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教是一個江湖大幫,但並非嚴格意義上的宗門,更類似於一個散修聯盟。排教九支,互不統屬,每支又各分若干堂口,堂口與堂口之間,關係要比每一支間的關係熟絡許多,遇到大規模行動時,也會相互聯繫支援。
到了堂口這一層,才真正有了幫會的模樣,堂主說話也才真正管用。至於堂口之下劃分的艙,那是更緊密的團伙,分舵內部的關係,連堂主都不好過問。
陳厚的杏黃堂,就是排教第五支裡面的重要堂口,按照排教內部的勢力劃分,打理方圓五百里地界上的江湖事務,自然也包括杏花山。
周浚說的「逼死過他們幾個人」,其中有兩個說的就是否黃堂的人,因此,見面時劉小樓就沒讓周浚出來,不然兩邊會很難看,且效果恐怕也不會太好。
陳厚隨譚三掌來到花廳外,就見階上一人負手而立,目光炯炯,正打量看自己。
譚三掌上前稟告:「掌門,陳堂主到了。」
陳厚看時,只覺此人氣宇軒昂丶相貌俊朗,風流侗中帶着三分逼人的英氣,凜凜威嚴下又藏着幾點謙遜溫和,果然與傳說相似,於是連忙拜倒:「厚,久聞劉掌門大名,今日有幸拜會,真三生之幸!」
劉小樓伸手虛扶:「陳掌門不必如此,你我非是同門,按江湖道友相交便可。」
陳厚還是結結實實拜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誠懇道:「厚拜見過的高人不少,有時也會違心磕頭,但剛纔給劉掌門磕頭,卻是誠心誠意,並非因爲您是築基高修。須知劉掌門您可是我們散修出身,荊湘散修道友們無不交口稱讚的大人物,見到您,天然便有幾分親切感。」
劉小樓感慨道:「見了陳堂主,我也很親切,想當年我還是烏龍山最普通一個小修時,也接過英雄令,當時就和你們排教一起並肩戰鬥過,你們排教弟兄們的勇烈,我是親眼所見,一個個奮勇爭先,我在後面怎麼追都追不上啊。」
陳厚大感興味:「哦?但不知是何時?」
劉小樓比了個手指,噓道:「噓——這就不好跟你們明說了,說出來是要闖禍的,哈哈!」
陳厚和譚三掌倍感振奮,忽然間好似曾和劉掌門一起並肩戰鬥丶衝殺在前,不由相顧大笑:「哈哈,哈哈——」
劉小樓把臂相邀,將陳厚引入花廳,譚三掌在旁招呼僕婢端上茶水點心,對坐而談。
劉小樓問道:「去年高峽寨出了個賊子,名叫高飛,聽說也是排教中的人物?」
陳厚最怕的就是這個,心下一緊,連忙起身解釋:「高飛原是第四支飛鷹堂左艙的舵主,因爲跟堂內幾個兄弟失和,故此被驅逐出來,見德夯山高平峽無人,便佔了那裡自立門戶。我和他原本沒有往來,是他想加入我否黃堂,多次派人到我那裡陳說,我向他原來所在飛鷹堂口打聽其人底細後,也覺此人暴躁衝動,恐會惹來麻煩。咱們混江湖的,一向不懼麻煩,但無緣無故的麻煩,誰也不想平白招惹,您說對吧?所以一直沒有答應他。不過說實話,當時不知譚兄的事,也確實礙着過去的情分,和他們高峽寨有些來往。這是我的不對,這次譚兄說您召見我,我便立刻趕來了,這些事一定要向您當面解釋,否則覺都睡不安穩。」
劉小樓點頭道:「陳堂主請坐,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聽三掌說過,後來剿滅高峽寨時,你也幫着出了力的,我要向你致謝。須知八掌是我劉某人生死之交,過去因得罪了天姥山——你聽說過吧?」
陳厚忙不迭點頭:「聽說過的,烏龍山諸位英雄與天姥山的快意恩仇,早就轟傳江湖多年,我等後輩,恨不能化身其間———
劉小樓笑道:「如今他回來了,天姥山對他的通緝,我也想辦法撤掉了所以咯,
他的家人便是我劉某的家人,替他出力,便是替我出力,這份恩義,我記下了,今日也向陳堂主當面道謝。」
陳厚道:「不敢,其實陳某當時也只是幫着抓了幾個漏網之魚,高飛等主犯,還是兩位譚道友的自己拿下的。」
劉小樓道:「總之陳堂主是我們烏龍山的好朋友,這個沒有錯吧?
