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穹如墨,銀盤似的月亮被遮去半張臉。
那人面妖獸仰天長嘯,鬃毛間竟凝結着冰晶般的血痂,猩紅蛇瞳掃過處,青瓦白牆喀喇喇崩裂,地下碎石翻涌,連紮根百年的老槐樹都被生生拔起,帶着泥土砸向使團院落。
它足有丈高的軀體騰空時,背後月輪竟成了模糊的光斑,虎身蛇尾上的鱗甲泛着鐵青色冷光,每片都有磨盤大小,邊緣倒生的鋸齒狀尖刺,朝着南晉使團的院子衝去。
“畜生安敢造次!”
就在這時,喝聲如滾雷炸開,檐角銅鈴應聲而碎。
但見高樓飛檐上立着個鐵塔般的中年男子,身着玄色重甲,甲冑接縫處露出古銅色臂膀,肌肉虯結如老鬆盤根,他踏碎瓦片躍下時,體內氣血轟鳴如大河奔涌,手中握着一把碗口粗大的長槍,一槍砸向人面妖獸,虛空中凝聚出一個巨大的槍印快速落下,槍印凝聚的剎那,虛空傳來金鐵交鳴之音。
正在虛空之中的人面妖獸伸出巨大虎爪拍去,虎爪驟然膨脹三尺,鱗甲縫隙中噴出墨色妖霧,五根利爪竟如精鐵鍛造的勾魂刃,指甲尖端還滴着腐蝕萬物的黑血。
雙爪拍擊時,妖霧與槍印轟然相撞,半空炸開刺目強光,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虛空劇烈扭曲,以碰撞點爲中心,向外擴散出層層肉眼可見的能量波紋。
剎那之間,那個重甲男人整個人如被山嶽撞擊,倒飛出去時在牆面犁出五道深溝,甲冑上的鱗片也被震得剝落數片,手中長槍瘋狂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音,竟是差點脫手。
不過,那人面妖獸也沒佔到多大便宜,龐大的身軀在這一擊之下,瞬間失去平衡,如同一座崩塌的小山般栽倒在地。地面在巨大的衝擊力下,轟然塌陷,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周圍的土石被炸得四處飛濺。
“吼……”
人面妖獸那張恐怖的人臉露出怒容,發出一聲咆哮,一雙爪子拍在地上,地面瞬間裂開幾條口子。
那個身披重甲手握長槍的人正是皇城司左將軍盧長雲,乃是皇城司公認的第二高手,僅次於右將軍,乃是從戰場上千錘百鍊出來的真正的鐵血高手。
皇城司作爲天子親軍,乃是真正的精銳部隊,其中的戰場高手非常多。不過,與夜部一樣,雖然有很多人都擁有着宗師水準,但是都沒有宗師之名。
相對來說,皇城司比夜部更難評價,因爲夜部那些高手,至少會的都還是江湖手段,可皇城司裡的高手大多數都是戰場硬碰硬衝殺手段,在戰場上,在廣闊之地,非常有戰鬥優勢,可在城中這種掩體較多的地方,江湖高手的優勢更明顯。
不過,這盧長雲,顧陌此前聽葉驚瀾說過,橫練功夫十分強橫。即便是葉驚瀾,在江湖中出了名的喜歡硬碰硬的武道高手,在與盧長雲切磋之時,也只能是利用環境優勢,施展一些江湖手段,不敢與盧長雲硬碰硬。
“結陣!”
