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它由多部族構成，目前的主族是柯林族。當主族外出征戰，其他部族要派出人手跟從，但在外頭打仗的馬匹、物資、藥品都要自己備齊。”
“不錯，各部族都有自備糧餉隨軍出征的義務。”賀靈川問他，“義務和權利要對等。那麼，主族對各族負有什麼職責？”
職責？“戰利品的分配？”
“還有荒年時期的物資調配賑濟！這一點，與其他國家是一樣的。”
“過去一百多年，雅國的大部分土地比百列、慶國都要貧瘠，雖然平原爲主，但是隻長草不長好莊稼。在那僅有的幾塊好地上種田是養不活自己的，所以遊牧騎射，經常劫掠周邊。”
賀越點頭。從前鳶國的黑水城比雅國還貧瘠，邊上就是盤龍荒漠呢，大家生活都很辛苦。
否則，也不會變作鳶國的發配流放之地。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賀越懂了：“靈氣充沛，草地變了？”
這屋子裡其實還擺着一架沙盤，賀靈川走到邊上，順手往百丘源一指：“不錯。光是這百丘源邊上的草甸子，過去這兩年瘋長了上百茬野草，加上三天兩頭就有暴雨，野草野果灌木全爛在地裡發酵，一年的積腐趕超過去二十年，草原土壤改善很快，種莊稼是沒什麼問題了。”
“雅國也不傻，立刻就推耕種地，希望能解決自己的糧食問題。”要是自家土地能產糧，國力一定更強盛，國民的生活品質當然也更穩定。“但他們遇到好幾個麻煩。”
“首先，多數族人不會也不愛種地。”雅國人遊牧一輩子了，突然改種地，不習慣，“所以雅國就上百列去擄人口，回國充作農奴。”
“其次，從周邊國家帶回來的糧種，一種到雅國就水土不服，畝產不高。”
賀越連連點頭：“選種育種的確是個麻煩。外地引進的好東西不一定適合本國，得看水文地理。”
他在申國也幹過勸課農桑的活計，知道農作物也是有脾氣的，並不是從原產地直接引進來就能種好。
“太適應也會有問題，這就是第三點麻煩。”賀靈川豎起第三根手指，“爲了多養好馬，雅國十幾年前曾經從牟國引進一種優良牧草，名爲風毒草。據說長得快，牛馬也愛吃。”
“雅人也不傻，引進之後還知道先開一塊地來試驗。頭兩個月，風毒草的表現確實很好，杆子細嫩多汁，生長速度又快，還不會被牛馬驢羊啃斷根部。所以，他們也就放心推廣。”
賀越也是個識趣的捧哏：“然後就出事了？”
“沒錯。三個月後，風毒草忽然變硬，還長出了尖刺！這下子除了駱駝，什麼牲畜也吃不了。所以這一次牧草引進算是失敗了。”賀靈川又給兩人倒上酒水，“我真懷疑，這是不是牟國故意給雅國挖的一個大坑。”
“等到雅國人開墾農田，風毒草又出來搗亂了——它長得比莊稼更快、更壯！在現今的靈氣濃度下，七天不除草，滿田都是這玩意兒，莊稼都沒有生存空間。”
靈氣濃郁，莊稼是長得比從前快了，可是野草長得更快更猛！
風毒草硬梆梆地滿身尖刺，除草特別難搞，不小心碰上就是滿手血洞。
“所以在靈氣逐漸充沛的這兩年，雅國的種田大業進展比預想的要慢很多。再加上閃金又被我統並了，原先它能劫掠的幾個小國，現在已經變作我的領土，它也不敢再伸手。”
爲什麼雅國現在不敢輕易進攻閃金平原？
還是上一次打怵了。
都說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閃金人打起仗來就是不要命，雅國上一次偷襲閃金西部的結局不怎麼美好，它想起來就心有餘悸，不想再嘗試了，還是回去捏軟柿子吧。
“前年冬天特別冷，前後幾場大雪，草原上凍死了很多牛羊馬匹，各部族損失巨大，都向主族求援。但柯林族也掏不出那麼多錢糧物資，分配上出了點問題。你也知道，分配這件事嘛，不患寡而患不均，各部族積攢的怨氣就很大。”
“後來，雅國劫掠閃金的計劃又沒能成功。葛氏兄弟在閃金吃了大虧，人員、兵馬都有重大損失。他們是主族的重要擁躉，他們的力量一旦被削弱，其他部族非議的聲音就更大了。”
賀越明白了：“雅國現在內政不和？”
“可不是現在。”賀靈川笑道，“一直都有這方面的問題。”
“你道我爲什麼選擇百丘源，而不是雅國的第二大城雉草城進行大會戰？”他指了指地圖，雉草城離這裡也不遠，地形更加平坦，“百丘源是雅國包括主族在內的三族發源地，是祖宗留下來的寶地。這個地方，他們非爭不可。但其他部族就未必有這麼渴切了。”
“如果我進攻雉草城，除了高牆之外，那裡還是各族權貴雲集之地，各族都會齊心協力對抗，便不好打；雅國以騎兵見長，但你看百丘源的地形，對於騎兵反而不那麼有利。”
百丘源是山川退化末期的典型地貌，大大小小的山包丘陵就立在平地上。放在狂風呼嘯的平原上，這是個藏風聚水的寶地，適宜人類生活。這裡草木蔥鬱，氣候溼潤，生長着平原難見的百年大樹，也有一部分土地被開闢爲農田。
但這種丘陵地區就不適合騎兵大規模衝鋒馳騁，反而有利於遊擊埋伏。
這是賀靈川幾個月前就精心挑選的地點，事先已派商人和禽妖過來，精細地踩過點，還能具化在沙盤上。對於百丘源，他甚至比那些很少回到聖地的柯林族人更熟悉。
平心而論，雅國也不願意在這種地形跟龍神軍糾纏，大家去外面開闊的大片平原上砍砍殺殺不好嗎？怎奈這是聖地，無論如何也是要搶下來的。
雅國也想冷靜以對，但九幽大帝偏偏一出手就戳他們肺管子，甚至派万俟鬆、万俟豐叔侄爲先鋒，首先衝擊百丘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