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驚歎的取下已經黯淡無光的能量核,按下按鈕,閃着柔和光暈的金屬罩子慢慢的向上掀開,蔣蔚露出的臉色已經恢復了血色,眼珠動了動。擔憂了一宿的錢凱搶步上前:“蔣蔚你可算沒事了!我差點以爲要爲你請‘幼兒’看護了。”
“含冬沒事了吧?”蔣蔚睜眼看向錢凱。
錢凱沒料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一邊有些心虛的轉移話題:“對了,你和小妹妹到底是怎麼弄得?”,一邊開啓市民環,詢問了武含冬的情況,“……嗯嗯,知道了。”看向蔣蔚,“小妹妹已經沒事了。你是現在去看她?”不是吧?那個盡惹事的小丫頭有什麼好的。
蔣蔚擡手按了按太陽穴,緩解着在治療器下使得腦子有些遲鈍的感覺,過了一會才清醒過來,搖了搖頭:“不,我……”想着自己對武含冬一直以來的無由來的遷怒,便內疚心疼的慌,覺得不好去看她。
“回去收拾一下。這回又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蔣蔚站起身活動了下腿腳,點開市民環上的通訊器,讓家廚師準備些食材。
錢凱皺眉,不敢置信的說:“你要食材做什麼?不是要自己做飯吃吧?”
蔣蔚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習慣性的笑容流露出幾分期待,拿出上衣兜裡的眼鏡戴上:“煮些營養湯。”伸手在錢凱肩膀上怕了拍,“下午見。”
錢凱聞言眼裡露出擔憂,張了張嘴巴說的卻是:“下午見。”,但直到蔣蔚走出病房,看着僅剩餘收拾精神治療儀的同事的病房,才煩悶的抓了抓頭髮,“哎,看來蔣大畫家先前說的不是說笑啊?可是他家不是唯愛不娶,婚前過的跟那遵守戒律的和尚一般,連女朋友都沒談過……可是那個小妹妹不是異能者啊。”
病房內,機械護工靜靜的守在牀邊,沉睡在鬆軟被褥中的武含冬身上的血污已經清洗乾淨,柔美線條的臉側壓在枕頭中——
蒼藍呃夜空下,村子裡的燈火還亮着,村民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年僅六歲的女孩慢慢從冰冷的村民懷下爬出,嗚嗚的哭着。
良久,遠處傳來了搜查的聲音,女孩摸了摸眼淚,跪地磕了三下頭:“我會爲你們報仇的。”,抓着地上一把殘破的大刀,轉身慢慢的走出村子。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飄落,女孩覺得腿腳都已經麻木了,踉蹌的倒在了地上,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女孩慢慢的扶着樹站起,下意識的擡起了頭,樹梢上一彎柔和的月,女孩伸出了沾滿親族鮮血的手……
“嘀嘀嘀……”的噪音在耳邊響起,女孩的腦海裡涌出衆多紛雜的記憶,眼前的月牙變作了一對。
機械護工眼睛閃了閃,快速走向牀邊,並按響了召集醫生的按鈕。隨即,武含冬長長的睫毛劇烈的顫抖了幾下,噩夢猛醒般猛然坐起,同時間錢凱帶着護士踏入了病房。
武含冬睜開的眼睛快速恢復了清明,對着錢凱禮貌的笑了笑:“又見面了。”,伸了個懶腰,抓着頭髮慢慢倚靠回牀頭,被低垂睫毛遮擋的眼睛裡,帶着幾分仍舊陷入夢境中留戀不去的眷戀,耳邊笛聲仍在縈繞。
蔣家別墅,換了一身衣服恢復了紳士模樣的蔣蔚圍着圍裙,在管家詭異的目光中,將冒着熱氣的乳白色湯倒入時間靜止保溫盒中,淡笑着瞧了眼管家,“按照家傳的菜譜做的,蔣叔幫忙嘗下味道,好下次改進。”
管家心說少爺這是怎麼着了怎麼想起親自下廚了?不過對自己少爺可真是孝順,喝了一口剛要誇獎幾句,忽然門鈴響起,管家立刻去開門,卻對上一堆穿着聯盟軍服的人,心下一緊:“請問,你們是……?”
領頭的軍官淡淡一笑:“聽說蔣家公子出了變異異能,而且達到了A級,想要請蔣家公子前去一敘。”
“這……這個……”管家抓着着門把,沒有打開讓路的意思,轉頭順着廚房的門看着裡面將保溫盒蓋嚴實的蔣蔚,站在這裡都能聞到廚房飄來的香味,讓老爺爲難的負擔又要落到少爺的身上了嗎?皺眉轉回頭看向門外的人。
沒等管家開口,蔣蔚解開圍裙,出現在了管家的身後,看似隨意的將手中的白色圍裙遞給蔣叔:“蔣叔,幫我取醫院看下我的朋友,不要忘記帶東西。”
蔣叔伺候主子慣了,下意識的鬆開門把,接住了圍裙。而蔣蔚已經趁着他鬆手的時刻,推開門,對着外面的軍人道:“我們走吧。”邁出別墅。
帶頭的軍官點點頭,帶着身後的人若有似無的圍住蔣蔚,向別墅不遠處綠化灌木後的軍用光軌車走去。管家眼裡帶着濃濃的擔憂和無奈:“少爺……”
蔣蔚轉頭,對着門內無意識將圍裙抓成團的管家,安撫一笑:“蔣叔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醫院病房,錢凱爲武含冬檢查完身體確認一切都完好後,先讓其他人離開了,而後遲疑的欲言又止的站在牀邊,惹得武含冬奇怪的看向他:“錢醫生可是還有事?”
