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一笑：“整個盤龍荒原和茂河平原，像這樣的項目數不勝數。”
“數不勝數”是誇張了。但沒關係，他了解辛乙，這人絕不會一個個項目去親自考究。
光是辛乙給他畫大餅嗎？賀靈川也能給他畫，也擅長這個。
辛乙忍不住一撩眼皮：“我從前就跟你們談過礦場林業的經營准入，你們都沒同意，捂得可緊了。”
靈山一度希望，盤龍城能放開一部分地面資源的開發經營權，比如礦場、林業、湖場、倉儲等等，一是因爲靈山裡頭有人也想分一杯羹，二是活兒太多，盤龍城自己肯定是幹不完的，不如分包出去，皆大歡喜。
但盤龍城並沒有點頭。直到現在，它們都是官方經營。
所以，即便這些公用項目再賺錢，跟靈山有什麼關係？
“盤龍城的歷史特殊，這些公用設施的經營權，盤龍城肯定不會出讓。”賀靈川一開口就叫他死了這條心，但又給他打開了另一扇窗，“不過沒關係，靈山可以投資入股，享受定期的分紅。”
“投資……入股？”辛乙細細琢磨這幾個字。
賀靈川也給他時間。
也就過了幾息，辛乙恍然大悟：“你是說，讓靈山投錢在這些公用項目的……分紅權上？”
換個說法，盤龍城不讓靈山的人進來，但想讓靈山的錢進來。
“不愧是辛先生！”賀靈川給他豎起大拇指，“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相對於辛乙的年齡來說，這人真是難得的頭腦靈活、思維開放，賀靈川都有些佩服。
按理說，人越老越固執，思維也越固化。他還能保持這樣開放的心態，真是不容易。
“你這……哈哈哈！”辛乙忍不住撫額大笑，“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原來盤龍城不僅不想給靈山錢，還想從靈山這裡掏錢出去！
靈山那幫子老頑固聽了，不得氣到跳腳？可惜他不在靈山，瞧不見他們吹鬍瞪眼的模樣。
可惜可惜。
賀靈川擺手：“莫笑莫笑，嚴肅一點，這可謂是‘合則兩利’！”
辛乙好不容易纔止住笑，咳嗽幾聲：“行吧，說來聽聽，想辦法打動我。”
打動他，這件事纔有談成的可能。
“第一個好處，是細水長流。”賀靈川果然給他掰開了說，“盤龍城每年只能掏出九百斤上品玄晶，即便辛先生再怎樣和盤龍城談判，這個數兒的上下浮動都不會太大。鍾指揮使的脾氣說一不二，很少更改，你也是知道的。”
就算辛乙滿身是嘴，再來三四次談判，也沒可能把九百斤變成一千八百斤。
而且實話實說，一千八百斤上品玄晶對靈山來說也不多，那些老怪物個個都是耗能大戶。
“我們自然很希望維護與靈山的關係，但如果此事難以挽回，盤龍城也會想別的法子。”賀靈川輕聲道，“最壞的情況，無非是過回到從前。盤龍城人的筋骨都是風刀霜劍打磨出來的，再苦再累的日子都能過。”
盤龍城人的根骨，是他敢這樣說話的底氣。
這不是威脅，這是陳述事實，所以他的態度很平和也實事求是。
一旦盤龍城和靈山鬧掰，雙方的損失都很大。
別的不提，靈山對於天魔作戰的後續計劃一定會受到重大影響。
並且盤龍城是很少見的，不需要靈山怎麼扶持，靠自己都能頑強生長、發奮圖強的勢力。靈山從前費盡心力也扶植不起兩三個，眼下自然珍惜。
唉，這大概就應了那句話：
人才能用不好用，奴才好用不能用。
越有能力越有本事的，往往也越有脾氣越有訴求，靈山就越難去駕馭它。
“盤龍城已經精算過了，眼下投進這些公用項目的錢，長遠來看都有很好的收益。假設我自己現在入資買籌一百萬兩銀子，明後這兩年的年均收益至少是三成半，三四年後可能回落到兩成半以內。如果時間再拉長到十五年，直接收益減少但分紅增加，平均下來每年至少有超過一成的收益，極可能超過一成半。”
賀靈川語重心長：“辛先生是明白人，賬也算得明白。你仔細想想，世上哪裡還能有這樣長期又穩定的收益？”
平均一年遞增一成半，十五年下來就是……
這筆賬，辛乙當然會算。但他有一句話含在嘴裡說不出：
盤龍城能堅持十五年麼？
但他不能問，因爲賀靈川立刻就會反詰：“爲什麼不能？”
盤龍城屹立在此，頂住仙由拔陵的進攻，至今已經二十多年，並且日子越過越好，民心越來越穩固，軍隊也越來越強大，憑什麼不能再堅持下一個二十年、四十年？
如果能，賀靈川給出的算法就有可能成立。
“一個地區的高速發展，往往會帶來超高額的紅利。”賀靈川繼續勸他，“辛先生見多識廣，應該知道這樣的機會最難得。此時不加入進來，怎能享受到最蓬勃這幾年的發展紅利？”
他也知道，靈山一定會嫌投資年限太長。
沒關係，他就突出前期的超高額收益。
靈山就會想着，不然先賺前期這三四年的？這是波段最高的時期，賺夠這筆錢就相當於吃魚吃完了最肥美的魚身。剩下那一截魚尾，他們隨時可以撤資去避免風險。
“更重要的是，每年的這筆分紅上不封頂，絕不僅止於區區千斤上品玄晶。”賀靈川笑道，“盤龍領地的發展，辛先生比靈山任何人都清楚。從實際所得的角度說，這其實才是開源之水，長長久久川流不息。”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我若是辛先生，無論靈山投不投，我自己肯定是要投一些的。”
辛乙微微一哂。
這小子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一本萬利，但“萬利”的前提還是得己方先掏出本錢來。並且掏得越多，以後的獲利纔會越多。
“你小子，舌燦蓮花。”辛乙嘆了口氣，“你方纔所言很能打動我，但也就是我；靈山那幫老傢伙，根本聽不進耳。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拿主意的，你若沒有更有力的說辭……”
他搖了搖頭。
賀靈川一下子就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辛乙真被打動了麼？或許有一點，但不多。光談“利”，還不能真正打動他，還不值得他去靈山爲盤龍城爭取。
這可能是因爲，賀靈川替盤龍城畫出來的餅雖然又圓又好看，但那個頭對於靈山來說，還是有點小。靈山最想要的東西依舊沒有得到。
好，那麼“誘之以利”的部分結束了，賀靈川接下來就得曉之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