就在盧長雲與人面妖獸硬碰硬一招後,立馬發號施令。當即,一隊百餘人的皇城司精兵就立馬衝到將南晉使團所住的院子,手持一塊塊盾牌長槍,結陣一個小戰陣堵在門口,隱隱之間有戰氣瀰漫,防止人面妖獸衝入府中。
這裡畢竟是在鴻臚寺,到處都是建築,而且,皇城司的士兵人數也不多,想要憑藉着結軍陣用戰氣壓制人面妖獸根本不可能。
多多少少會有點影響,但也不過就像此前顧陌在煙羅縣迎戰大掌櫃時,臨海郡守備軍所製造的戰氣一樣,有用,但很有限。畢竟不是人數足夠的大軍之中也不是戰場,而且,人面妖獸也會動,所以,在這裡的戰氣只能是配合特製盾牌形成防禦攔截人面妖獸的衝鋒。
在剎那之間,一百多塊盾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鐵牆。
人面妖獸發出一聲咆哮就要衝過去,盧長雲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快速持槍衝去。
“轟隆”一聲巨響,
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地面都在顫抖,那人面妖獸裹挾着腥風惡氣,狠狠撞在盾牌鐵牆上。十幾名盾衛瞬間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然而後方的士卒訓練有素,立刻補上空缺,盾牌碰撞的鏗鏘聲連成一片,將妖獸的攻勢死死擋在陣外。
就在妖獸準備發動第二次衝鋒時,一道銀芒破空而來。
盧長雲長槍如電,直取妖獸燈籠一般大的眼睛。妖獸猛然偏頭,兩隻佈滿倒刺的虎爪閃電般拍來。
盧長雲急忙撤回長槍格擋,只聽“咔嚓“一聲脆響,虎口震裂,虎口綻開的血珠尚未滴落,便被氣浪震成血霧。他單膝跪地時,膝蓋下的青磚“咔嚓”碎裂三層。
妖獸猩紅的血盆大口隨即咬下,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利齒間涎水滴落,在地面蝕出滋滋白煙。
就在這時,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大刀如流星般飛來,重重劈砍在妖獸的獠牙上。火星迸濺,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中,大刀被反彈着倒飛回去,落入葉驚瀾手中。
只見他握住刀柄的剎那,身形竟詭異地消失在原地,天地間只剩下一道巨大的刀影,裹挾着凌厲的殺意,漫天刀影凝聚成畝許大小的刃芒,刀罡所過之處,空氣竟被生生切開,露出深紫色的虛空裂隙。
妖獸狂吼一聲,利爪掀飛盧長雲,轉身直面那道刀影。
“吼,吼……”
它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幾聲咆哮,一道道實質化的音浪如驚濤駭浪般洶涌而出,所過之處虛空震盪。
巨刀與音浪轟然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葉驚瀾的身影顯現出來,他咬牙將長刀刺入音浪,刀鋒一寸寸艱難推進。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妖獸背後那佈滿鱗片的虎尾突然暴漲數丈,如鋼鞭般橫掃而來。每一片鱗片都泛着森然寒光,如同無數把鋒利的飛刀,要將葉驚瀾碎屍萬段。
葉驚瀾瞳孔驟縮,正要收刀格擋——
“昂”
一聲龍吟響徹夜空,顧陌的身影從天而降。
他雙掌拍出,兩條咆哮的火龍撕裂黑暗,帶着焚盡一切的熾熱,地面石塊瞬間汽化,一些樹木直接“噗”地燃起,兩條火龍狠狠撞在妖獸身上。
妖獸發出淒厲的慘叫,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所過之處石磚紛飛,一棟建築轟然倒塌,煙塵四起。
“吼……”
剎那之間,廢墟驟然掀起腥風,人面妖獸喉間迸發的嘶吼震得衆人耳膜生疼,破碎的石磚裹挾着斷木如被無形巨手攪動,在半空形成旋轉的死亡風暴,碎石摩擦空氣發出尖銳嘯叫,所過之處城牆磚石簌簌剝落。
當即,顧陌雙掌蓄勢欲發、葉驚瀾提刀準備迎擊,盧長雲更是直接持槍衝鋒。
然而,那人面妖獸竟突然收勢轉身,虎尾橫掃捲起漫天煙塵作爲掩護,龐大身軀在空中劃出詭異弧線,轟然栽入人工湖。
湖面炸開幾丈高的水花,宛如升起白色蘑菇雲,湖水被妖血染成暗紫色,無數游魚翻着肚皮浮上水面,湖邊蘆葦瞬間枯萎發黑,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腥腐氣息,唯有湖心漩渦急速旋轉。
顧陌幾人能夠明顯感知到人面妖獸已經遁下湖底跑了,明顯超過了人工湖的深度。
葉驚瀾沉聲道:“這人工湖怎麼回事兒?人面妖獸從下面出來,現在又從下面逃走?”
盧長雲當即吩咐人帶來一個鴻臚寺官員,那官員戰戰兢兢的解釋道:“這鴻臚寺在四十年前曾塌方過一次,下面是個深坑後來請風水先生查看之後,在這裡修了一個湖,爲了方便排水,就給那個深坑留了下來,連接上了排水洞渠。平日裡,那個洞口是用銅門封着的,只有當需要給這湖換水的時候,纔會派人去打開!”
“怎麼不早說!”
盧長雲臉色不太好看,雖然今天沒出什麼問題,但是,人面妖獸公然現身行刺,在這麼多皇城司高手面前堂而皇之的逃走,他臉上多少有些兜不住。
葉驚瀾望向顧陌,低聲道:“顧兄……”
“我去追!”
