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吧。”陸瓔道。隨後她問:“姐姐這邊,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嗎?”
陸珈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你多保重就好。等有事我再尋你。不過你最好儘早想想我的話,早做打算。”
陸瓔點頭。
烏雲蓋住月光,夜色濃重,陸珈看着她藉着陰影遮蔽回到了角門之內,也示意護衛駛出衚衕。
銀柳在車廂裡連覷了陸珈兩眼:“二小姐如今倒是主動了。當初少夫人幾次三番勸她聯手她可是磨磨蹭蹭沒一個爽利的時候呢。”
陸珈勾起脣來,望着窗外烏雲飄走之後,重新又照亮了街巷的月光:“此一時,彼一時。”
陸瓔一點都不傻。陸階到如今爲止未曾尋過她,她知道只有找到陸珈纔有活路。可是陸珈也並非癡傻之人,萬一她並不真心相幫怎麼辦呢?
所以陸瓔才主動問起需不需要做什麼。她固執地相信只有利益纔會讓彼此結合得更緊密。
不過陸珈也不反對她這麼想。
她們從一開始就是利益結合。
只不過當下形勢,實在不好讓她貿然行動,萬一節外生枝,搞不好要影響到陸階的計劃。
但也不能讓她長久地留在嚴家,這同樣有可能成爲陸階的掣肘。
……
陸瓔還在從園子回三房的路上,就聽院門外傳來了嚴樑和門下婆子的說話聲。
她頓了兩息後走過去:“大哥這麼晚了尋我有事?”
嚴樑轉身:“來的正好。拿鑰匙隨我去私庫取些東西。”
這幾日家中頻繁取物,陸瓔都懶得多話了,拿了鑰匙便隨他往庫房去。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陸瓔只覺得他心事重重,開門一瞬間只見他頜下青茬兒都出來了,也定了一瞬就收了目光。
嚴樑尋了一陣,照簿子開了最裡側兩隻箱子,拿了幾份地契類的文書揣在懷裡,而後把箱子蓋上。
陸瓔上前幫忙,狀似無意地道:“你幾日沒閤眼了,這都夜深了,還要出去?”
嚴樑“嗯”了一聲,轉身出門。忽然被門框一絆,他往前栽去。陸瓔急忙將他扶住:“撐不住就別逞強了。接下來這個家還得靠你撐着呢!”
嚴樑鼻尖猛地擦過她的鬢髮,他推開她站直起來:“我無事。”
撫着門框站了站,他又說道:“我只是沒用晚膳。你去幫我備些飯食,我吃了還要出門。”
陸瓔看他一眼,走出門去。
嚴樑走出私庫時,飯菜已經備好了,還有一小壺溫好的桂花釀。
嚴樑盯着這酒。
陸瓔指揮丫鬟給他盛飯:“我看你往常愛喝這個,特意備了一盅。先吃飯墊墊肚吧,不然要傷胃了。”
嚴樑坐下來,一會兒端起飯碗,埋頭吃起來。
陸瓔預備退下,他忽然道:“別跟陸家人聯繫了。”
她猛地頓步。
嚴樑放下碗筷,側首看着她,隨後他目光下落,彎腰從她繡花鞋上拾了兩朵米粒大小的落花:“整個後園子裡,只有北角門下種着兩株桂花樹。”
陸瓔後退了兩步。
他把花扔了,目光深如墨淵:“別聯繫了。”
……
司禮監衙門鄰街的茶館樓上,高洪在油燈之下如坐鍼氈,不時地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向樓下。
“師父,喝杯茶定定神吧?”一旁同樣穿着常服的小太監看不下去,舉着壺給他添茶。
“你去瞧瞧,有人來了不曾?”
高洪不耐地打發他。
話音落下,房門就開了,嚴樑出現在門口:“讓高公公久等了。”
高洪匆忙起身,添滿杯的茶被帶翻,瞬間潑溼了桌面與他的衣裳,他也顧不得多回理會,徒手拍了拍就把窗門關上,快步走了過來:“你來這一路,沒人盯梢吧?”
“公公就放心好了。”嚴樑揚脣坐下,“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高洪自知他是嚴頌的得意長孫,這話是有幾分根據的,便且掠過,同坐下道:“今早傳旨之時,該說的我都已經跟閣老說過了,大公子趁夜尋我,不知又有何事?”
“不耽誤公公回去,我就長話短說了。前番家祖給了公公的那樣物事,公公可曾派上用場了?”
油燈下青年人雖然略不如以往精緻,但憔悴面容上一雙眼睛卻是灼灼生亮,讓人聯想到他祖父盛年之時。
高洪嘆道:“自拿到那物之後,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就沒來得及,今早我更未料到皇上竟會突然質問申斥於我,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公公此時不動,更待何時?”嚴樑重新給他倒了茶,“那李泉與太子結黨,太子與沈家又沆瀣一氣,一旦他們得勢,多年來讓公公平分了秋色的李泉第一個下手的就會是公公你。公公到底還磨蹭什麼呢?”
高洪嘴角抽搐:“今早我向皇上進言,提到了太子及沈家,皇上反將我踹了一腳,揭穿我與嚴傢俬下往來,此時我若再以此事生出波瀾,恐怕皇上得先辦了我!”
“公公也太膽小了些!”嚴樑把茶壺往下,“你若空口無憑,自然要遭數落,可家祖給你的可是實打實的李泉與太子結黨的證據!只要你呈交給皇上,以皇上之英明,能有不明白的嗎?
“皇上爲何要在此時急着給家祖下旨?這是察覺到沈家與太子已有勾連,此時你只要證據遞上,皇上能不查嗎?他只要順着李泉往下查,太子跑不了,沈家也得被牽連。
“只要他們一黨威風被打下去,公公還怕什麼?”
高洪深吸一口氣,腰身也不覺直了幾分。
看到他攥起的拳頭,嚴樑再道:“皇上既已經知曉你我雙方結盟,那公公就與嚴家綁住了。公公此時下手,既是爲自己,也是爲皇上啊!
“能查辦太子,也算除了皇上一塊心病。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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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咬牙,穿過燈火看向他:“嚴閣老也是這意思?”
嚴樑抻身:“祖父明早回衙,公公但凡有任何需要,都可至內閣尋他。
“皇上給了嚴家半個月,至少這半個月裡內閣大權還在祖父手上,公公,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說着他把懷裡的房契地契取出來,塞到他手上:“事情來得急,想必公公也得週轉,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
高洪抿緊雙脣,片刻後將手緊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