錢凱“嘿嘿”假笑了兩聲:“小妹妹,你知道蔣大畫家他人不錯……大家都認爲幾大家族是‘貴族’的存在,似乎有很多特權的樣子,但是蔣大畫家他家除了會做幾道菜,除了幾個機甲製造師,也沒什麼本事的。所以說……你懂的。”
武含冬心下微沉,擡眼直直的瞧着錢凱:“錢醫生有話不妨直說,我還當真不大懂。”
錢凱皺了皺眉頭,決定單刀直入,將手中的病例電子板放到了牀頭櫃上,眼中的責難不加掩飾:“那我就直說了,但是有點難聽,你忍一下。他是喜歡你,雖然你沒有異能,但是我也不反對你們在一起。可是你應該爲蔣蔚想一想,不要總是到處惹麻煩,害得蔣蔚他……精神力枯竭,差點變成了白癡,雖然最後他晉級了異能。就這一點,我認爲你並不適合他。希望你能放棄他。”
蔣蔚的朋友言之鑿鑿的說蔣蔚喜歡自己,昨夜蔣蔚爲了就她差點變成白癡,而他的朋友認爲自己不應該去纏着蔣蔚。
武含冬烏黑的眼眸沉了沉,腦海裡開始回放着昨夜蔣蔚出現在保護罩後的場景——
蔣蔚抓住了異獸的爪子,他瞬間蒼白的臉色,和暈迷中似醒似睡中聽到的呼喚自己名字的溫柔聲音,緊鎖住自己令人留戀的溫暖懷抱……
外城的異獸獵人大多是BC級異能者,再加上佩戴的武器,完全能在異獸森林全身進退,而按照她的能力宰殺一隻表演取樂的異獸完全不在話下,可是意外發生了,昨日那隻異獸絕對不是普遍的C級異獸。
但是重來一遍,讓她眼睜睜的看着人葬送獸口,聽着那些嗜血的未來人魚肉同類的歡呼聲。這違揹她的良心和心中的俠道,因爲自己不夠強而懦弱的裝作聽不到看不到,她做不到。喪失良心人性違背原則,貌似冷漠理智實則窩囊冷血的活着,在她看來與行屍走肉無異!
武含冬是個有擔當的人知錯便認,雖然震驚於那個總是對自己產生殺意的蔣蔚爲了救她犧牲,而生出驚詫的同時,但是心裡有些不痛快、
即便是蔣蔚救了她,可自說自話對她和蔣蔚之間的事情指手畫腳的錢凱的行爲,也是令她無法容忍和認同的。眼神中的溫度也降低了幾分,想要說些話反擊,可蔣蔚救了她的一幅幅景象輪番在腦中播放,錢凱畢竟是蔣蔚的好友,是處於義氣才說的這些話,這還是令人理解的。
武含冬心裡的怒意緩解了些,到嘴邊的話語嚥了下去,擡手打斷了錢凱的話,壓下了對錢凱的反感,不自覺的目光露出些許歉意:“你先等等,我想你弄錯了什麼事情。我從來沒想過要去連累蔣蔚。我的衝動讓他買單,我很抱歉,我……也很內疚。至於說你說的他喜歡我……”
在錢凱以爲得逞的表情中,武含冬頓了頓,壓下心中複雜的感覺,勾起了一抹笑意,繼續說道:“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情,至於怎麼樣,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就不勞你這位朋友費心了。對了,差點忘了說了,我和他不是情侶。有都沒有過,何談放棄?而且你是他的朋友,不是父母,嫁娶之事還是差不得手的。”
錢凱被堵的愣了愣,似還想要說什麼,最終出口的是:“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拿起電子板,轉身離開了病房的瞬間留下一句:“他中午要來看你。”
門外衆人的腳步聲遠去,武含冬這纔有機會露出幾分不加掩飾的糾結,胡亂的抓了抓頭髮,暗揣道:怪不得“武含冬”明明心裡對和歐陽浩辰的愛情有些充滿了懷疑,還會沉浸進去。阿姐在長老們的勸解下質疑嫁給那男子,就說這蔣蔚的“苦肉計”,都令她差點忽視蔣蔚的殺意,不忍心去繼續懷疑蔣蔚接近的用心了。
武含冬眼眸晃着心有餘悸,躺回了牀鋪。甩了甩頭將此事暫時拋在了腦後。閉上眼,手臂放到了額頭上,眼皮下的眼珠轉動:怎麼會作那個夢?自從手刃仇人後……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那天的夢了。也許這個夢,就是讓她回想,曾經弱者的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強者的。
武含冬放在頭上的拳頭緊緊握起: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人情冷漠異能歧視嚴重,不以恃強凌弱爲恥反而視爲平常。她不能一下子改變這個世界,唯一能做到的是保證自己不被這個世界詭異的世界觀而扭曲。鋤強扶弱,懲奸除惡!
