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您的想法，石油這種天賜一般的寶藏，真的是存在的嗎?”
樓五塵走過來時，正好聽見木彌佳對曉瓊秋說出的這句話。雖然沒有做個偷聽者的愛好，但這個問題確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於是樓五塵停下腳步，等待起了曉瓊秋的回答。
“……存在。“曉瓊秋平靜地說道，“他既然這樣說了，那我相信，一定存在於某個地方。”
“那只是單純的盲信吧?!”木彌佳氣得眼前一黑，“拋開您和樓老師的信賴關係，就事論事地說——您信嗎?”
“你這話說得很奇怪。“曉瓊秋不爲所動，“重要的不是說什麼，而是誰在說。城主他說的話本身就是可信度的保證，硬要分離開來有什麼意義?”
曉瓊秋的話讓木彌佳徹底激動起來:“樓老師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怎麼可能會有無窮的燃料埋在地下等我們去挖這種荒唐的事？是誰爲了什麼緣故用什麼方法埋下去的?如果真有怎麼從來沒人見過?難不成是造物主給樓老師一個人專門準備的禮物嗎?”
“太荒唐了! ”木彌佳繼續慷慨陳詞道，“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找得到!被下令去找那種東西的衛家找不到又有什麼辦法？是，確實，樓老師沒有責怪和催促過他們，但被寄以那麼重的期望，他們也只有想其他招了不是嗎?”
搞不好在衛家的揣摩裡，樓老師讓他們找一個壓根找不到的東西，就是暗示他們換個法子上貢呢--木彌佳話中帶刺地補充道。
曉瓊秋本欲動怒， 但看着眼前學生仍顯稚嫩的臉想起了自己的立場，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情緒之後，儘可能平穩地問道:“你覺得，樓老師......是那種人嗎?”
這次輪到木彌佳沉默了，她咬着嘴脣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一一我就是爲了確認這件事，確認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纔到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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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樓五塵沒有走出來，而是悄悄離開了。
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轉着圈，樓五塵本以爲自己會難過的，但卻有兩個來自夢境與現實的相似聲者交織在一起，將原本肆虐在心中的那種黑色-情緒，溫柔而堅定地推了回去。
“他既然這樣說了，那我相信。”
”你……要加油哦。”
既然如此，那只有幹下去了不是嗎？
樓五塵灑然一笑，走回了單獨的教師宿舍樓。
“不過……從普通人的視角看，是這樣理解的嗎?”樓五塵沉吟起來，“很多在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也許在一般人看來就是荒誕不經的天方夜譚？”
瓊秋那傢伙……
“怎麼了嗎城主，一臉嚴肅的表情……”
“沒什麼，稍微想點事——等等!”樓五塵猛地反應過來，“你怎麼在我宿舍?”
“因爲我要住下來啊，城主大人。”曉瓊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揚了揚手裡的行李。
”爲什麼你不行城主府了?你修煉怎麼辦？”
“城主的靈氣配額並不太多——啊當然我沒有要您漲工資的意思，只是說過去辦公的時候順便就能用掉了，不用特意住在那邊。”曉瓊秋恭敬地說道，“畢竟您可是把自己託付給我了，不住在您身邊的話，怎麼完成這個任務呢？”
“等等，我覺得我說的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城主大人，我打擾了。“曉瓊秋若無其事地直接從樓五坐手裡拿過鑰匙打開了房門，“您辛苦了，還請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衛子衿家做家訪呢。”
“行程都替我定好了？！我說瓊秋，你的畫風是不是有點變了?”
