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景煙與皇上的談話一直進行了很久,到了覲見結束與雲離出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這期間雲離一直站在大殿之外,他們的談話內容他沒有聽到分毫,回相府的路上雲離也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在景煙出得殿來的時候抱怨了一句怎麼談得這樣晚,僅此而已。
其實景煙想要見皇上已經想了很久了,無關其他,只是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應該在交戰開始前說清楚比較好,免得戰爭結束後再想說清楚卻已經沒有了機會,說出來的話也不會有人相信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她現在已經有了雲離,這樣的結局她不想遭遇。
作爲一個統領江山的皇帝來說,多疑是可以被理解的,在適當的時候讓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要放過一個!帝王的權術不可謂不狠毒,但是也不可謂不絕妙,往往很多時候,那些想要謀反的人或者是有能力謀反的人就在這樣的做派裡消失掉了,然後千古帝王,永垂不朽!
景煙不想做一個“消失掉”的人,所以她要進宮去見皇上,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講清楚,雖然說的時候他會有些不信,但到她真正按照當初說的去做的時候,就會或多或少地消除一些他對她的猜疑,來日評功講過,她也不至於因爲有了強大的沒有人能夠抵得過的“功”而被認成是有謀逆之心的“過”。謀略無雙的才華是上天賜給她的唯一的禮物,她不想到了最後,這件唯一美好的東西也變成了一個噩夢,尤其是她現在的身邊還站了一個雲離。
皇上說要封她做官的事是雲離在有一天從朝上回來的時候和她說起的,當時雲離說皇上問他要封一個什麼樣的官職給景煙纔算合適,雲離對她說這話時帶了些諱莫如深的味道,而她也在聽到的瞬間就已經明白,這是一種試探,是在試探雲離,也是在試探她景煙。身爲皇帝,一個國家的君主,如果他真的有意想要封她個什麼官職,沒必要事先去問雲離的看法,即便雲離是一國之相。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軒轅帝想借着這次封官的機會探一探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同時也試探一下雲離,看看他是不是在有了景煙這樣一個“智囊”之後就生了異心,有了什麼不軌的想法。如果皇上封官的事情景煙沒有拒絕,而云離也建議了一個位高權重的職位,那麼天下一統後,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景煙,也許也不會再有云離。
雲離身爲軒轅的丞相,本身就有着很大的權力,如果身爲他妻子的景煙再因爲有了軍功而在朝堂之上崛起,那麼他們夫妻所擁有的權力勢必會蓋過朝堂之上的任何其他人,幾乎成爲了一個隻手遮天的存在,而這樣的存在,在皇上的眼裡,是一種禁忌。皇權的絕對和獨一無二必然容不得這樣的事情,若是任其發展下去,終有一天,她與雲離,會死無葬身之地。自古功高震主者,都活不過百年,這樣再淺顯不過的道理景煙從來都懂。
這一次進宮,景煙明白地說自己並不想做什麼
官,當初雲離能夠娶她的條件就是用她的謀略來幫助軒轅逐鹿天下,所以她甘心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婦人,隱在雲離的身邊,不求名利,但求,現世安穩。
這樣的話就像是給軒轅帝吃了一顆定心丸,沒有了這樣一個潛在着的威脅,他做很多事情都不必再束手束腳。原本還擔心只讓景煙做事而不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會激起她的不滿,如今有了她這樣的說法,他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林諾的資歷尚淺,即便他的才華有目共睹,但是年輕是一個很大的弊病,血氣方剛,恃才傲物,很容易輕估了敵人的實力,讓整個戰局都陷入無法扭轉的地步,所以在這樣的一位將軍身邊應該有一個可以爲他出謀劃策的軍師。
如果不看其他,這個軍師的最佳人選本是景煙,這樣一個謀略絕世的人,在軍隊裡定會成爲一把很鋒利的刃,帶着大軍所向披靡。而且一個女子,沒有強大的家世背景,就算日後憑着功高藐視聖聽,處理起來也不會費很大的力氣,但她的背後站着雲離,即便當初娶她時並不是雲離自身所願,可既然做了夫妻,又哪還會有你你我我的生分,丞相勢大,到時若是他們真的爲權勢所誘,二人連手,那麼皇帝就再也不能像解決一個什麼普普通通的女子那樣簡單了。
經過再三斟酌,軒轅帝最後定下的軍師是朝中的一位閣老大臣,這位大臣在軒轅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已經入朝爲官,但年歲並不是很大,今年不過才五十五歲,他在皇子們爭奪皇位的時候也沒有明確地表示支持哪一方,在朝中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從不結黨營私,爲官多載,一直都是勤勤懇懇,本本分分,在軒轅帝的面前也不曾仗着自己是兩朝老臣就擺架子,軒轅帝一直都很賞識他,也一直都想着要重用他,今次,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既可以提拔一下老臣,又可以將軍功從勢大的一方分一些出來,又何樂而不爲呢!
