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渺和顧浮徽面色如常。他們都是心志堅定之輩,追隨着盧紹青經歷過亂世,見慣了橫屍遍野,這種窮苦的環境無法掀起他們內心的波瀾。
兩人從隱蔽處跳上屋頂,挑着好下腳的瓦頂向前騰躍,身姿輕靈。
蔚渺雖然沒有專門的身法技能,但僅憑身體素質就能跟上顧浮徽。
裴溫韋修習過神行功法,可惜蔚渺沒有繼承他的能力。
放眼望去,還有部分武者也在屋頂上疾行,遠遠地就可看到閃過的黑影。
因爲林銘已經在西南角內開始了他的表演,由典秘儀精心策劃。
他們都是聞風而來。
這瘟疫性質古怪,尋常的悅和功法根本不起作用,據說連茗鼎門門主都還在研究階段。
這時居然有一個名聲不顯的武者跳出來,說有辦法解決這個瘟疫。
簡直是踩着那些名醫上位,能收穫莫大的聲望。
加上這件事關係到讖言詩,凡是關心此事的武者收到消息後都想來看一眼。
“這疫病甚是棘手,好在我曾從一位隱世高人處得到一門悅和絕學,可剋制疫病。”
林銘的聲音隱約傳來。
蔚渺和顧浮徽到達時,他的身邊已經圍了一圈人,是被救治患者的場面吸引過來的原住民。
房頂上更是蹲了一排人,氣機混雜,粗略感知過去,從三流到超一流均有。
兩人尋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混入武者之中。
下方,林銘正在酣暢淋漓地表演他的憤慨,已經入戲。
他先前已經當衆妙手回春,引發轟動。
“沒想到啊……”林銘皺着眉頭,裝模作樣地爲一名患者診脈,“這次我終於確定,這疫病實際上是一種毒,陰狠非常。有人故意禍亂京城,其心可誅!”
那名患者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全身脫力地躺倒在地,顯然病得極重。
旁邊是他的親人。患者突然發病,他的親人正要去找官府,恰好聽說林銘正在行醫,趕緊把他搬到林銘面前。
現在,林銘在圍觀人羣的心中儼然是一位“神醫”,他的話一出,連屋頂上的武者們都在竊竊私語。
“好狠的心,爲了那個位置,連人都不做了。”
“不知道究竟是誰的手筆。歷史上只記載過一種與疫病有關的神像‘蜚’,但那神像早就失蹤了。”
“連茗鼎門門主都無法救治,起碼也是超一流高手,可江湖上哪有這號人物?”
“這悅和武者也是藉藉無名,真是怪事,一時間江湖裡蹦出來這麼多無名高手……”
下方,林銘正在運轉技能。
他的右手貼上患者的心臟部位,淡紫色光華在他的手心處綻放。
僅僅五秒,患者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轉,有了幾分血色,急促的呼吸漸趨平穩,從半死不活到活得不錯。
蔚渺觀察着他的舉動,分辨不出這是什麼體系。
沒辦法,副本的多樣性註定了能力的多樣性,而且這能力樸實無華。
很快,醫官院的負責人急匆匆地趕來,對林銘笑臉相向。
接下來是震驚文學和商業互吹環節,醫官院院長盛情邀請林銘與他們進行合作,共同拯救世人。
林銘一副認真臉,“嚴謹”地估計給自己十天時間,定能與諸位大能一起研發出解藥,徹底解決瘟疫之患。
現在耗費心神極巨,需要回去休息。
之後,他與一衆醫官院之人在城衛兵的護送下離開西南角。
好戲落幕,下方的貧民們如夢初醒,激動不已,互相感慨着終於有救了。而武者們陸續離去,有些是好事者打算散播消息,有些是跟上去看看後續。
“效果不錯。”
蔚渺滿意地起身,與顧浮徽一同遁走,前往醫官院。
醫官院坐落於城西的寶棲坊,青磚黛瓦,規整氣派。
附近是富人區和商業街坊,華燈錦繡,高樓林立。兩邊的店面依舊客流如織,並未受到瘟疫的影響。
因爲瘟疫沒有蔓延到此處。
病痛只折磨窮人。
“不得不說,瘟疫的爆發地選擇得不錯。”
兩人踏入一間繁華客棧,蔚渺隨手將幾兩碎銀丟在櫃面上,漫不經心地開口。
他們定下一間二樓客房,轉身並肩向樓上走去。
“小規模的動亂,由點及面。”顧浮徽冷靜地說道,目光掃過周圍歡快的人羣,“侵害到權貴的利益,幕後者要面對的壓力可就不只是我們了。”
“還因爲,權貴中武者的比例高得多。”蔚渺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據林銘所說,瘟疫原本能夠感染武者,現在卻被改良爲只針對凡人。”
顧浮徽應道:“可能和暫且不對權貴動手的原因相似——他得罪不起整個武林。”
蔚渺嗤笑一聲:“但他要得罪的,是大榮中勢力最大的朝廷。”
整個朝廷所擁有的實力完全碾壓武林,作爲尖端戰力的七宗數量,朝廷是武林的兩倍。
即使內部有各種勢力扯後腿,盧紹青真想動手,短時間內就能彈壓一切不中聽的聲音,開啓這臺國家機器,誰逆向而行,誰就會被碾碎。
現在,朝廷與武林的勢力保持平衡,但這平衡是朝廷在主導。
顧浮徽若有所思:“你覺得其中有深意?”
蔚渺搖頭道:“已知的信息太少,看不透。”
她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異常,但手頭缺少關鍵的拼圖。
客房臨街,開門後有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明媚的陽光自窗外傾灑入室。
兩人這幾天準備在此蹲點,日常的事務已經委託給各自的親信。
蔚渺問他:“如果真的會來,你預計是什麼時間?”
“今晚。”顧浮徽道,“畢竟遲則生變。”
蔚渺笑道:“巧了,我也這麼認爲。”
只要瞭解這兩人,就知道通過蟄伏來麻痹他們是不可能的。
如果林銘研發出解藥,朝廷就宣告了勝利。
在這種情況下,典秘儀和司天監只要保護好他就行。
對幕後者來說,倒不如早點出手,說不定還能對這兩個部門形成壓力。
當然,幕後者也可能選擇另一種解法。
在病毒之上做文章,讓林銘遲遲無法成功。
那麼朝廷就無能爲力了。
不過,蔚渺仍然覺得幕後者會進行一次突襲,借這次突襲來麻痹他們,拖住他們的精力。
瘟疫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幕後者定然還有其他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