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謀劃
在門羅大將軍的約束下,士兵們忍氣吞聲,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樹欲靜而風不止,泰勒家族的士兵更加耀武揚威,更少不了冷嘲熱諷。言語上的嘲諷似乎不見效果,於是推推搡搡的小動作開始出現,或拍一下腦袋,或作勢踢一下襠部。托馬斯家族的士兵怒目而視,卻懾於嚴令,不敢動手打人。於是泰勒家族的士兵更加囂張了,刀槍戳戳點點,言語間上及祖宗,下到未來的兒女,全或明或暗地問候了個遍。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托馬斯家族的士兵終於忍不住了,於是就在南北交界的城頭開始了第二次的軍隊鬥毆。此時都在站崗,鎧甲在身,武器在身,所謂新仇舊賬一起算,兩方人馬你戳我一槍,我還你一刀,記記往鎧甲覆蓋不到的地方招呼。但是門羅將軍的紀律很嚴,他的士兵們沒敢放開來打,不多久落了下風。泰勒家族的一個士兵一個“失手”,力量沒有收住,立刻戳穿了另一名士兵的脖子······
門羅將軍和雷奧將軍又聚在了一塊兒喝酒,不過這次沒有領主作陪,而是門羅將軍請的客。
酒館中明顯比上個月冷清了很多,就連大街上也很少見到行人了。
老闆親自將酒壺,茶碗,小菜端了上來,摸一把腦門上的汗後,立刻退了下去。
門羅直勾勾盯着雷奧的臉,彷彿能從中看出一朵花來。
雷奧左腳踩在旁邊的凳子上,自顧自的斟酒,吃菜。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空氣中靜默地可怕。
良久,門羅將軍開口道:“我可是約束過部下,不得生事的。”
雷奧美美得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巴,眼睛望着桌上的菜餚,嘴裡說着話:“我也約束過部下了,可是他們不聽呀。這羣兵痞子,就是得狠狠治他一治。”
“咱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了,就別忽悠來忽悠去得來。沒有你鬆口,就是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意挑事的。”
雷奧終於住了嘴,左腿也從凳子上收了回來。“好啊,咱們打開天窗說亮化。你把殺我兒子的王八蛋藏在自己府裡,是什麼意思?”
“那個小夥計柔弱地很,像個女人一樣,怎麼可能殺死令公子?你一定是看錯了。”
雷奧將身體前傾,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兒子死得時候,他可就在旁邊看着呢!他平時都是在自家酒館中呆着,怎麼偏偏那一天正好出現在那裡?還有,我兒子死了之後,他爲什麼要跑?”
“前幾天不還有一個空間法師在我家裡鬧騰嘛,也許是他?即使不是他,世上能人異士數不勝數,要瞞過你我還不是很容易?”
雷奧坐回座位上,道:“你是一定要包庇他的嘍?”
“俗話說眼見爲實,也許你判斷錯誤了。”
雷奧嘿嘿冷笑兩聲:“只有他有理由殺我兒子。”
門羅暗中腹誹:“想殺你兒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嘴上卻道:“什麼理由。”
雷奧抿了口酒,什麼都沒說。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爲一個biao子吧!那自己多沒面子。
門羅觀察着對方的神色,說道:“領主大人常說,要以和爲貴。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化干戈爲玉帛怎麼樣?”
雷奧冷哼一聲:“那個叫威爾的小子,你什麼時候交出來,什麼時候算完!”隨即一腳踢翻桌子,揚長而去。
中午時分,太陽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雖然已經快要入秋,但天氣依舊很熱。然而有人卻在這麼酷熱的環境中選擇曬太陽,***感覺人果然不可貌相,越看起來很正常的人越有瘋子的潛質。
威爾常年呆在吧檯上,很少出來曬太陽。他一手扶着輪椅,一手半遮着自己的眼,凝望着天空的太陽。汗水自腦際留下,卻突然覺得曬太陽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的腿怎麼樣了?”***摘下花園中的一朵淡粉色的花,雙手一搓花莖,整支花朵旋轉着飛了起來。一秒後,便像折了雙翼的鳥兒一樣一頭栽向大地。
威爾試着走了兩步。左腳虛點地,全身的重心全部壓在右腿上,一拐一拐地勉強走了幾步。“巴隆德的治癒術很有效果,過不了幾天我應該就可以行走了。”
***拾起地上的花,一片一片地摘着花瓣,卻是半晌沒有言語。
威爾坐回椅子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你似乎有心事?這半個月來多虧兄弟照顧,要不然早就橫屍山野了。我自問沒有席麗斯那樣強的正義感,但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有什麼爲難的事嗎?說不定我可以幫忙。”
***便將軍隊的衝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到死了好幾個士兵時,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威爾向周圍看了看,見沒有人,便說道:“爲什麼不打?把泰勒家族連根拔起來,把領主殺掉,自己做索倫的統治者,今後誰還敢不聽托馬斯家族的號令?”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父親顧慮太深。”
“門羅將軍有什麼顧慮呢?”
