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出於隱匿的需要,所以當翠雀在本院衆人的掩護下成功潛入這座分院以後,衆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不是立刻開始開會,而是讓本院的員工們出去和分院員工社交一番,彼此再交流一波。至於翠雀,則是繼續躲在這間辦公室裡。
等到雙方徹底安頓下來,確保不會再有人輕易前來打擾之後,衆人才重新回到辦公室中,拉上了窗簾,點亮吊燈。翠雀站到首位,開始了有關考覈現場防衛工作的討論。
考覈的現場分爲筆試、實戰兩個部分,其中筆試四個科目,實戰也是四個階段。筆試的部分在學院區的銀廊內部,將銀廊的教室和禮堂作爲考場。這個部分的安保工作其實是相對容易的:因爲銀廊的出入口相對固定,很容易把守,只需要提前將其出入口封鎖,對學校內部進行地毯式排查,排除所有安全隱患。再對外部進入者嚴格審查,確保所有的考生都與其准考證信息一一對應,就能最大限度排除外部人員混入其中的可能。
當然,爲了以防萬一,考試現場的考官也幾乎都是相當富有經驗的老牌魔法少女。不光是銀廊原本的教職員工,同時還有魔事院考試院的實戰派魔法少女,更有調查院派遣來的外援。這些考官們將有一部分負責對內部考生的監督,同時提防一切可能出現的外部襲擊。
而這,甚至也只是考覈本就應該有的安防措施。
在得到了黑燼黎明和爪痕潛入盧恩諾雷的消息之後,按照折鶴蘭彙報給翠雀的消息,現場可用的安防人員中已經羅列了至少七名花牌。
這七名花牌分別是兩名魔事院的教選司,三名研究院的智理員,一名調查院外援的巡查使,以及翠雀本人。
說句老實話,在翠雀的記憶裡,哪怕是當年打花園防衛戰的時候,在場的花牌好像也就這個數量級了。
放眼整個魔法國度,哪怕經歷了數千年的積澱,如今尚存在世,記錄在案的花牌也不過一百多位。雖然這其中有兩界戰爭折損了諸多花牌的緣故,但是國度爲了保證花牌戰力的數量,在戰後也一反常態地封賞了更多的花牌,所以現如今的花牌數量,在歷史上已經算是比較多了。
魔法少女之中,能夠成爲花級的本來就是少數中的少數,而在花級的基礎上能夠覺醒大繁盛開,成爲衆人口中“強花”的,又是其中的少數。在那之後,又只有“強花”之中的佼佼者,爲國度立下足夠功勞的魔法少女,纔會成爲萬中無一的花牌。
花級,強花,花牌。在這三層篩選之下,哪怕是最終選拔出的花牌魔法少女可以獲得遠超常人的壽命,也註定不可能積累太多。
百名花牌,所負責的是偌大一個魔法國度的安防,同時還要出任外勤,一定程度支援物質界乃至間界,還要負責維持國度五院的權力運轉。每一名花牌對於魔法國度來說都是無比寶貴的棟樑,輕易情況下是不會讓複數花牌去執行同一件任務的,因爲這是一種絕對的資源浪費。
而現在,聚集在盧恩諾雷,僅僅爲了確保“資格認證”這一件事情安全運行的,就有足足七名花牌。
不誇張地說,現在哪怕是王蛻級別的殘獸出現在盧恩諾雷,只要敢露頭,就絕對活不過五分鐘。
而這,僅僅還只是“常規”的戰鬥力,到了考覈的時候,還有坐鎮於城市裡的寶石權杖祖母綠,和女王一同前來的其他寶石權杖,甚至還有陪伴女王一同觀禮的宮中禁衛,花園園丁……
以及,魔法國度女王,這位在無數上位魔法少女口中諱莫如深,只敢稱呼其爲“陛下”,數千年都穩坐於王位之上的統治者本人。
綜上所述,單從考覈現場的安全性來考慮,其實翠雀並不需要太過擔心敵人會造成什麼損失。
不如說,如果真的有什麼敵人能夠在這樣的守衛力量下造成殺傷,那麼這已經是整個魔法國度的危機,而不是單單一場考試的問題了。如果有什麼敵人連女王和寶石權杖都攔不住……先不說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這樣的人,就算有,翠雀怕是也拿其沒什麼辦法。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務實一點,多考慮一些實際的問題。
翠雀毫不懷疑,若是自己接下來的防衛計劃出了紕漏,所導致的最嚴重的後果絕對不是敵人可能造成的損失,而是女王發現自己的觀禮被攪局以後,平均發泄到在場所有人身上的雷霆震怒。
因爲在女王的怒火之下,敵人可能根本沒有機會執行自己的計劃,就會被當場拿下。而後,就是安防的負責人獨自面對來自王庭的責問了……
而到了那一步,祖母綠,魔事院,翠雀這三方所組成的利益共同體,怕是一個也跑不掉。
所以,擺在翠雀面前的安防任務,其實並不僅僅是“阻止敵人”,而是“在女王注意到之前就阻止敵人”。其難度遠比一般的防衛任務更高。
因爲不管是利益團體中的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接受“事情被鬧到女王眼下”的可能性,她們要做的,必須是在女王發覺之前就澆滅所有的火苗,然後等到事後再憑藉相關證據去找王庭邀功。
想要達成這個目標,在筆試階段還是相對容易的,但是,一旦進入了考試的實戰階段,難度就會指數級上升。
原因無他,實戰考試,四個階段對應着四個不同的考場。其中兩個在學院區,一個在祖母綠區,還有一個乾脆就在盧恩諾雷城外的森林裡。
