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蔚如狐狸一般轉了下眼睛,體貼的說道:“救人不圖回報,不過含冬能有此話,我是很開心的。醫藥費就算了,我知道你的難處。若說報恩,不如到我家飯店工作如何。”伸手扶了下眼鏡,雙眼彎如月牙,給人一種很可愛天真的真誠感。
蔣蔚那種不自覺帶出的居高臨下的語氣,使得武含冬微微皺了下眉。說到底,她是不相信蔣蔚對她的感情,更是察覺到了蔣蔚的施捨。
武含冬想了下,說:“你如此做會令我心裡不安。錢是一定要還給你的。而工作的事情就不麻煩您了。醫藥費的單子我會去查看,所以莫不要少要。”
蔣蔚面上溫和的笑了下,似乎是無奈,只是他嘴角的笑容帶着幾分擔憂,他覺得武含冬是打腫臉充胖子,這種心高氣傲的人真正進入了外城,只怕會後悔今天的行爲。爲了武含冬以後不吃虧,讓她受個教訓也好,便回答道:“既然含冬如此堅持,那便依你好了。我的市民環號是A4563218,這次的醫藥主院費用是102574個市民點。”
這些市民點是武含冬從院裡得來的兩倍多。
武含冬毫不猶豫的將市民點轉到了蔣蔚的市民點上,心裡有些沉重,如此她還欠蔣蔚五萬多市民點,不過她有雙手雙腳,可以去獵捕異獸,早晚都能還上錢。
想通後她灑脫的笑了下,“我先還給你一半,另外一半我會慢慢地還給你。”
蔣蔚對上武含冬帶着釋然微笑的模樣,目光微微一頓,心裡有些發疼,但理智告訴他,即使是他喜歡的女孩也不應該是溫室中的花朵,他要讓她知道現實的無奈和磨礪,從而真正的成長起來,當然他的懷抱是她一直的港灣。
就在這時,蔣蔚的市民環響了起來,留戀不捨的看了眼武含冬,眼眸中柔光轉過:“你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蔣蔚的市民環響了起來,“你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我是不敢麻煩你的,但若是你一定要來,我也不能阻止不是?”武含冬表面聽起來是調侃,只是對上她帶着幾分疏離的眼睛,和微微挑起的眉頭,就能知道,她其實是不想蔣蔚來的,虛來虛去是令想來喜歡爽直的武含冬不喜的。
不過武含冬目光在市民環上的日期上掃過,還有六天就考試了,反正還她就離開孤兒院了,管這個人要做什麼呢!她不是個傻的,抓緊機會收拾了王美月幾人,而後扯呼纔是真的。
一門之隔,走廊上護士醫生病人家屬們來來去去,空曠的腳步聲開門聲種種雜聲交織在了一起,明明周圍都是人卻透着一股子很是孤獨寂寞的清冷氣息。
蔣蔚半依在走廊冰涼的牆壁上,狹長的眼半合着,武含冬真情流露的一笑在他腦中徘徊不去,隨即勾脣笑了下,轉身離開。
翌日,正午的陽光熱烈了起來,錢愷再一次“關切”的來到病房,武含冬睡了一兩個小時,就被機械護工叫了起來:“醫生查房。住戶‘是’‘否’同意開門?”
武含冬立刻從甜軟勾人的舒適的睡夢中清醒過來,長達七八個小時的舒適笑容使得她整個人氣色都好了起來,再加上練武人特有的精光外露的烏黑雙眸,整個人像是吸住了水分曬夠了陽光一般,令看到的人都被感染了健康與活力。
武含冬坐起身來穿上拖鞋,揉了揉睡得酥鬆的臉,“讓醫生進來吧。”
“小妹妹看起來恢復的不錯。”錢愷感嘆的來了一句,眼睛卻不是看着武含冬這個病人,而是看了一圈不見好友的影子。疑惑的想:蔣蔚到底跑哪兒去了?
武含冬禮貌的回了一句:“我也覺得不錯,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錢愷壓下心裡的疑惑,非常盡職的爲武含冬檢查身體,“各項指標非常健康,再住兩天觀察一下,你就可以出院了。”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對了,我們的蔣大畫家呢?”
