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輕輕一拂，梅五娘就覺柔風撲面，有一股無形的勁道輕輕把她摁回了椅子上。
她只瞧見賀靈川取出一個印章，在信末蓋了個紅印，然後就把信紙疊好，放進一枚錦囊之中。
“這是你的保命符。”他把錦囊往前一遞，“如果你東窗事發、不幸被抓，務必確保天宮或者靈虛城的掌權者能拿到這枚錦囊，它能救你一命。”
梅五娘目放異彩，就要去接。
賀靈川卻把手往回一縮：“這上頭被我打了封印，你擅自拆開就不靈了。”
真地？
梅五娘立刻道：“好，我不拆。對於能保命的東西，我不開玩笑！”
賀靈川這才把錦囊交到她手裡：“面吃完了？跟我走吧，給你的臉找個妙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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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戰爭局勢悄然發生了改變。
被牟國放棄的盟友和宗派，被貝迦及其勢力一一攻克，而在這過程中就產生了大量的魘氣，被天羅星吸收。
這是貝迦妖帝的成功，它通過這種方式向天魔進貢魘氣，以緩解天魔對自己的不滿。
但這麼做當然也有副作用。
泊浪、山羽等七大藩妖國在對牟戰爭中出力最多，傷亡自然也最重，但隨着戰爭時日的延長，他們卻發現赤鄢國、寶樹國和靈虛城反而在對牟交易中獲利豐厚！
同時，貝迦在清剿靈山勢力時產生的魘氣最多，牟貝戰場產生的魘氣貢獻反而不突出了，也就是山羽國等藩妖國的努力並未得到天神們的肯定，反而捱了好些斥罵。
這麼打着打着，挺沒勁的。
出力最小的，反而獲利最多；
他們這些出力最多的，反而受損最重！
這怎麼能忍？
別忘了，大家雖然同屬北方妖國，實際上卻有競爭關係，甚至還有戰爭關係。人家變強了，不就等於自己變弱了嗎？
七大藩妖國屢次鬧上王廷，要求截斷國內與牟國的邊貿，並且慷慨陳詞“我們輸送給牟國的每一枚銅板，都會變作射向我方將士的箭矢”！
這樣的請求，靈虛城當然不能同意。
那幾條商路運過來的可不止是牟國的商貨，還有蒼晏和其他國家的，要是不問青紅皁白全部截斷，損失最大的反而是貝迦自己。
再說了，貝迦作爲進攻優勢方本該無所畏懼，本該外頭轟轟烈烈、國內歌舞昇平，方顯大國風流。捱揍的牟國都沒斬斷仰善羣島的商路呢，它貝迦憑什麼要首先揮刀自……自斷經脈？
這樣一來，既然朝堂上的爭端越演越烈，整個國家都在流傳風言風語，前線的將士怎麼有心思好好打仗？
這裡還有一個背景：
蒼晏從立國起就昭告天下，天魔不僅要吸民脂民膏，還發動戰爭，以少壯的血肉換取魘氣來供養自己。
像這麼大範圍地一把揭開天魔的殘酷嘴臉，以前從未有過。
普通人聽到，第一反應是不信。
但蒼晏和九幽大帝的事蹟，總是在人間慢慢傳播開來，蒼晏立國的宣言也一次又一次被提起。
提起的次數多了，慢慢地就會有人相信。
畢竟九幽大帝是這麼牛掰的人物，即便他在許多國家都被妖魔化了——被妖魔化，不是更顯牛掰嗎？——也有越來越多人認爲，他說的話、做的事一定有道理。
牛人的言行，就是容易讓人信服追隨。
更不用說，九幽大帝還有一個在多數國家都不被官方承認的身份：
龍神轉世！
龍神指認天神收割人命、換取魘氣，貝迦等崇神之國雖然極力否認這種說法，並稱蒼晏污名化天神，但陰謀論向來最有市場，人們不僅津津樂道，還特別願意傳播。
貝迦這些藩妖國的將士，當然也聽說過。
當軍隊與牟軍陷入拉鋸戰時，當勝負難料之時，就有人忍不住會想，靈虛城是不是有意驅使我們上戰場，是不是有意拿我們的命去換取魘氣，進貢天神？
這種言論在軍中可不止出現一次兩次，每次都被嚴厲鎮壓，然而根本剎不住風氣。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慢慢地，貝迦軍隊在戰場上的整體表現，就不那麼積極了。
畢竟，誰上戰場都不是奔着送死去的。
這幾個藩妖國，官方沒幹勁、將士不積極，隨着時間推移，貝牟戰場的烈度也慢慢地降了下來，有時牟國西線無戰事，一休就是一個多月。
軍隊疲了，開始磨洋工，有時前線雙方都私下做點交易，互換一點成癮類物資。等到天宮和靈虛城催促了，再去打幾仗應付交差。
九幽大帝始終密切關注強國戰場，跟到這裡終於舒了口氣，對衆臣道：
“當今世上，只要貝迦、牟國、蒼晏三個大國總體上保持平和，其他地方即便再亂，魘氣增長的速度也遠遠趕不上帝流漿的爆發。天羅星的法則，整體上就有利於人間。”
這三個大國，就是世界安穩的最重要基石。
有它們仨壓艙，天魔掀起的風浪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
雖說外界紛紛擾擾，但眼下其實就是人間近千年來最好的一段時機：
靈氣充裕、萬物競發，天魔隕落、人間崛起！
王福寶進都敘職時，就忍不住向大帝請教：
“牟國全面收縮，放棄了舊時的盟友和靈山的手下，自身信譽和威信一定受損。等到牟貝戰爭結束，恐怕牟國在人間也剩不下多少夥伴了。”
他以前從不深想這些，直到自己帶兵打仗、多受磨練，才懂得了“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這句話的真諦。
賀靈川頭也不擡：“那又如何？”
他還是欣慰的，王福寶和万俟良等近年來成長很快。
他們就是蒼晏國年輕將領們的縮影。
大國需要這樣嶄露頭角、欣欣向榮的力量。
“屆時，它不就孤掌難鳴？”
“有取有舍，這就叫斷臂求生，也叫無可奈何。”賀靈川停筆，“牟國不笨，知道自己要全力度過眼前的難關，纔有‘以後’需要考慮。但這也不意味着，它再沒有反擊和擴大勢力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