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怒濁風如刀 1
黑船明月寒江寂寞。
這樣一個人影竟讓人不知不覺停步尤其是剛經歷過了吃飯的熱鬧陡然見到江清水冷斯人獨坐誰都猛然覺得一股近乎淒涼的冷風撲面而來。
突然那人影微微動了一下他擡起手慢慢撫摸了一下懷裡的東西。那東西豎起兩個耳朵動彈了一下。
兔子?聖香?是了這船上誰都吃飯去了除了聖香。但猛然看見這人影的時候誰會想到是聖香呢?那位嬉皮笑臉有他在就比什麼都熱鬧的大少爺?
“怎麼了?”宛鬱月旦看不清船和人影輕聲問。
幾人這才如夢初醒吐出一口長氣縱身躍上船。
幾人上船聖香擡頭一笑“回來了?”
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就讓人幾乎立刻忘了方纔景色的冷清。南歌一瞥眼看見地上撂着兩個盤子裡頭的東西幾乎沒有動過似乎少了兩個排骨也是兔子吃了“你沒吃?”
聖香隨口答:“忘了。”
畢秋寒和翁老六陡然生起一陣歉疚他們忘了這位少爺獨自一人在船上居然和白魚塞的人喝酒喝到如此之晚。聖香……等了很久了吧?
“我陪你吃好不好?”宛鬱月旦摸索着在聖香旁邊坐了下來他看不見聖香的動作卻很自然地和他一樣抱着單膝把另一隻腳放下船舷一蕩一蕩“好舒服的風啊。”
聖香轉過頭來給了他一個大鬼臉“我沒吃肉我吃了烙餅。”他笑眯眯地嗅了嗅宛鬱月旦身上的味道“嗯……漢水蚌、油澆活魚、醉蝦、蒸螯、漣魚湯嘖嘖居然還有蜜*汁臘肉、紅燒裡脊哇!”他大叫一聲幾乎把宛鬱月旦也嚇了一跳“還有東風梅花酒!你吃了這麼多東西還能再吃你是飯桶啊?”
這少爺當真是好鼻子畢秋寒瞠目結舌他都沒留心到底方纔吃了些什麼。
“好酒好菜聖香少爺卻寧願一個人吃烙餅?”南歌哈哈一笑在他另一邊坐下“是什麼道理?”
“本少爺不吃海鮮。”聖香一本正經地道“又要剝殼、又要拔刺麻煩死了。”他把兔子塞進宛鬱月旦懷裡拍了拍手身上掉下許多烙餅屑“吃一肚子魚肉很容易胖的。”
呃……翁老六和畢秋寒苦笑就是因爲“麻煩”和“很容易胖”所以他寧願一個人吃烙餅?“夜深了聖香你早點休息吧。”畢秋寒不知還能對這少爺說什麼嘆了口氣。
“還有兩盤菜丟了很可惜呢。”宛鬱月旦抱着兔子一手從盤子裡拿起一塊油炸排骨“不如聖香你陪我吃好不好?”他就當真又開始吃了下去就好像剛纔他什麼也沒吃現在還能再吃一份一模一樣的酒菜。
聖香瞪大眼睛“行啊只要你能吃我還怕陪你?”他搶起一塊排骨咬了一大口。
南歌醉意未消他方纔喝了一肚子酒菜卻沒吃多少。見聖香和宛鬱月旦搶了起來他大笑一聲奪過盤子縱身而起。
“還我菜來!”聖香如影隨形一腳把醉醺醺的南歌踢下漢水。只聽“撲通”兩聲卻是南歌和他手裡的排骨都掉入了漢水跟着聖香“哎呀”一聲慘叫:“我的菜!”
“譁”的一聲幸好江邊水淺南歌站了起來甩了甩頭有些搞不清楚到底生了什麼事“聖香你幹嗎踢人?”
