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軀上忽然冒出了一顆又一顆微小的猩紅眼球，似乎是從龍鱗下鑽出。
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盧紹青自認爲見多識廣，也沒頂住這麼詭異的場面。
上千顆眼球一齊盯着他，注視感強烈到難以忽視，彷彿能穿透皮囊，直抵靈魂。
他陡然感到精神一鬆，心魔帶來的壓迫感竟然消失了。
心魔七剎，是一位雙手合十，雙腿併攏站立的修長人影。祂有着七張面孔，每隔五秒會隨機轉換，是真正意義上喜怒無常。
當盧紹青以觀想法窺視心魔時，發現心魔的表面上竟長出了細細小小的眼球，隔幾秒便冒出一顆，越來越多，令人倍感不適。
而且，它們是活物，靈動地眨眼轉圈。
眼球蔓延的速度極快。當猩紅眼球長滿祂全身上下時，深紅的霧氣瀰漫在心魔周身。
當七張隨機轉換的面孔上都長出眼球時，心魔閉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
小黑龍由上萬靈魂凝聚，當然不止有物理方面的本事。
以視線爲媒介，憑藉靈魂視野，十字重瞳鎖定了盧紹青體內的心魔。
蔚渺則朝心魔拋出一顆眼種。
視線是聯繫。有了聯繫，便能傳導力量。
源源不絕的靈魂力量順着上千道視線注入心魔上的眼種中，縱使質量極爲低下，但仍是一份不容忽視的力量。
於是，猩紅污染在十字重瞳的操作下發生了變化，沒有人比它自身更瞭解它的能力。
它以靈魂力量催發眼種內的污染之力，二者相結合，對以類靈魂體存在的心魔進行污染壓制。
類靈魂體是指，祂既不是單純的精神，又非真正的分魂，卻沾染了盧紹青的生命力，與他聯繫緊密。
這種污染不會動搖心魔的本質，不用於扭曲支配，而是讓祂陷入力量對抗中，不再緊盯着盧紹青的靈魂。
讓盧紹青有操作的餘地，而不必擔憂心魔的侵襲。
現在，污染的力量織就一層幕布，將心魔與無面神、盧紹青暫時隔離開來。
【猩紅污染多重判定中……】
系統的提示頓在了這一條，遲遲沒有下文。污染既沒有成功，也沒有失敗。
蔚渺沉聲道：“放開心神，接受潛意識的指引。”
她朝盧紹青投了一顆眼種。
盧紹青的靈魂雖得到強化，但仍無法比擬正常的超凡者。
在他的配合下，猩紅污染輕易達成了深層支配。
污染進度在此停滯。
眼種將對他施加潛意識暗示，在十字重瞳的指引下，撲向無面神的類靈魂體。
心種是結合了神像意志的規則產物，吸收了宿主的精神力與少許生命力，生成了心魔和無面神。
但是無面神沒有清醒的意志，因此祂身上的力量頗爲純粹。
可以被盧紹青所吸收，畢竟祂本就是盧紹青供養出來的。
心魔的力量中含有神像的意志，只會和盧紹青打起來，而不會任人宰割。
至於爲何不直接將黑龍的靈魂力量簡單粗暴地灌給盧紹青，是因爲來自凡人的靈魂力量劣質而雜亂，多少殘留着情緒與餘念，餵給盧紹青，反而會使靈魂充滿雜質，變得臃腫低劣。 也就只有眼種葷素不忌，它本身具備了污染力量，混沌無序，凡人靈魂的那點雜亂只會被它同化統合。
盧紹青沒有靈魂功法，無法自主驅動靈魂。
所以需要眼種的幫助。
小黑龍上，一小部分眼球微微挪動視線，看向無面神。
憑藉“自在神-小黑龍-十字重瞳-眼種-盧紹青”的一系列聯繫，眼種順利指引盧紹青的靈魂入侵無面神。
靈魂吞噬另一個靈魂，屬於進食的本能，生來便會。
在盧紹青的觀想中，無面神的輪廓在一點一點地消失。這代表着祂的力量逐漸被蠶食。
盧紹青沉入心神，近乎忘我。
靈魂的充盈感令他飄飄欲仙。
過慣了艱苦日子，他哪裡享受過如此暢快的修行。以往每次修煉，都要小心翼翼地平衡自在神與心魔的力量，備受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蔚渺冷靜地說道：“差不多了。”
此刻，無面神竟被啃回了心種狀態。若無十字重瞳的壓制，心魔早就撲上來開始啃盧紹青了。
而盧紹青的靈魂已然壯大到接近於原先無面神的程度。
雖說對比心魔來說仍然弱小，但好歹是有了一些強度。
靈魂強度的提升一般與精神強度的提升掛鉤，二者相輔相成。
精神意志在此次實驗中至關重要。
盧紹青幾乎放空了思考，將行動交給潛意識。
現實中，猩紅的龍眸望向擺在地上的那尊自在神。
它善於建立聯繫，利用聯繫。支配着龐大的靈魂力量，它的手段無疑豐富了許多。
無面神與背後的自在神之間存在着力量傳導，因爲五福鼠說過，祂們可以通過心魔來侵蝕無面神，進而吞噬背後自在神的力量。
這種聯繫如此顯然而堅固。
眼種的一絲力量滲入心種之中，縱使在規則的壓制下頃刻泯滅，但仍捕捉到了這種無形的聯繫。
它驅使着盧紹青的靈魂撞向心種。
靈魂在與心種碰撞時熊熊燃燒，規則之力與靈魂之力糾纏着。
而盧紹青的精神意志以燃燒的靈魂爲推動力，核心部分的靈魂掙脫而出，順着聯繫入侵自在神，投入神像之中。
純粹的精神意志擁有着敏銳的感知。
盧紹青只覺得自己進入了無光的風暴之中，無比混亂的精神絞殺着他的意志，思維斷斷續續，難以思考。
他隨着空無的精神波濤起伏，不知時間，不知方向，渾渾噩噩。
“若無法在空虛與混亂中凝練自身的意志，便會被自在神的精神同化。”蔚渺冷眼旁觀着，做出評價，“換言之，他必須有一個精神錨點，能讓他牢牢地記住自己是誰，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若是隨波逐流，便會逐漸流失自我。”
不過，蔚渺既然選定了盧紹青，自然對他的素質有信心。
再不濟，眼種對於潛意識的暗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她站在一旁，靜靜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