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廊中的諸多年輕魔法少女還在爲組隊而奔波之時,同樣是學院區的某處古老建築之中,一間奢靡華貴的廳堂裡,有扇大門被打開了。
門口矗立着數不清的,侍奉王庭的魔法少女們,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擡頭,所有人都羅列在大門的兩側,以一種恭敬而莊重的姿態,於沉默中向某種存在效忠。
大門之內,有着腳步聲。
這些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某個時刻來到了門框交界之處,而後,沒有滯澀地踏入了這片空間之中。
那是一羣身着甲冑與制服,面色肅然的少女騎士,她們的穿着完全沒有尋常魔法少女的花哨感,整齊而劃一。黑色,亦或者說是玄色與灰色相間的制服給她們的隊列平添了幾分肅穆感,她們的身姿端正而挺拔,目不斜視,眼中充滿警惕之色,好像全世界都隨時有可能成爲她們的敵人一般。
整齊的隊列伴隨着甲冑的碰撞聲快步前進,走出了大門,而緊隨其後,在這些騎士簇擁之中的,是兩名穿着華麗的女性。
又或者說,一名看上去是“女性”,另外一名則是“女孩”。
其中那名“女性”,包裹其全身上下的是一件滿是華貴裝飾的黑色修道服。她的雙眼上戴着面具,在面具的中央,鼻樑上方鑲嵌着一顆血色的紅寶石。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除了隨着隊伍一同移動的腳步以外,全身毫無生氣,好似一具行走的人偶。
至於那名“女孩”,則穿着一襲白色的公主長裙,脖子上掛着一條淡粉色的鑽石項鍊。一頭淺粉色的頭髮在腦袋下方紮成了一對低位的雙馬尾,馬尾順着肩膀披下,髮梢略帶捲曲。她一臉高傲地揚着腦袋,環抱雙手,一副好像看什麼都不滿意一樣的表情,面帶審視之色地觀察着大門外的廳堂。
在場的所有魔法少女都認識這兩個人,或者說只要是在王庭工作,就沒有不認識她們的——紅寶石權杖,以及鑽石權杖,已然是整個魔法國度權力頂端的二人。
但是,即便是這二人,此時也只是作爲隊伍中的配角而存在着,她們雖然處於諸多騎士的擁簇之下,但其實依然只是作爲爲某人開路的存在而行走。
距離她們約莫數米的後方,是一片完全的人員真空地帶。
說是真空其實不算確切,應該說,是整片區域之中只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有些嬌小的身影,獨自穿過這扇廳堂之中的門扉,她那輕巧到幾近於無的腳步聲卻每一下都踩踏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跳上,聲音雖輕,卻有如山嶽震顫。
她的身周遍布着朦朧的氤氳光華,又好似有一層霧氣阻隔,使得沒人能夠看清其真實面貌。唯獨能夠看見的,只有一頭齊腰的黑色長髮,還有其頭頂上那小巧的,珠光寶氣的王冠。
沉默。
除了兩位寶石權杖以外,所有的魔法少女都幾乎屏住了呼吸,除了衛隊前進的腳步聲以外,現場沒有一絲一毫的雜音。
直到整支隊伍穿過了那扇大門,門後走出了兩名背生雙翼的門衛,將大門輕輕關上,現場的氣氛才稍微輕鬆了那麼一些。
在國度的“五都”之中,每一座城市,都有着一扇通往薔薇宮的大門。
只不過,這扇大門的通行權,哪怕是五都和五院的當權者,也就是寶石權杖都不能隨意調用。唯有遇到非常緊急的事態纔可以通過這扇大門前往薔薇宮,去彙報情況。
除此之外,能夠自由通行,乃至讓一隊人馬隨行的,唯有女王本人。
——“在場的,誰是魔事院的人?”
沉默過後,走在隊伍中央,那名身着白色公主裙,一頭淺粉色頭髮的女孩開口了:“今天的考覈已經準備好了嗎?”