趨近正午,照入窗內的陽光濃烈了起來,照得窗臺有些發燙。機械護工上前爲武含冬蓋上單薄的毯子,又退到了一邊。
再睜開眼,武含冬眼裡已經恢復如常,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掃視了一圈找到了飲水機,爬起身,將前額頭髮向後擼了一把,接了杯水,剛放到脣邊,猛然想起她忘記的是什麼了——狂躁的內力竟然無聲無息了。
“碰”的一聲放下杯子,武含冬左手曲起大拇指和小拇指,三指放到了右手手腕上,閉上眼細細體察了會,脈搏跳動強韌有力,更是沒有一絲滯怠感。鬆開手。露出疑惑的神情:身體沒有內傷,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健康了?
武含冬重新抓起水杯,單手抓着水杯放在下巴處摩擦着,眼珠思慮的轉動……忽然,擡起水杯灌完水,轉身躍上牀鋪,將腳上的拖鞋甩到地上,盤腿屏息運起心法,沒敢一下子運出三層內力,反而是引導着絲絲內力,順着沉靜的內腹慢慢涌出。
一層,兩層……六層!
武含冬頭髮滲出了汗水,溼潤的睫毛亂顫,已經是頂點了,不能,不可以再多了。手上變幻動作,將不受控制涌出的內力強行壓回,將翻涌的多餘內力盡數封鎖在了內腹。
猛然睜開了雙眼,武含冬眼中露出興奮的光亮,六層,現在的筋脈竟然能順利的承受六層內力,而且能順利的用六層內力壓制住涌出的剩餘四層,不僅僅是可以運用的內力多了,更是提高了對內力的控制力,雖然距離超越這未來世界的SSSS強者更是遙遠,但只要沉下心去努力,一定可以成功的。看來不僅是蔣蔚,她也因禍得福了。
病房響起來訪客的電子詢問聲,武含冬心下一跳,不會又是說到就到的引來了蔣蔚了吧?
遠在中城的軍部,代表着歐陽家輝煌令全民盲目崇拜的鐵甲蒼鷹的徽章,在陽光下反射着光芒。
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機甲訓練場上戰士勤奮的訓練着。近戰搏擊,冷兵器反射着太陽的光芒,只是動作蠢笨單一了一些。遠程攻擊,粒子炮,能量槍的光芒交相閃亮,閃花人的肉眼,遠處的屏障受到重擊轟然倒塌……項目繁雜而激烈,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巨大機甲給人一種震撼的美感。
玻璃窗內,白色金屬的桌子上擺着兩杯咖啡,桌子兩邊坐着蔣蔚,和穿着軍服的年輕男子。
劉勁將一個電子板推給蔣蔚:“你的外祖父是一位出色的機甲製造大師,曾製造過十級機甲無人超越的輝煌。而你童年時光最快樂的就是製作機甲吧?既然你現在有了和你外祖父一樣的變異異能,我想你也會成爲一位偉大的機甲製造師,爲軍部奉獻力量吧?”
外面的機甲武器的光亮照在蔣蔚的側臉上,他似是無力的嘆了口氣:“劉副官,我這輩子沒什麼大志向,只是想安安分分的開幾家飯店。”呵,爲已經演變到與帝國無異的Z聯盟服務?爲害了祖父的黑暗聯盟服務嗎?
劉勁似乎早料到了,禮貌的微微一笑:“歐陽家是很愛惜人才的,同樣也是很大方的,蔣公子不如留下來做一段時間的客。”
雖然是請求,但是在場的二人都知道,蔣蔚若是不答應,短時間內,走不了了。蔣蔚摘下眼鏡,擦了擦,擡頭看向窗外,碧藍的天空上飄浮着幾朵白雲,武含冬爽朗的露齒一笑在白雲浮現而出,淡化而散。
雞湯的香味混雜着醫院特有的味道。武含冬微微彆扭的看着自顧自往小碗裡倒雞湯的黑色西服白襯衣的白髮老頭,據他說,他是蔣蔚家的管家,代替蔣蔚來看望自己。
尊老愛幼這一點武含冬還是知道的,“老人家,這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您到一邊坐着就好。”準備接手保溫盒,袖子上挪,不經意露出瑩綠色的蝴蝶印記。
管家目光不經意掃過武含冬的手,不敢置信的停住了動作,任由武含冬順利拿走保溫盒,眼中的激動久久不去,面上的笑容更大,褶皺更多,雖然在得知少爺異能變化的那刻起就知道了,可真的看到了,還是忍不住的想:少爺的運氣真是好,竟然在二十出頭就找到了命中註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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