但斯斯文文坐在船舷的宛鬱月旦已經差不多把另一盤烤豬蹄吃完了剩下最後一塊他饒有興趣地喂進兔子嘴裡。聖香踢下南歌趕回來的時候爲時已晚最後一塊豬蹄已經進了兔子嘴他瞪了宛鬱月旦一眼“你還真是個飯桶兩個人也沒你這麼能吃!”
虧宛鬱月旦吃了一肚子油膩還能保持那溫和柔弱的樣子微微一笑“聖香少爺誇獎了。”
“喂!我爲什麼會在水裡?”南歌一腦袋迷糊站在水裡問聖香。
“你想不開跳河。”聖香隨口答接着和宛鬱月旦鬥嘴“本少爺不是在誇你本少爺是在罵你。”
“是嗎?”宛鬱月旦好脾氣地反問。
“當然是了。”聖香同情地摸摸他的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大人罵你都聽不懂真可憐。本少爺教你以後如果有人說你是飯桶你千萬別以爲人家在誇你他在罵你。”
宛鬱月旦露出溫柔的微笑“哦——”連宛鬱月旦都在聖香嘴下戰敗旁邊站的畢秋寒和翁老六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邊的南歌還在問:“我爲什麼要跳河?”
聖香白了他一眼“那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南歌猶自迷迷糊糊“真的?”
“哈哈哈……”這下衆人忍不住都大笑起來。
船上燈火漸亮方纔的清冷寂寞一掃而空熱鬧滿船。
第二日一早。
南歌宿醉頭痛畢秋寒坐息未醒翁老六弄了根釣竿當真在河邊釣魚當宛鬱月旦起來的時候看見一個人站在船尾。
此時天矇矇亮宛鬱月旦的眼力本來不好只隱約看出那是一個人是誰他卻瞧不清楚他本能地招呼:“聖香?”
“我在這裡。”聲音卻從背後傳來聖香的頭從宛鬱月旦身後的船艙窗口探了出來接着他一聲大叫“下蛋的快回來前面那個是老妖婆!”
不必他招呼宛鬱月旦也已經連退三步陡然絆到地上橫放的魚網“砰”的一聲跌倒在地。
“出了什麼事?”翁老六聽到聲息從岸邊趕來卻和開門出來的南歌撞在了一起“哎呀”一聲差點沒跌出船去。
“嘻嘻……”來人一聲輕笑笑意柔媚嬌軟身影一閃已到了宛鬱月旦面前“好軟的一位小哥兒……”
這沒聲沒息潛入船內的竟是一名女子黑衣長身材窈窕高挑說着她的手指堪堪抓到宛鬱月旦的胸口。莫看她笑聲柔媚這一抓毫不容情還未抓到宛鬱月旦身上指風已經洞穿了宛鬱月旦的衣袖。
如果宛鬱月旦沒有抵抗之法這一抓下去還不在他胸口抓個對穿?翁老六和南歌相撞的腦袋仍然金星直冒同聲驚呼。這個時候畢秋寒坐息未醒否則以他的警覺怎能讓人摸上船來?
就在黑衣女子堪堪要抓到宛鬱月旦的時候陡然微微“嗡”的一聲響空中似有什麼東西閃了幾閃。那女子慘叫一聲撲下的身子一個急轉居然從江上踏水狂奔而去。
“踏水渡江!”南歌失聲驚呼“難道她竟是春風娘子蕭靖靖?”春風娘子蕭靖靖爲芙蓉莊萬花會會主乃是稱霸一方的女人居然單身前來偷襲李陵宴這一着委實令人驚訝。蕭靖靖的“春風十里獨步”輕功號稱江湖第一輕功踏雪無痕、踏水渡江不論何處都去得。她的武功並不算太高但就這一門輕功足以讓她名揚天下。
剛纔蕭靖靖撲下的時候宛鬱月旦身上不知道什麼東西傷了她讓她狂奔而去。翁老六訝然看着宛鬱月旦看不出這一團和氣的年輕人居然身上帶着奇怪的機關暗器。
“好厲害的口中針!”聖香扶起宛鬱月旦嘖嘖稱奇“在牙齒上裝的暗器用舌頭撥開機簧開口射出這東西危險得很。你把好幾支銀針藏在嘴裡還敢隨便吃東西也不怕一不小心魚刺和銀針分不清楚動了機關要了你自己的命。”他眼力極好別人看不見是什麼東西傷了蕭靖靖他卻看見宛鬱月旦口齒微張銀針自齒間射出正中蕭靖靖的胸口。
宛鬱月旦露齒微笑“習慣就好就算一不小心要了自己的命也沒什麼。”他站了起來撣了撣衣上的灰塵。
聖香正在嘖嘖稱奇猜想他那嘴裡的機關是怎麼做出來的湊近宛鬱月旦的耳邊他悄悄地咬耳朵“下蛋的本少爺想到一個用你這暗器的妙法。”
宛鬱月旦好奇“什麼妙法?”