蔣大畫家……武含冬的神經莫名的有些緊繃,掩飾般的向後靠着軟乎乎的靠墊,微微吸了口氣又吐出,“他晌午便離開了。”
“這樣啊。”錢愷目光落在武含冬平靜到有些發冷的臉上,覺得武含冬對蔣蔚似乎沒什麼好感的樣子,最起碼是沒有那種少女怦然心動忍不住冒粉紅泡泡的好感。
錢凱覺得自己應該好心幫好友一把,“其實吧,你別看蔣蔚好像總是笑眯眯性格挺好的樣子,其實他對其他人那是疏離的禮貌。我是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人這麼的上心,平日遇到你們這些被欺負的弱者也只是送到醫院進行普通的治療。可是對你呢,不僅用到了聯盟最先進的修復液,爲了確認你的身體情況,在外面守了一夜,第二天害怕邋遢的模樣嚇到你,還回家休整了呢。你可能覺得沒什麼,但攀上蔣大畫家,可以說是撞了大運了。多少異能者能將你們這些非異能者當平等的人看的呢?”
其實錢凱說的是現在藍星普遍存在的現象,面對藍星日益惡劣的情況藍星需要的是可以對抗異獸和外星人的戰士。
而在錢凱看來,蔣蔚那樣的家庭怎麼可能會接受武含冬這樣出身的人作爲真正的當家主母進門?當年蔣蔚的母親不正說明了這個問題?所以他不想好友蔣蔚重蹈覆轍,可他不忍心敲打好友,只好敲打武含冬了。
武含冬擡眼冷靜的打斷他的話,“你是天生的異能者,受到各方面的優待,又是蔣蔚的朋友。你站在你的立場上而言,你說的可能沒錯。但恕我不能苟同,甚至是和你相反的想法。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蔣蔚是什麼樣的人,對我是何態度,我有眼睛會自己看,就不勞煩您費心了。”
她想,明明他們這些被定義爲“弱者”的人只是不能用異能而已,他們還有很多超乎平常人的天賦,可這個未來卻生生扼殺了他們學習工作的權利,甚至很多工具都是按照異能者的體質而設計的,如此只讓他們這些“弱者”做廢物,只能靠着最膚淺的皮相攀附強者的廢物。
武含冬一直認爲這世上壓根就沒有活該低人一等的人,那些弱者只是缺少一個機會,只要給予他們一個恰當的途徑,他們總有一天會一飛沖天一鳴驚人!而那些踐踏弱者的強者,才真正是需要靠偏低他人擡高自己的孬種。
錢凱瞪大了眼睛將武含冬看着,最終氣樂了:“我說這些是爲了你好,不要不識擡舉。”說着,拿着儀器離開了病房。
病房只剩餘機械護工身上微弱的零件運轉聲音。武含冬在機械護工的照顧下,靠在軟軟的靠墊上喝着營養液,有些心冷的想,呵,她從來不懂得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只知道救命之恩以命相報。
武含冬體會着病房的寂靜,同時也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在這個未來世界無比孤獨的感覺,那種價值觀人身觀愛情觀的孤獨,殊不知蔣蔚的愛情觀與她有多麼的相似——永生永世一雙人。
下午的時候陽光很是燦爛。
武含冬剛把喝完的營養劑遞給機械護工處理,病房門就被敲響了兩下。掃描了來人的身份,病房的門就變成了單向透明的模樣。透過門能看到,蔣蔚正捧着一盒珍貴的土基果實,站在走廊裡,他身後是來往的幾個行人。
武含冬眼珠定在蔣蔚身上,錢凱的話讓她看向蔣蔚的眼神帶上了“某些”成見,可對方是救過她,所以一碼歸一碼。整理好情緒後,開口同意開門。
在病房門開啓後,蔣蔚很是溫和的對着明顯睡醒覺的武含冬微微一笑,雙眸微彎,露出一個令人覺得溫暖的笑容,“看來我趕得正是時候,來吃些水果吧。”像是相熟好幾年的好友,走到病牀旁,原本光滑無一物的牀邊慢悠悠升起椅子,坐了上去,用從容的姿態掩蓋內心強迫自己去討好一個基本上是陌生人的少女的恥辱感。
武含冬掃了眼他手裡的那顆果子。蔣蔚狹長的眼落在武含冬身上,只覺心裡一軟,泛出了無限憐愛。