“一旦打起來,帝國以謀反的罪名派兵平亂怎麼辦?附近的領主想趁亂分一杯羹怎麼辦?一個小小的索倫可對抗不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那我們就打消他的疑慮。找個機會讓我和他談一談。”
入夜,門羅將軍的書房內。桌上兩盞蠟燭的燈光輕輕搖曳着,房間內明亮和陰暗的區域互相交織在一起,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雖然是書房,卻並沒有幾本書,只有桌子上堆滿了幾件公文,倒是武器放了很多,武器架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罕見的兵器,不過大多華而不實。
威爾的雙腿好得很快,已經可以勉強行走。不過他還是搖着輪椅過來了。老將軍有五六十歲的年紀了,頭髮中已經已經出現了縷縷白髮。他欣賞着收藏的藝術品,不時用手輕輕撫摸着。聽到後面輪椅的聲音,他沒有轉身,將注意力移到了下一件兵器上,開口問道:“聽說你要見我。”
“是啊。”威爾微微掃視了一遍房間,答道。
“你是魔法師嗎?”
“當然不是。”威爾回答地斬釘截鐵。
門羅不置可否,轉換了話題:“以前年輕的時候,雷奧敢做敢爲,有擔當,有能力,可是現在是越老越固執,越老越囂張了,他一定要挑撥是非,你有什麼辦法嗎?”
“打。”威爾輕輕吐出了一個字。
“哦?年輕人想得也太簡單了。我們兩個家族的兵力差不多,怎麼能打贏呢?”
“門羅將軍手下的士兵紀律嚴明,每日操練不斷,再加上受了好幾天的窩囊氣,一旦開戰,必定人人爭先,勢不可擋,這便是在氣勢上先壓一頭;門羅將軍仁而愛人,雖然軍紀很嚴,但是因違反軍紀處死的人幾乎沒有。而雷奧將軍剛愎自用,只要不順心意,動輒便即處死,他們的心已經不在一處了;其三,城內的市民對您的讚譽多,詆譭少,而雷奧將軍是詆譭多,讚譽少,這場戰不打就罷了,打起來必定是托馬斯家族贏得勝利。”
老將軍轉過身來,摸着滿嘴的絡腮鬍子,微微一笑:“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的服務生,見地倒是蠻高的嘛!”馬屁再臭,聞着也是香的。此刻老將軍只感到全身舒暢,比收穫了一件絕世至寶還要高興。“可是帝國會不會給自己扣上一個謀反的大帽子?”
威爾侃侃而談:“您擔心地有些多餘。帝都不僅是達爾斯帝國的中心,而且還是全世界光明教的中心所在。隨便從大街上拉過來一個人,問他,‘你知道哪些神嗎?’他肯定會鄙夷地望着你,並且不屑地說:‘這世界上只有一個神,那便是光明神,是他創造了世界,他是至高的存在,我們都要服從他。’我敢說,世界上有超過八成的人是信奉光明神的,剩下的人不信也得信。世界上誰的權力最大?不是各個國家的國王,而是存在於人們心中的光明至高神。作爲唯一一個神祇的人間機構,光明教會的力量是龐大的,它凌駕於國家之上。所有國家的法律條文必須服從主的意志,沒有一個國王敢與光明教會作對。據我所知,所有的國王都是光明神的信徒,他們真的信仰神嗎?他們是不得不這樣做。帝都籠罩在神的榮耀下,那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是處在神的掌控下。帝都正在想法設法地對抗着教皇權力的擴張,哪有心情來管這樣一個彈丸小地!老皇帝整天想着弄錢,練兵,鍛鍊兒子,不就是爲了對抗**丁陛下嗎?”
***很驚訝地看着輪椅上的威爾,彷彿是第一次認識他。
“有些道理。看來***真是請對了人。不過,帝國或許無暇管我們,但是附近的領主若是趁亂偷襲呢?”
“我仔細研究過地圖,離我們最近的是西面的莫德,莫德往昔便是塔文特帝國。那個地方是達爾斯帝國的邊界線,以塔文特人好戰的性格來說,每天不打戰渾身難受,莫德領主肯定每天盯着西面,也是管不着我們的。另一處領地便是東邊的德里,如果有人趁火打劫,那就只有可能是他了。”
“如果我們正打着戰,德里撲了過來怎麼辦?”
“要緊緊抓住時間。偏遠地區消息的傳遞一般是通過馬匹,以索倫到德里的距離,打戰的消息傳過去少說也要一天,再加上集合軍隊,整頓馬匹,收拾戰馬,亂七八糟的事加在一塊兒,趕到這裡也得是三天後。我們出其不意,一天內滅掉泰勒家族,時間上足夠了。”
門羅將軍沉吟不語,良久後說道:“我們真的能打得過雷奧嗎?”
威爾再加一把火,讓他下定決心:“其實兩大家族遲早是要合併成一族的,不是你滅掉了我,就是我滅掉你,已經快要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先發制人,後發受制於人。將軍,雷奧這幾天正神氣着呢,他絕想不到你會攻打他,出其不意之下定能成功。”
門羅看了威爾一眼,心想這小子真不簡單,口裡卻說道:“好,那就打他。”
威爾微微一笑,撥動着輪椅倒退了出去。
門羅盯着輪椅上瘦弱的身影,直到漸漸看不見了,才說道:“其實我是想把這小子交出去的。”
***站在父親跟前,說道:“我從您的神色中已經觀察出來了,您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打算。”
門羅忽然嘆了口氣,道:“恐怕他也知道我有可能把他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