陳厚剛坐下,又立馬彈了起來:「絕對沒錯!」
劉小樓便道:「既然是好朋友,眼前有樁事,還請陳堂主相助。三掌,你跟他說過了麼?」
譚三掌當然不會亂說,此刻得了授意,纔將此事告知陳厚。
陳厚恍然:「原來是爲這個。」
譚三掌道:「聽說青玉宗巡防執事查問過你們,還逼死了你們幾個弟兄?我覺得此中怕是有些蹊蹺—」
陳厚笑了:「那些名門大宗辦事不講究,半點好處不給,一味仗着修爲和勢力強壓,
我們不敢拒絕,但又豈會真心給他們辦差?沒有好處的事,那麼認真做甚?別說沒有線索,就算有了線索也不能交給他們,否則他們嚐到了甜頭,以後沒完沒了的跟我們要怎麼辦?至於幾個腦袋,去仇家那裡割就好了,打着青玉宗的名頭去割仇家的腦袋,這事不要太舒坦,哈哈!」
譚三掌一拍桌子:「我就說嘛,哪裡還有你們打聽不到的消息!」
陳厚看着劉小樓,試探問道:「是劉掌門接手這個案子了麼?」
劉小樓道:「就算是吧,所以找你幫忙。」
陳厚道:「既是劉掌門出面,這件事我杏黃堂應了,三天之內給劉掌門一個準信!」
劉小樓驚訝:「那麼有信心?」
陳厚道:「不瞞劉掌門,當時確實查到些東西的一一一這樣,我回去後佈置人手,順着再查下去,應該差不多!」
陳厚走了,劉小樓當然沒把他的原話告知周浚,只是讓周浚再等幾天,周浚在他的安撫下耐看性子繼續坐等。
陳厚的動作很快,也因爲他是真想在劉掌門面前露一手,沒用三天,兩天之後就趕了回來,和魔下幾個舵主一道,押了一個人過來。
此人是杏花山西南十五里王家溝的潑皮王三,沒什麼本事,好吃懶做,成天遊蕩在左近村寨,靠着騙吃騙喝或者幫人幹狗屁倒竈的壞事過日子。
據王三交待,去年正好是那個時候,有人曾經悄悄找過他,讓他幫忙做個局。
「是黑子哥接的買賣,他找到我,說起來簡單,就是從地裡挖個物件出來,高價賣出去,說白了就是聯手殺羊牯。說是事成之後給小人五兩銀子,小人自然應了。當時就說好了,去否花山下做這一票買賣,賣給一個大高個子,方臉的傢伙,這傢伙什麼時候路過否花山都告訴我們了。結果到了日子的頭一天,小人犯了饞蟲去吃酒,吃多了,第二天便耽誤了,等我趕到的時候,什麼都晚了,已經沒人了。」
「所以這件事情你沒做成?」
「小人沒做成,當時也不知道黑子哥做成沒有,後來幾位好漢找到我,我才知道黑子哥應該是做成了,好處想必他都得了。」
「黑子呢?」
「之後就沒見過他,也不知是不是拿着好處跑了。」
「要挖出來的是什麼物件?讓你們換什麼?」
「這卻不知了,都是黑子哥的買賣,殺牯也是他殺,我不露面,只替他望風,防人報復,不管多少,小人只拿五兩銀子,這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