而若是說學院區和祖母綠區的實戰考場還有可能圈起來進行軍事化管理,那麼城外的森林,這個在原本計劃中用來進行“模擬大獸災”考覈的考場,就成了一個標準的燙手山芋。
無他,面積太廣,難以封鎖,魔力波動太複雜,甚至有着大量的殘獸,難以進行事先清場。就算動用研究院的最新技術,佈下超大面積的防禦和警報術式,這種面積的術式也很難有足夠的精度。阻攔一下沒有智慧的殘獸還有可能,遇到黑燼黎明和高級魔術使和爪痕的魔法少女,以及其可能擁有的破解手段,便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了。
而翠雀,甚至需要在這個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限制要求,就是在及時發現潛入者的同時,還要及時甄別其身份,如果對方是墨荷和鬱金香等人,那麼由她親自來去處理…… “說實話,矢車菊閣下。”
聽完翠雀的想法,折鶴蘭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你的要求可能有點異想天開。”
“……我知道。”
這個話題討論到一半,翠雀就發現自己先前的想法到底有多麼強人所難,以至於她難得說話都沒什麼底氣:“所以我纔要和你們討論這個問題。”
“我能夠理解您的心情,閣下。雖然我現在對於‘城防軍的戰友’這種身份已經不再有那麼深的認同感,但多少還是有些袍澤之誼。可能的話,我也不想在沒弄清狀況的情況下對其痛下殺手。”
折鶴蘭點點頭:“但是,如果對他人的仁慈會導致我自身的滅亡,那麼我很難做到這般大愛無疆。在我看來,想要給這些老戰友們留一條活路的最好辦法,不是在現場給她們留個口子,而是現在就找到她們,讓她們不要來。”
“我已經嘗試過了。”
翠雀嘆了口氣:“但她們現在完全藏匿了起來,根本找不到人,就連你們口中的線人也失去了其有關的行蹤。”
“我們不應該放棄這方面的努力。”
折鶴蘭面露忖度之色:“或許現在就加大搜查力度,想辦法在這之前就把她們找出來會更好。”
“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不如說早就想這麼幹了……但你們的邀功任務怎麼辦?”
翠雀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一開始丟下魚餌讓對方上鉤的是你們,現在我讓你們把人找出來勸她們放棄,不是等於讓你們白忙活?”
“這當然不算什麼問題,因爲您的意志纔是我們前進的方向。如果我們先前就知道了您對昔日同伴的仁慈之心,從一開始就不會有這樣的計劃。”
折鶴蘭面露微笑,作出一個手勢,繼而與身後的本院員工們整齊地行禮:“而現在,如果能夠用這樣的一件事換來您對我們的信任,對我們來說比達成原本的目的更加有益。”
“……謝謝,算我欠你們的。”
翠雀長舒一口氣:“如果能夠提前把她們找出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我覺得我們也得做好兩手準備,畢竟她們未必願意順從我們的想法。”
“無需感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折鶴蘭面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誠了幾分,繼續道:“至於有關的防衛計劃……我想,如果您真的堅持要這般執行的話,那麼,恐怕接下來的幾天,直到考試爲止,您恐怕都得相當辛苦了。因爲這種計劃單靠紙上談兵是無用的,我們需要去聯繫研究院,實地進行術式的定製化改造,再聯合考試院,調查院的人詳細考察哨崗的分佈。最後,您作爲最終執行人,也需要配合進行很多次的演練,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您知道的,我們不能允許計劃的失敗。”
“我明白,畢竟這是我的個人請求,我不可能讓個人需求拖團隊的後腿,。”
翠雀也露出了認真的神色:“所以這其實是我的請求,請幫助我達成它。至於我本人,不管演練多少遍都沒問題,請一直到足以完成任務爲止。如果我做不到有關的要求,或者說強行開這個後門可能會導致防衛計劃出差錯,也請通知我,我會放棄它。”
“感謝您的理解。”
折鶴蘭笑了笑,直起身子,向着旁人示意。不多時,便從身後的員工手裡接過了一大疊文件,擺到了翠雀面前的桌子上:“那麼,事不宜遲,這是幾個考場有關的平面地圖,以及人員名單,還有硬件設備清單……讓我們從這些開始逐步校準計劃吧。”
她沒有說出口,也不需要說出口的事情是,這注定是一件非常複雜的工程。
翠雀很清楚這一點,也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只不過,當折鶴蘭將這疊文件擺出來,宣佈這項工作的開始時,她卻意識到了一個此前一直被忽略的事實,以至於思考起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這個工作要持續到考試開始爲止,那麼接下來的半個月,自己好像,是不是每天都得鑽那個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