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流量，硬生生把這裡頂成了不夜城。吃到了商貿的紅利之後，即便是戰爭時期，盤龍城也沒有實施宵禁。
“客人是多了，客人口味也刁啊。如今在盤龍城做餐飲，那壓力可大了，真比不得從前嘍！”白胖子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你看從前聚福樓那個烤饃餅，十年都是一個味道，不帶變的。一出爐就有人排隊去搶；現在麼，嘿嘿，過三個月就得出個新口味，不然客人們都不去了。”
賀靈川才懶得理他。這胖子從來都對他訴苦，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不知情的還以爲他連年虧損快倒閉了呢。
商人嘛，從來報憂不報喜，訴苦不訴樂，賀靈川太瞭解了。
剛進入雅舍坐好，頭道菜就來了。連賀靈川都沒發現，胖子是何時下單的。
嫩白色的魚肉切片碼好，上頭附有極細的綠色香草碎末，賣相很好。
孫茯苓挾一片淺嘗，讚不絕口：
“鮮、糯，風味又很特殊！”
讓人印象深刻。
湖邊海邊人吃生食早就吃膩了，總得尋思換個花樣，難怪白胖子家的生意火爆。這味道確實出挑，目前也是獨一份兒。
“這也是生魚膾？”
生魚膾就是生魚片，賀靈嘗過很多種吃法，有醃的，有拌的，有蘸的。但這看起來……
都不像。
“這是香草生魚膾，本店的獨家招牌，每桌必點。”白胖子殷勤介紹，“盤龍城特地在赤帕高原的幾個雪湖引進了新的魚種，叫作金鱗，肉質甜嫩肥腴，特別適合做生魚膾。”
賀靈川嗯了一聲。
對外開放之後，盤龍城一直在小心引進外界的好東西。除了放開普通商品流通之外，最重要的一項畜牧改革就是引種。
雞、牛、豬、鴨，包括部分莊稼、魚類和昆蟲，盤龍城都有引進和改良的新品種，以提高品質和產量。
人們已經不滿足於只吃飽了，還想吃好。
賀靈川真心希望，閃金平原的生活質量也能儘快達到這一水平。
“但我們是鮮味館，鮮制生膾的方式與衆不同。”白胖子一本正經，“要用九種香料香草調配的料粉塗裹大塊魚肉，再靜置十二個時辰，就可以拿出來切片。不用蘸醬，這麼吃就很棒了。當然，想蘸也可以——”
他拿出一小碟子奶醬：“蘸點這個。”
賀靈川也挾了一片魚膾嚐嚐，果然脣齒留香，風味特殊：“你這料粉不錯啊。”
“當然了，這是我們研究好幾年的獨家秘方。”
白胖子一臉神秘：“再說個小細節，我從來不告訴別人：這魚肉得懸制，不能沾着容器，否則滲出來的汁水反醃回去，就不好吃了。”
賀靈川一下了然，這不就是熟成？
開胃前菜一口氣又上兩個，然後就是熱氣騰騰的羊肉爐來了，沒上桌就香飄滿屋。
帶皮小肥羊，芳齡十六個月。
孫茯苓笑道：“難怪你這兒叫鮮味館。”
有魚又有羊。
白胖子也識趣兒，報了菜名就趕緊出去。
今天虎翼將軍來他店裡用餐，全酒樓的人都知道了，這出去還不得風光一把？
孫茯苓就問賀靈川：“這趟巡邊還順利麼？”
“抓了上百個偷馬賊，還跟焦國的人打了一場。”賀靈川撈起一塊帶皮羊肉吹熱汽，“呼，還是城裡的東西好吃。在草原上帶兵，天天都是水煮羊肉。”
水煮就是字面意思，清水煮開。就算真材實料，吃一次兩次舒坦，七次八次飽滿，吃個一二十次就開始膩味兒了。“連打嗝都是水煮羊肉的味兒。”
“焦國又來偷馬了？”這是盤龍城近一年纔出現的新煩惱。
天地靈氣復甦，原本的盤龍荒原現在成了盤龍草原。原本的低矮灌木已被青草取代，有湖有河又有樹。土壤雖然還趕不上茂河平原肥沃，但好些地方已經養成了大草甸子，苜蓿、野麥、羊草、白茅、松香草和鞭草瘋長，都是牧畜愛慘了的口糧。
這就是優良的草場，適合牧馬。
盤龍城從前的馬匹來源一直是大問題，荒原自產太少，外頭又被封鎖，只能從西邊和南邊的牧族手裡購買，比如焦國；現在好了，盤龍城也有自己的牧場，而且品質上佳，這座騎焦慮總算是解決了。
結果，現在反倒是焦國牧民過來偷馬。
鍾勝光與焦國交涉了幾次，對方態度不錯，說這都是牧民私底下乾的好事兒，他們一定嚴加約束。
不過南部草場的好馬還是接連被盜，兩次三次就算了，五次六次不能忍！所以趁着最近境內無事，鍾勝光乾脆把賀靈川派去南邊，名曰練兵，實爲巡邊。
賀靈川當年被貶去南邊牧場，也是一邊養馬一邊練兵，對南方熟悉得很。他一去，很快就抓到了偷馬賊的行動規律，摸清了他們的進退路線，然後就找人設下陷阱，守株待兔。
結果來的不是兔子，是野豬。
偷馬賊的團伙不大，但是規格很高，因爲他們招供背後的靠山是焦國貴族，不過人家躲在國內，不會親自出面，即便這夥偷馬賊被一鍋端了，他們還能再派其他人入境偷盜。
孫茯苓聽了，沉吟道：“如果走上層路線，由鍾指揮使向焦國強力施壓，這件事一定能夠解決。但是盤龍城正在積極拓展第二條出海線路，要由過焦國領地。鍾指揮使大概不希望商路談判裡開出這麼微小的一個條件。”
賀靈川微訝：“要找第二個地方出海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不知？”
他就南下一個月，怎麼好似與世隔絕了一年？
“你們前段時日都在打仗，與戰事無關的消息，不會送往前線。然後你就去了南邊。”孫茯苓點頭，“新商路的談判，已經推進了小半年。”
這條商路要經過的國家和地區，盤龍城都得一個一個去談。多數地區都認爲，這是互惠互利之舉，但也有些憑藉地理位置特殊，想要趁機敲一筆竹槓。
“說回偷馬賊。”孫茯苓急着要聽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