林諾奉旨回到尚京的時候,駐紮在尚京城外的二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待發,林諾回來的第三日,軒轅帝於拜將臺上點將,由他的貼身大太監宣讀聖旨,任命林諾爲此次徵凌的大將軍,兩朝閣老陳棟樑爲軍師,丞相雲離爲糧草監運官,聖旨下日,大將軍林諾領軍啓程。皇上感念此次征程遙遠且日期無定,特允將軍、軍師及糧草監運官可攜帶家眷,照料其飲食起居。
林諾在拜將臺上接過聖旨,擡手一揮,二十萬大軍揚旗策馬,拔營啓程。
歷來行軍打仗,軍隊裡是決定禁制女兵和女將軍意外的女人存在的,但此次聖旨中特允了三個人可攜帶家眷,所以在這支軍容嚴謹的隊伍裡多出了三輛馬車,一輛車裡坐着陳棟樑陳大人的小妾柳氏和她帶的丫鬟如意,一輛車裡坐着景煙、花千蕊和小桃三人,還有一輛車裡,坐着林菲兒和她帶的丫鬟秋雨。
林菲兒坐在行走的馬車裡,心裡是止不住的竊喜。
皇上特允可讓攜帶家眷的事情是在林諾回來的一天就讓人來通知過的,當時她就在
想,她一定要跟來。本來這樣的事情人們大多都會帶自己的妻子或是隨身侍候的人,可林諾既沒有成婚又久在軍中,早就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打理,所以最開始的打算就是不帶什麼人去了,左右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道聖旨其實就是爲景煙一個人下的,只有景煙隨軍而行,其他的人是沒什麼重要的。但林菲兒不想就這樣錯過這得來不易的機會,所以她對着爹爹苦苦地哀求,又費盡了心思地去討好哥哥,這才得來了今天這樣的隨軍而行。
應該說,她對雲離一直都是念念不忘的,自懂了少女萌動的心事開始,那個翩翩白衣,溫文儒雅的身影就從沒有消失在她的腦海過,哪怕現在的他身邊已經站了一個人,但她覺得他們並不相配。那個女人不過是中人之姿,而且傳說中還是受了天神的詛咒的,縱使是有冠絕天下的才華又怎樣,沒準兒她的存在還會爲她的雲哥哥帶來災難也未可知!她的雲哥哥是那樣的俊美倜儻,能夠站在他身邊,陪他到老的那個人也應該是一個美豔得不可方物的人兒纔對!即使是不那麼容色傾城,但也絕對不應該是被世人所咒罵的!她的雲哥哥那樣好,憑她景煙又怎麼能夠配得上!
就是因爲她的心底這樣想,所以她死纏爛打地跟了來,平時她和雲哥哥都沒什麼機會可以在一起相處,可以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屈指可數,所以這次隨軍,她一定要找機會接近雲哥哥,然後把自己的愛慕說給他聽。
其實林菲兒是知道當初雲離娶景煙的緣由的,不過是爲了軒轅的江山,爲了皇帝的野心,雲離不得已娶了這樣一個受天神詛咒,受世人唾罵的女子,她一直都以爲,在雲離的心裡,是有着無限的委屈的,只是礙於皇權,礙於一切都無法再改變,所以即使他的心裡有再多的委屈與不滿,他都不會說出來,只能是讓這些東西爛在心裡,慢慢蒙塵,慢慢磨滅成灰燼。林菲兒的心裡一直都是自信的,甚至可以說成是自負的,她有無與倫比的美貌,還有些小家碧玉式的才情,雖比不得景煙般絕世驚人,但在周圍的女子中也可算得上是極爲出衆的,再加上她喜歡雲離喜歡了很多年,幾乎是她整個的少女年月。所以她覺得像雲離這樣的人,心中喜歡的絕對不會是景煙那種除了陰謀就再沒有什麼長處的女子,他喜歡的應該是如她這般美豔中不失端莊,才情中不失溫柔的女子。在心底的某一處角落,她在不斷地暗示自己,雲哥哥喜歡的是自己,他本來要娶和想娶的人都是她一個人,之所以會娶別人不過是一種不得不娶的不得已。因此,她這次隨軍,一定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軒轅的這次兵發凌國並不是突兀的,而是和巫國事先商定好的。就在林諾領着那二十萬的兵馬走出尚京城的同時,在巫國與軒轅的邊界處,已經有三十萬的巫國軍隊跨過兩國的邊界,向着凌國的方向行去。再加上凌國與軒轅的邊界本就駐紮着軒轅守軍十萬,此次攻打凌國,共有六十萬的兵馬,氣勢恢宏,旌旗蔽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