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只是“事不關己”的惡,雖然讓江淺夏不喜,但卻也說不出什麼太偉光正的話。
畢竟能不給別人添麻煩,不去落井下石,已經很不錯了。
冷着的臉稍微平緩了點兒,想了想,江淺夏淡淡吩咐下去。
“通知下去,今天不到地頭上聽我指揮疏通河道救人的,水患結束之前都不要指望有一粒糧食能發下去給他們。”
“相反,每個來幫忙的人,除了自己的那份口糧,還可以給家裡十歲以下和六十歲以上,或者懷着身孕的,無能力勞動的家人,也帶一份口糧回去。”
水患當前,重要的是糧食,錢財都是次要的。當然,錢財也不能一開始就分給他們,還是要重建完受災區域後,再按照計算當地的平均生活所需,補貼種糧和一定的錢財。
王縣令知道這命令下下去,只要百姓們不想着起義造反,一般來說就必須聽命。
但,這麼強勢,赤裸裸的拿一家老小的性命來威脅,會不會有些……不太光明正大?
“特使大人,您看,這命令會不會太過了一點兒?”
試探着問一句,就見江淺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頗爲不屑的撇撇嘴。
“怎麼,你怕引起衆怒,弄的大家夥兒來搶糧?”
王縣令快絕望了,這個特使啊,明明是個女子,怎麼老愛把人想的這麼壞呢?
不過轉念一想,要是真餓的受不了了,那搶糧的事兒,好像也不是不會發生啊……畢竟法不責衆來着……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江淺夏嘆息一聲,拍着他的肩膀,差點把深思中的王縣令嚇的跌坐在地上。
“不要緊張,我有分寸的,你儘管去吩咐就好了。肯定會有人來鬧,你也讓下邊兒的人不要阻攔,就說是奉命於我,有什麼不滿意的,讓他們來找我就成。”
看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王縣令自認人微言輕,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唉聲嘆氣的埋頭走了。
他一個小小縣令,能如何?最多在特使大人快被憤怒的百姓圍住之前,把她救出來了唄……
百姓本就聚在一起等消息,王縣令帶着人下去通傳,把江淺夏的命令一說,雖然用詞已經儘可能的含糊溫和了,但還是引來了諸多百姓的不滿。
大雨天的,又有之前疏通河道死傷慘重的先例在,爲了口吃的就要把腦袋栓褲腰帶上,隔誰誰樂意啊?
“大家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特使大人肯定有她的考量,大家夥兒無論是否願意,不妨都過去聽一聽,莫要錯怪了好人啊!”
嘶聲力竭的苦苦勸誡的王縣令,卻變成了許多人發泄心中不忿的出氣筒。
不知哪兒來的石頭洋洋灑灑砸過來,直接把他砸的滿頭是血,抱頭鼠竄,好不容易纔在侍衛的掩護下跑了出來。
打跑了王縣令,難民們也覺着這麼等不是個事兒,萬一真不給糧咋辦是吧?
不管願不願意的,都不清不願的去了讓集合的地兒,然後就看見雨幕中,一個弱女子四平八穩的端坐在一張高腳椅之上,旁邊站着一俊俏護衛,給她撐傘。
這個拉出來做門面的俊俏護衛,自然就是手裡搖着森然鐵摺扇,笑的特別變態的毒秀才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只是一個小姑娘,除了身邊的護衛,其他的護衛離着也挺遠的,周圍空出好大一塊空地來,卻讓他們有種無形的壓力,只敢跟着其他人一樣,在那無形的氣場邊緣,站定。
半閉着眼睛等他們人到的差不多了,江淺夏才淡淡的用手指比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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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自願跟我去疏通河道的,站我左手邊,徹底反對的站右手邊,沒主意的,就站中間。”
沒有開場白,直接理所當然的下命令,弄的衆人下意識的開始動了,甚至都站好了,纔有些憋屈,爲啥要聽她使喚來着?
命令簡單,大家也基本是下意識的動作,連隨大流都有些困難,基本上是自己的實際意願了。
簡單看一下,自願走的,基本佔四分之一,有膽子徹底反對的,最多有個六分之一,剩下的呀,就都是左右搖擺的了。
欣慰的目光挪向左手邊的百姓,江淺夏矜持的衝他們點點頭。
“無論你們是爲了家人的生計也好,還是真的有心救助那些被困竹山的同胞,都是好樣的,有擔當!”
不管剩下的兩波人臉色如何難看,江淺夏都溫和的道:“你們的責任心贏得了我的尊重,所以你們除了每天的口糧,還可以領到一天三十枚銅板的補貼。”
沒想到無奈之下的妥協還有這等好處,左手邊的百姓馬上揚起了笑臉,眼神若有似無的看向中間沒動的那些,有種佔了便宜的喜氣洋洋。
“好了,我再問第二遍,願意跟着我去疏通河道的,站我左手邊,還是沒主意的,站中間。”
第二次機會!
第一波受惠的人,就喜滋滋的站在他們邊上,這簡直是無比的誘惑啊!
“那個,這位大人啊,要是我們站過去了,也能拿到一天三十枚銅板的補貼嗎?”
中間的人羣中不知從何處冒出一道聲來,問題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淺夏。
“三十枚?要是也一樣給你們三十枚銅板做補貼,那我怎麼對得起,第一批相信我的人?”
細長的柳眉挑了挑,江淺夏用一種愛來不來的語氣,隨意道:“現在站過去,一天只有二十枚銅板做補貼。”
不等中間的人不服氣,江淺夏馬上道:“但是相應的,在疏通河道的時候,要是表現的好,會被監督的人記下來,等水患結束了,會給出大筆的獎勵,最少一貫起。”
一貫!普通人家要是有一貫的餘錢,那能舒舒服服過兩個月了啊!這聽着可比三十枚銅板要多多了!
“當然,這是獎勵,不是工錢。畢竟疏通河道受益的是你們,我沒找你們要錢就不錯了是吧?這獎勵呢,是爲了嘉獎你們品性良德的,因爲你們救了人,因爲你們給孩子做了個好榜樣,所以這是你們應得的。”
換一個說法,就能去掉幾分功利心,增添幾分認同感。這樣的話術,聽的縮在後邊兒的學生們不得不服。
又一波人挪到左邊去了,中間還剩下的一些也站不住了,猶豫着往左邊走,但好像又有些不死心。
“在我問話第二遍的時候站到左邊,還能有一天二十枚銅板的補助。要是等我問第三遍,一天就只有五枚銅板了。”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看着一下子落差太大而傻眼的百姓,江淺夏輕笑道:“我不準備問第四遍,剩下的沒答應的,我保證,到水患結束之前,你們一粒糧食,也弄不到。”
面對十數萬人,此時的江淺夏不在是那個懶懶散散愛撒嬌的院長了,她就像守在羊羣外的藏獒,鎮定自若,狼不敢接近,羊必須臣服。
替天子牧民,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