“美男計啊。”聖香拉着他賊兮兮悄悄地道“以下蛋的你這副善良無害的模樣最合適用這美男計。比如說哪天你決定做個剷除魔頭的俠客那魔頭偏偏是個貌美如花的女魔頭你就可以找個機會吻住女魔頭的嘴撥開暗器射出銀針保管那女魔頭死得莫名其妙到了地獄見了閻羅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這話要讓畢秋寒聽見了必然慍怒滿臉通紅要罵他胡說八道讓南歌聽見最多一笑了之宛鬱月旦卻認真想了想“很有道理啊。”他竟然還是笑得那麼斯文好看“如果有機會我會試試。”
“孺子可教也。”聖香摸摸他的頭讚道:“乖小孩。”
聖香身上有股淡淡甜甜的香味湊在耳邊說話那點淡淡的甜香撲面而來宛鬱月旦舒服地深吸了口氣值得享受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錯過的。雖然他只有十八歲但在某些方面他懂得比任何人都多。
“好厲害的對手。”畢秋寒的房門緩緩打開畢秋寒當門出來臉色霜寒蒼白。他右手衣袖握在手中袖裡裹着一截斷劍滿手鮮血順着那劍刃絲絲下滑看起來觸目驚心。
衆人臉上的笑意都失去了顏色宛鬱月旦瞧不清生了什麼事但是鼻尖的甜香突然變成了血腥味他低聲說:“聲東擊西!”
“不錯!”畢秋寒冷冷地說“蕭靖靖引開你們的注意就有人闖入我的房間。”他“啷”一聲把斷劍丟在船板上“好厲害的一劍。”
“李陵宴的目標本該是我爲什麼……”南歌臉上變色“難道他想把這一船的人都趕盡殺絕不成?”
“李陵宴向來喜歡殺人滿門”畢秋寒冷冷地道“寧可枉殺千人不願放過一個。你既然在這艘船上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要死。”他丟下斷劍之後衆人才看見他掌心被劍刃劃過。傷勢雖然不算重但這隻手勢必有大半個月不能靈活使用了。
“那刺傷你的人呢?”聖香對着房裡東張西望好像很惋惜沒看到人的樣子。
畢秋寒臉色霜寒得近乎蒼白“踏水而去!”
“也就是說蕭靖靖把她的獨門輕功教給了方纔那人。”南歌突然笑了一聲“我怎麼覺得有點像那人對蕭靖靖施了美人計?春風十里獨步可是她仗以稱霸的秘技豈是隨便傳人的?”
“姘夫——”聖香一句話還沒說完畢秋寒臉色微沉“來人武功極高絕非平常之輩不可以言語辱之。”
“姘夫就是姘夫就算是江湖第一高手也還是姘夫……”聖香卻不是聽他說教的乖小孩白了他一眼“何況他還偷襲刺了你一劍他哪裡有當自己是什麼高手……”
“好了好了都是你對我錯。”畢秋寒一聽聖香沒完沒了地嘮叨就頭痛淡淡地應了一聲和聖香辯駁只會把自己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