只是這憐愛立刻被蔣蔚強行壓下,姻緣印的女子是蔣家男兒命定的妻子,蔣家人是天生的情感冷淡,但是是奇異的對命定妻子的動情,顯示出令人驚詫的忠誠度和熱情度。蔣蔚想着眼裡透出幾分譏嘲,若是真的他這個原本的私生子是哪裡來的?他一點都不想順從命運,只是他的心似乎在慢慢背離,笑的愈發溫和了起來,掩住那違背良心的自私的殺意。
一出而逝的殺意令武含冬手敏感的瞥向蔣蔚,下意識運起內功,被窩下的手瞬間握拳,卻在她強大自制力下控制住了,只是被窩下的手被青筋跳動,甚至發出了骨骼的“咔咔”聲。
武含冬冷冷黑黑的眼神令蔣蔚臉上的笑容僵住,那雙眼角微垂帶着柔弱美的雙眼因主人的情緒,美得像是暴風雨前黑夜中璀璨的明星,蔣蔚那鏡片後的雙眼瞳孔微微一擴,閃出了片刻癡迷。
走廊上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音,一羣白大褂跑了過去。兩人這才反應過來,病房忘記關了,凝結的氣氛瞬間瓦解,彷彿從無聲的世界墜入凡間,不等武含冬準備試一下運用高科技的智能聲控門。蔣蔚忽然起身,走向門口。
既然蔣蔚已經起身了,武含冬只好遺憾的放棄了對高科技的使用。
走廊上的白大褂們自顧自的說着話:“怎麼回事?120病房的病人情況不是已經穩定下來了嗎?怎麼會……”
“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異能施展不出來了!明明精神力都在,可就是無法與意念接通,運用出來。哼,要我說這就是罪有應得,誰讓他們不學好,搞什麼爲了喜歡的女生報仇那一套。”
“聽說那幾個病人左肩部下方都受到了重創,會不會損傷了控制異能的神經組織什麼的,據說療養液只能修補肌肉組織無法修補神經。”
“你開什麼玩笑?發出異能靠的是意念,在大腦!”
蔣蔚對他們的話壓根就沒在意,只是鳳眼帶着幾分恍惚:美,那雙眸子可真是美麗呢。而武含冬在其中一個聲音說“幾個病人左肩部下方都受到了重創”便支起了耳朵,濃密的睫毛煽動了幾下,陷入了一段從記憶深處搜刮出來的記憶——
昏暗的夜雨中,武含冬憑藉着最後一股氣力衝向了那幫子男生,可遲鈍的腦袋卻是沒有思考的用上了廢除人武功的招式,將內力通過手指衝撞入練武者的死穴,左肩下的穴位,那幾個男生的體內,毀壞了他們的筋脈。
武含冬的瞳孔微微放縮,難道說他們是被自己給廢除了異能,而且是擁有了治療液的未來醫學也無法修復筋脈,恢復那些人的異能?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隱在頭髮陰影處的嘴角慢慢流露出些許冷意。
武含冬半長的頭髮隨着她低頭沉思,不聽話的滑落在她的側臉,從蔣蔚的角度看去只瞧見她尖尖的下巴,和長長的睫毛.
蔣蔚水果遞給武含冬:“這是s星的圓溜溜果,味道不錯,你嚐嚐。”
武含冬擡起頭,露出了“武含冬”的柔美臉龐,只是這臉上掛着武含冬特有的爽朗笑容,倒是破壞了幾分皮相應有的柔弱美,接過果子習慣性的用手直接掰開,果汁順着掰開的地方流下,被機械護工及時的擦掉了,白色的牀單倖免遇難。
武含冬將一半果子遞給蔣蔚,自己咔嘣來了一口,這果子有點象蘋果,只是被蘋果更加堅硬一些。
蔣蔚接過,看着帶着指甲痕跡的地方,沒吃,只是微微笑了下。武含冬看着那果子,嘴角壓抑不住得逞的翹起,心說:果然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潔癖。
作者有話要說: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對“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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