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渺回到典秘儀時，已經在路上卸去了一身僞裝。
她剛在書房中坐下，喝了一口茶，就有侍衛端着一摞文書放到她面前。
比筆筒還高，堆至胸口。
蔚渺轉了轉手中的筆，吩咐他們去查幾個人。
她回來時未至午時，等她批閱完所有文書時，已是晚霞千里。
這還是她靈思敏捷，精神力強大，一目十行，效率奇高。
換成普通人，深夜都不一定能看完。
京城這幾日堆積的事務實在是太多了，典秘儀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火力全開。
上次還是盧紹青搞大清洗的時候。
典秘儀從未放鬆過對京城各大權貴官僚的管控。之前，王家曾有異動，一位地位低下的小廝竟然能被家主帶到書房中交談，期間無人入內。第二天一早，小廝投河而死。
這種隔夜就死的風格實在熟悉。
陳懷越去調查時，什麼都沒查出來。直到得了盧紹青的允許，綁了王家家主到奉常獄中好好招待了一番，纔有眉目。
他說那個小廝是奉了開宏帝的意思，前來拉攏他。
王家曾站在開宏帝那邊，但當盧紹青入主時，他們也是反水最快的。
家主王煜才幹平平，位居五品官，任職戶部，上面多是盧紹青的親信，他一個反骨仔升遷無望。
既然能背主第一次，當然能背主第二次。
但王煜實在是忌憚盧紹青的手腕，即使小廝表示他們將在京城掀起大風雨，許諾了令人心動的資源，他也不敢輕易答應。
更何況盧愷熠曾經是失敗者。
典秘儀找上門的時候，王煜膽子小，不敢和盤托出，怕被秘密審查。
但當他被下獄時，交代得非常乾脆，以求自保。
像王家這樣有異常的家族，近日裡典秘儀發現了好幾個。
負責接觸的人都是平平無奇的下人，調查他們過往行蹤時，卻查不出他們什麼時候曾與開宏帝有過接觸。
有幾個人甚至是從小就在府內做事，忠心耿耿，根本想不到他們會轉變爲開宏帝的手下，令人大吃一驚，說不出其中理由。
而且死得飛快，死法多樣。
“唯一的共同點是——全是凡人。”
蔚渺原本就懷疑神秘人就是開宏帝，興風作浪的時間相當吻合。
但他林能夠侵染別人的意志，如果但他林篡奪的人正是盧愷熠，這些下人的倒戈就能解釋得通了。
唯一的問題在於，盧愷熠本是一名武者。
以猩紅污染來推斷祂的能力，但他林應該沒辦法污染武者，心魔非常護食。
強硬着來，可能驚動武者背後的神像，這是但他林不願看到的。
“除非祂直接替代了盧愷熠的人格，不是污染，是完全替換，然後僞裝成盧愷熠的人格模樣。”
蔚渺不確定但他林有沒有這樣的能力。
但祂如果想找一具肉身好在世上活動，篡奪帝位，沒有人比盧愷熠的身份更方便。
“姑且認爲但他林就是開宏帝……儘管祂在暗中活動，拉攏舊臣，但絕對的武力才能幫助祂顛覆現狀。”
“祂哪來的武力，靠污染那些凡人慢慢發育？”軍權牢牢地把握在盧紹青手中，禁軍統領更是七宗層次的強者，跟了盧紹青二十年。
蔚渺不知道祂想從哪裡獲得外力，在京城，在盧紹青的主場上擊潰他。
一人對抗一支軍隊是不可能做到的，戰陣能勾連多位武者的力量，聚沙成塔，可越階戰七宗。
“福安公……”蔚渺想起五福鼠囑託她調查的這件事，“福安公是民間信仰，本身不是神像，無法使人跨入超凡。”
典秘儀的情報部門自然關注到了這件事，並整理成資料。
由於這個世界的神像確實能賦予人超凡力量，因此凡人熱衷於拜神，期望能得到神像的垂青。
某些神像若在歷史上大放異彩，經過一段時間後，凡間就會塑造對應的泥塑神像來祭拜，以求保佑。
他們對神像寄予期望，即使祂們壓根不會看凡人一眼。
總有幸運兒能在危急關頭化險爲夷，故事在流傳中被神化爲神像的眷顧。
因此拜神一事在民間盛行。
畢竟蒼生多是愚民。
福安公不同於其他民間信仰，祂來歷蹊蹺。
在歷史上，從未有這位神明的記載。據說，患者只要虔誠供奉福安公，就能獲得庇護，防止病情惡化，甚至能自我好轉。
祂是在瘟疫肆虐後才流傳開來，最早出現在京城西南角。
典秘儀追查到，最先獲得福安公的是幾位病患。他們前去一間香燭鋪，希望購置具有“醫護”神職的神像。
走投無路時，將希望寄託於神像之上並不罕見。
沒想到店主竭力給他們推薦一位從未聽聞過的神明“福安公”，拍着胸脯保證祂能治癒疫病。
幾人半信半疑地買回家，沒想到第二天確實有所好轉，第三天奇蹟般地痊癒，引起轟動。
醫官院衆人曾檢查過他們，發現他們確實莫名其妙地擺脫了瘟疫，恢復健康。
隨着傳言愈演愈烈，那些售賣神像的店鋪連夜製作了福安公的神像，指望着大發一筆。
於是，泥塑神像銷售火爆，廣爲傳播。
短短几日，很多病患的家中都供奉着祂。
而最早售賣福安公的那個香燭鋪已經關門，店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福安公並非百分百靈驗，有人仍受病痛折磨，有人已經順利痊癒。
典秘儀調查了許多人家，並沒有找到生效的規律。
但西南角的好轉率足足是其他區域的兩倍。
最早出現的那幾尊福安公神像也被調查過，並未發現其上有特殊的力量。
總之，從頭到尾都透着蹊蹺。
少頃，林銘接到她的傳令，急匆匆地趕來。
懷中抱着一尊半米高的福安公神像。
他將神像放到書桌上，退後一步，自覺開始彙報。
“我檢查了離奇痊癒的那幾位患者，並未發現其他力量干涉的痕跡。如果是接受悅和功法治療，他們的身子骨應該會非常健康。但事實上，即使痊癒了，還留有氣血不足等後遺症，這不符合直接用功法治療的表現。”
“更像是，瘟疫自己放過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