顧陌直接就跳了下去,他對於斬殺人面妖獸後系統獎勵的天意四象訣是很眼饞的。
至於追殺去會不會有危險。
如果是在無極歸元氣成功之前,他還會有所遲疑,而現在嘛,如果有什麼危險,大不了就來一場衆生平等。這世間還有什麼危險是一發無極歸元氣解決不了的嗎,如果有,那就兩發!
“太膨脹了,太膨脹了!”
顧陌突然就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還在教育自家妹子不能太膨脹,結果,真正膨脹的卻是自己。
以前總嘲諷那些武功大成就動輒自認爲天下無敵的人。
仔細想想,現在的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心態。
就在顧陌入水的瞬間,
葉驚瀾對左將軍盧長雲說了一句之後,也毫不猶豫地就跳了下去,兩人順着漩渦在湖底找到了那個排水洞口,衝下去後,果然就看到了一個深坑,中間有一個一丈多高的洞渠。
兩人快速飛了過去。
葉驚瀾問道:“顧兄,我聽聞你手上有一個星紋追影簡,能夠追得到那人面妖獸吧?”
顧陌點了點頭,道:“我之前就擔心那畜生逃走,所以,之前出手那一掌的時候,就在那畜生鱗片裡放了星紋石。”
對於葉驚瀾知道他有星紋追影簡這件事情,顧陌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當初在滄州純陽觀一戰結束後,他就是光明正大的取走了星紋追影簡,前段時間在對付大掌櫃的時候又使用過,所以,這件事情不是什麼隱秘。
一邊說着,
顧陌就取出了追影簡,指針瘋狂轉動,最後停了下來。
葉驚瀾疑惑道:“顧兄,怎麼指着兩個方向?”
“另一個是追蹤的鄭老刀。”
“那老小子可慘了!”
洞渠之中,兩人快速追了出去。
……
萬花樓,後院,花魁蘇青魚的小院裡。
天光微亮之時。
蘇子由睜開眼睛,看了看睡在一旁的蘇青魚,輕手輕腳的將蘇青魚搭在他身上的手取開,然後躡手躡腳的起牀將外套披在身上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他望了望香爐,緩緩走過去,從懷裡摸出一包白色粉末倒了進去,然後便出了門。
蘇青魚作爲萬花樓的花魁,待遇自然是不同於普通青樓女子的,她擁有着一個獨立的院子,還有幾個丫鬟伺候。
蘇子由走到院子轉角處時,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便悄然進入了東邊的書房裡。
這是蘇青魚的書房,裡面有兩排書架,一把焦尾琴,還有些許筆墨紙硯。
蘇子由看到桌上有一副裱裝起來的一副書貼,正是他前幾日贈送給蘇青魚那親手寫的那首詞,也是靠那一首詞和那一手字,他獲取到了成爲蘇青魚的入幕之賓的機會。
後面幾天,其實他壓根沒做過什麼好詩好詞,也能夠留宿在蘇青魚房間裡。
雖然他有公費逛青樓的嫌疑,但是,他可以對天發誓,他是爲了查案在犧牲自我。
通過各方面線索,以及他從皇城司查閱到的卷宗,他幾乎可以確定萬花樓有問題,而經過他的調查,最終線索都直指花魁蘇青魚,所以,他纔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與才華與蘇青魚相識相睡!