“畢竟被您拜託了那種事情——失禮了，這就是城主的……”曉瓊秋走進宿舍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邊是您的房間對嗎？那我就住旁邊這間好了。”
“聽人說話啊！”
樓五塵欲哭無淚。對下屬顯露軟弱面的副作用真的太大了，多年積攢的威嚴似乎一下子蕩然無存，曾經單方面捉弄曉瓊秋的從容和遊刃有餘也不復存在——剝除了距離的光環之後，上司也不過是個有弱點的普通人而已，不會再讓人有神秘的畏懼感。
——特別是在被認定是個好人之後。
“城主大人，盥洗室在哪邊？”曉瓊秋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圍裙，端着盆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我去接盆水清一下毛巾。”
樓五塵無言地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喂，清掃房間扔個法術就好了吧？何必這麼麻煩？”
“搬家之後親手清掃一遍是很重要的，就像是正式把這個地方化爲自己領地的儀式一樣。”曉瓊秋一邊擰開龍頭一邊說道，“整理房間也是整理內心的過程， 房間一點點變乾淨內心也會變得平靜，就好像洗澡會讓精神放鬆心情愉快……“
‘啊啊這個我理解。”樓五塵認同地點了點頭，“下班回來洗個熱水澡確實是神清氣爽呢……單純一個淨衣咒可不行。”
“那您先去洗個澡如何?”曉瓊秋端着水盆走了出來，在自己房間門口把盆放下，“我正好乘這個時間把屋子收拾了。”
“——不，不了。”感覺自進入房間起局勢就在不斷向着曉瓊秋偏移的樓五塵決定爭取一下主導權，“這會兒纔剛醒不久，我晚上睡前再洗吧。”
”那麼……” 曉瓊秋忽然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沓本子，咣地一聲卸在了樓五塵面前，“這段時間您先批改孩子們的作業如何?我想明後天您應該都沒有這個空了。”
“……”
樓五塵默默批改起了作業，曉瓊秋也繼續整理起了房間。時間安靜地流逝着，筆尖和掃帚在紙上與地上擦起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讓整個房間顯得更加寧靜起來。
“戌時……啊不，十九點了，太陽完全落下來了呢。”完成了客廳書房打掃工作的曉瓊秋將窗簾拉開，讓最後一縷紅色的餘暉照了進來，“火燒雲真美呢，城主。”
“……嗯。”樓五塵剛好也把最後一份作業批改完了放到左邊，“這樣一來就——欸！？”
“這是您上次提出意見後修正的建城計劃。”曉瓊秋將一張大紙在樓五塵眼前攤開，“地址初步定在青紗江中段，這個地方。方案上出於驗證自持能力的考量，準備採用對稱的方式建設一對雙子城——西城用您來自天宮的資源，東城則完全依靠已完工西城的產出，建設一座與西城一模一樣的鏡城……”
夜色越來越深了，晚飯後一度喧鬧起來的操場漸漸重歸於寂靜，住校生們宿舍房間的燈光也一個個亮起又一個個熄滅，只有教師宿舍樓五塵房間的燈光始終堅定地亮着——就像平時一樣。
——要說的話，其實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二十二點了。城主，您應該累了吧？”
“暫時還不。對了，沐魚和米寧十二月在西山村做村長的報告給我一下。”
“在這裡——您準備讓他們去新的實驗村嗎？”
“我在考慮……去年的收成統計再給我看一下，精確到村的。”
“好的……”
……
“……日期好像變了呢。城主，差不多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我現在還不困，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會兒這個測算……如果按照這個方案需求的材料和築基期勞力……算上作爲讓步的溢價……我第一期手上的預算還剩……”
“城主，一點了——”
“別整點報時了！你是我的秘書艦嗎？！”
樓五塵一陣煩躁涌起，扭過頭去，卻見曉瓊秋端着兩杯茶歪了歪頭：“我給您泡了茶——秘書艦是什麼？”
看着放下茶後在一旁坐下仍舊看起了資料的曉瓊秋，樓五塵心中的鬱塞忽然一空。他端起冒着微微熱氣的清茶啜了一口，心情再度寧靜下來，重新投入到了計算之中。
“……謝啦。”
“？您說什麼？”
“沒什麼。”
樓五塵放下茶杯。外面依舊是無月的漆黑之夜，但卻有隱隱的皎潔光輝，悄悄地從拉開的窗戶照進了這個小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