“回稟紫鑽閣下,是我們。”
從人羣中走出了一名魔法少女,小心翼翼地應答着女孩:“現在的話,考覈應該快要開始了。”
“哼……那看來時間正好。”
被稱爲“紫鑽”的女孩雙眼微眯,面露審視之色:“說起來,我記得說,你們之中有人是考覈筆試的監考人?”
“是這樣沒錯。”那名魔法少女垂下視線,不敢與女孩對視。
“筆試的時候,是不是出問題了?”然而女孩那不留情面的聲音還是從她的頭頂傳來。
“……是的。”
魔事院的魔法少女抿了抿嘴,然後輕聲回答道:“有不知意圖的危險分子哄騙考生在考場使用混亂術。”
“調查結果呢?是什麼人乾的?”女孩語氣不善:“敢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鬧事,結果還真的讓對方做成了,你們魔事院和研究院也真的是越來越沒用了。”
魔事院的魔法少女完全不敢還嘴,只能囁嚅道:“還,還沒有……”
“還沒有?”
女孩那已經降到沒有溫度的聲音在大堂之中迴響着。
“事情已經過去幾天了?一天,還是兩天?你的意思是說,陛下馬上就要到銀廊去觀禮,你們的人卻還沒有把現場的危險排查乾淨?”
“對不起。”魔事院的魔法少女繼續低着腦袋。
“我在和你說話,你爲什麼不看着我?”
女孩繼續質問着:“你們魔事院的人連彙報工作該怎麼做都不知道嗎?”
“……對不起。”低着頭的魔法少女擡起腦袋,眼眶有些泛紅。
“都已經做到這個位置了,卻連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遇到問題只會哭鼻子。”
女孩雙手環抱,面露鄙夷的神色:
“明明是五院之中唯一一個有幸直接歸屬於陛下的機構,但是你們魔事院的每個人都是這麼懶散沒用……真的讓人看不慣。”
她的話語,讓在場的所有魔事院成員都與之錯開了視線。
沒有人喜歡在這樣的場合下被人指着鼻子侮辱,但是,說這句話的人是鑽石權杖,而鑽石權杖的身後,還有那一位正在看着這一切。哪怕是想要爲自己辯護,她們都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說錯了什麼,而導致更加嚴重的後果。
現場好不容易輕鬆了些許的氣氛又開始變得凝重,而正當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口,已經準備好迎接一場暴風雨時,另外一道聲音卻打斷了這一切。
——“啓程時刻已至。”
穿着黑色修道服,用面具眼罩矇住雙眼的女子開口了,她用沙啞而有磁性的聲音低語道:“萬事皆備,不應蹉跎。”
“什麼意思?”女孩回過頭去,看向修道服女子。
“該去考場了。”修道服女子面向女孩,視線好似穿透了眼罩一般:“陛下很期待這次的觀禮。”
女孩微微睜大眼睛,微微回頭看了身後的人影一眼,而那道人影則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可即便如此,女孩也沒有再多投出視線,而是閉上眼,聲音淡漠道:“魔事院的人來帶路。”
“是,好的!”
那名魔事院的魔法少女立刻如蒙大赦,與另外幾名成員一起走到了隊伍前,充當起了帶路的角色。
隊伍再一次開始行進。
沉默,肅穆,低沉。大概從來都沒有人想到過,在“女王年”這麼一個本應無比喜慶的年份裡,來自王庭的隊伍卻會是這樣的氣氛。
只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至高的權利本就應該伴隨着至高的威嚴,不會有人去質疑,也不會有人反思。浩浩蕩蕩的人羣穿過了廳堂,從另外一扇大門中走出,離開了這座古老的建築。
而那走在真空區域中的嬌小身影,則在邁出大門前,腳步微微停頓。
明亮的陽光透過了這道身影,照射在了那金碧輝煌的地面上,卻沒有留下任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