「我方師叔嗎?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
「你在這裡等了半個月?爲什麼不叩門?」
「我聽說你剛到煉氣三層,所以在這裡等,等你破境那天。你既然下山,想必應該是破境了。」
「是.—」
「如此,皆爲四層,我們可以一戰了!」
氣氛陡然一緊,黃羊女也凝重起來,這少年今日無論說話做事都給她一種極強烈的感受,似乎這纔是劍修的模樣,那種眼中無物丶心中有劍的模樣,就像方師叔一樣。
那少年從身後拔劍,其速驚人,只是一個瞬間,長劍就從背後到了他掌中,而他的人,也從跌坐起身,出現在了黃羊女身前。
然後猛然停住,接看劍尖爆出一點光芒。
由靜至動,再由動至靜,動靜之間,生出一股極怪的感覺。
黃羊女在這動靜轉換的一瞬間,看到少年胸口處的長劍向上揚了揚,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習慣,總之露出一個三寸左右的破綻,於是下意識將黃羊劍送了出去。
這一劍脫手而出,再無餘力,更談不上收手。
如果是個圈套,那這柄劍就收不回來了。但此刻的黃羊女別無他念,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既然出劍了,擊不中就是輸,哪裡還有留力的道理?
就在她自己也沒看清楚的那一刻,黃羊劍出現在那少年胸口,劍尖沒入一寸,順着劍尖流出一股殷紅的鮮血那少年的劍還在他掌中,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口,滿臉的不敢相信。
黃羊女手將劍拔出,沉默少時,讚道:「你真元雄渾,額,皮厚如鐵,在下甚爲佩服—..
那少年臉色蒼白,忽然「啊」的大叫一聲,拔腿就跑。
黃羊女在身後叫道:「你叫什麼名字?我跟方師叔怎麼說?」
那少年跑得更快了,一溜煙沒了蹤影。
黃羊女愜片刻,忽然笑了,劍修?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