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強行從梅五娘臉上揭掉了面具。
另一人上前,在她身上掏了幾下,將隨身物件一一搜走,連她手上兩枚儲物戒,和藏在胸襟的項鍊也沒放過。
不妙,梅五娘又沒法子搶回來,只得謹慎道:“你們是誰?找我作甚?”
今天是什麼大凶之日,各路牛鬼蛇神非找她不可!
“我們原本追蹤的是辛鬆那一夥人,結果他們的目標是你。”爲首之人二十來歲,外貌憨厚,言語卻很犀利,“他們的疑問,我們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就來請教童姑娘了。”
梅五娘牙都要咬碎了,這是什麼運氣?
“所以你們原本並不專爲我而來?”
“原本不是,我們盯的是那夥牟人。但既然碰上了……”這人聳了聳肩,“爲什麼不問一問呢?”
“你們既不是牟人,也不是天宮的。”梅五娘心念電轉,“你們算是哪一夥的?”
如果是天宮的,這時也不用拷問她,直接將她帶回去或者就地處決就行了。
再說,天宮出身的人,味兒都可衝了,她一聞就知道。
哪一方勢力,會在靈虛城附近追查和跟蹤牟人?
又有哪一方勢力,敢這樣對付天宮的使女、打探天宮的秘密?
難道……?
首領指了指周邊:“童姑娘不覺得,這種情況下應該是我來提問?還有,你真地叫作童依依麼,真是靈虛城人?”
梅五娘心頭警鐘大作。
這可是她隱藏最深的秘密,“童依依”的背景也是蒼晏製作的,連天宮都找不出紕漏。眼前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憑什麼懷疑她!
但她早爲這一天的到來做足了心理準備,事先也演練了無數次,所以這會兒面不改色,只是皺眉看着他:“你若不信,怎不去查?嗯不對,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此人便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展開來放在桌上。
這一回,梅五孃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桌上放着的,就是她下午才寄送出去的秘信!
穩妥起見,她還加錢寄了航空件,沒想到竟然被人截了胡。
“這是你先前寄出去的信,目的地是桐山縣。”這人慢慢道,“奇怪了,你剛出虎口,不想着向天宮報告,卻喬裝改扮,往一個不相干的地方寫信。”
“吾神無所不知,當然也知道我在這裡,我自會向祂報告!”梅五娘柳眉倒豎,“你們膽敢怠慢天宮,就是取死之道!”
對方頓了幾息,才道:“你身上的‘神之注視’已被斬斷,天神也不知你的行蹤。你一旦遭遇不測,天神同樣被矇在鼓裡。”
梅五娘眨了眨眼,一臉茫然:“什麼?你說什麼被斬斷了?”
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是油鹽不進。“不用些手段,你是不肯說了。”
梅五娘立刻高聲大呼“救命”,但四周靜悄悄地沒人迴應,也不知這些人對整個客棧動了什麼手腳。
邊上四五人立刻衝上前來。
這幾人修爲很高,梅五娘對付一個都很吃力,莫說是五人一起出手。
三下五除二,她就被制住。
首領也不廢話,抓着她纖細的左手,一點一點施力。
童依依痛得臉都皺作一團。
首領有意延長她的痛苦,慢慢地、慢慢地,歷時二十餘息才拗斷了她的手腕!
這種延時痛苦,比直截了當折斷腕子,還要強烈十倍不止。
童依依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子不斷往下淌,嘴脣都咬到出血,但不放棄威脅他。
那一下劇痛來臨,她慘叫一聲,險些當場昏厥。
但是沒有。
這些人事先塞給她一顆丹藥,是保心固氣的,防止她受刑時休克或者暈倒,浪費他們時間。
首領抓起她另一隻手笑道:“這隻手也如法炮製,未免無趣。換個花樣吧,我替你將指甲全拔下來。你看,這原本也折斷了好幾支。”
梅五娘方纔吃痛掙扎,指甲都掰斷了好幾枚。
她秀髮都被汗沾在臉上,卻咬牙對首領道:“想聽真話,至少把你們主子叫出來!”
首領動也不動:“你說什麼?”
“你跟我說話,總要慢個兩三拍。”梅五娘盯着他道,“所以跟我對話的到底是誰?你當了誰的嘴替?”
首領正要開口,卻臨時停了下來,一言不發。
這種狀態,就更像聆聽指示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坐正身體,換了一種語氣:“好敏銳的小女娃,真是可惜了。”
這句話,就不像他本人說出來的。
梅五娘心頭狂跳:“可惜什麼?”
首領不答,對她身邊的人一擡下巴:“把她指甲全拔了,慢一點。”
上刑嘛,短痛不如長痛。
這人拿出一塊布套,在桌上徐徐展開,上面扎着十七八種刑具。奇怪的是,雖然每種都被擦得一塵不染,但布套一打開,誰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
他就拿出一支鑷子,去夾梅五娘尾指的指甲,動作很慢,鮮血順着傷口滲到了桌面上。
梅五娘嘴脣都咬出了血,卻看着他的動作吃吃笑了。
她的表情反轉,讓首領有些意外:“你笑什麼?”
“你的動作不夠穩。”她轉頭指點行刑人,“用勁不均勻,取下的指甲就不完整了。你是頭一次出任務的新手嗎?”
行刑人繃緊了下巴。
拔到第三枚指甲,梅五孃的神情反而越來越鬆快。要不是她額角的青筋偶爾會跳一下,首領還以爲自己的手下正在給她做美甲。
“你帶出來的行刑人不行。”她已被摘了面具,這容顏沾了紅就似血杜鵑,又瘋又豔,“不能光拔指甲,這種痛苦是能夠適應的。當年我處理殺父仇人的幫兇,只用了半刻鐘就讓他屁滾尿流,尖叫得像過年時被殺的年豬!”
第三枚指甲被拔下來,她也只是微微眨眼。就像她自己所說,不僅已經適應,甚至還有一些享受。
首領盯着她道:“這樣挑釁我,可不明智。”
梅五娘笑了,鮮血染紅了她牙齒:“我從很小就學會,將身體遭遇的痛苦與感受完全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