而經過這幾天的暗中觀察,
他推測在這個書房裡有線索,於是,他偷偷在香爐裡放了安神靜心的藥物讓蘇青魚睡得很沉。
看了看桌上那張字帖,蘇子由微微嘆了口氣,然後摸着黑到了一處牆角摸了好一陣子,摸到一處鬆動的地方,他輕輕一摁,牆面突然分開,出現一個暗道。
蘇子由深吸了一口氣,趕忙進了暗道,又東摸西摸的找到了關閉的機關,將門給關上。
地道里,漆黑一片。
蘇子由取出火摺子吹燃,快速前行,很快就來到一處空曠的地帶,他左右看了看,看到牆壁上有油燈,急忙點燃。
當他點燃幾盞油燈後,暗室裡明亮了起來。
首先入眼的竟然是幾十個靈牌。
蘇子由掃視了一眼,當看到最中間那個靈牌時,瞳孔微縮——先父陳元昌之靈位。
陳元昌這個名字,他是有印象的,他在皇城司的卷宗裡有看到。
七年前,當今陛下剛登基不久,出過一個謀反案,波及了十三個朝中大臣,均是寒門子弟出身,其中有一個從三品雲麾將軍便是叫作陳元昌,被滿門抄斬,一家三十二口人無一倖免。
蘇子由看了看陳元昌靈牌旁邊其他幾個靈牌,名字都是在卷宗裡看到過的。
他就可以確定這個陳元昌就是七年前被滿門抄斬的雲麾將軍陳元昌。
蘇子由盯着靈臺看了一會兒,敏銳的捕捉到其中有一個靈牌痕跡不對勁,明顯是經常被搬動的,他當即就將那靈牌拿起來,竟是在底端連接着一根鐵索,隨着他輕輕一拉。
靈臺下方的木板突然分開,裡面竟然有一個大暗格。
蘇子由端着一盞油燈一看,裡面竟然堆滿了油紙包裹的一塊一塊的東西,當他打開時,發現裡面裝的全都是雲麓檀香。
在這個暗格底端,還有一個冊子,他連忙取過來一翻看,竟然是一個賬本,裡面的內容更是讓他心頭大驚。
因爲這個賬本的內容,竟然與葉驚瀾之前從鬼城鬼風口帶回來的賬本能夠吻合得上。
當即,他腦子裡千迴百轉,閃過很多念頭卻又抓不太準,便急忙將賬本塞進懷裡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他轉身那一刻,渾身陡然一顫,魂都差點被嚇飛了,因爲,他背後不知道何時站着一個人,正是本該在沉睡之中的蘇青魚。
蘇子由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慌亂,故作鎮定道:“青魚姑娘,這麼巧啊!”
蘇青魚那一張秀麗俊美的臉上流露出的滿是幽怨,淚眼朦朧的看着蘇子由,開口道:“郎君,你就真這麼心狠,對青魚一點情分都沒有嗎?”
蘇子由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青魚姑娘,若非是蘇某因你這些時日的柔情所動了惻隱之心,今日就不會是我一個人來此,而是請中郎將葉驚瀾暗中保護我了。”
蘇青魚眼裡閃過一絲驚喜,但只是一閃即逝,對蘇子由說道:“可是,郎君,你還是要置我於死地,不是嗎?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來調查我的。”
蘇子由疑惑道:“那你爲何?”
蘇青魚嘆了口氣,道:“我本意是想裝作不知道你在調查我,然後暗中對你出手,可是……那日與你第一次暢談,我……竟是下不去手了,我從未想過,世上竟會有你這樣的男子,你的才情,你的談吐見識以及你對女子的尊重,都讓我着迷!
這幾日來,日日與你歡好。我總在心裡想着,若是,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就進你府中爲你的妾也挺好的,我知道你在暗中調查,可我總抱有一絲幻想,那就是你會爲我動心,會放棄調查我,可……終究是我多想了。”
蘇子由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的的確確起了心思想要爲你贖身,可是,我知道你摻和了四海商會與鬼城糾葛,我很擔心,你還有沒有挽回的地步。
所以,我在明知道你這裡有線索的情況下,還是選擇孤身一人前來冒險,就是想着,如果你牽扯不深,我就利用我的身份,悄悄的替你抹除痕跡,往後再找機會爲你改頭換面,過上琴瑟和鳴的生活,若是你能爲我生個孩子,那一定會隨你,跟你長得一樣好看。”
說着說着,蘇子由眼睛都微紅了,舉着手裡的賬本,道:“青魚姑娘,你告訴我,你還有回頭的可能嗎?”
蘇青魚身子微微發顫,咬住嘴脣,她已經不敢看蘇子由的眼睛了,不敢對視到蘇子由那充滿了期盼的目光。
“郎君,”好一會兒,蘇青魚才說道:“我……回不了頭的,你應該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吧,以你的聰明才智,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在做什麼的。”
蘇子由緩緩說道:“我之前一直在想,商無咎,作爲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邪道高手,怎麼會心甘情願自毀容貌,只求在你身邊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琴師。我從不懷疑愛情,但我不信商無咎那種惡人能有那麼純粹的愛情。
後來,又有了第二個疑惑。鬼城的崔判官作爲四海商會的黑手套,他又不能賣正品的雲麓檀香,而市面上所有的正品雲麓檀香都是有記錄的,他熬製正品的雲麓檀香有什麼意義?如果是他自己要用,完全可以從四海商會取或者購買。自己熬製,太容易暴露他與四海商會的關係了,四海商會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可偏偏四海商會還讓他得到了正品的配方。這就很奇怪了。”
說到這裡,
蘇子由指了指靈臺下的那些雲麓檀香,說道:“直到剛剛,我才明白過來,崔判官熬製的正品雲麓檀香,根本就沒有流通到市面上,而是另有用途了。
這裡的雲麓檀香,恐怕與前段時間宋子楚宋縣尉被害時用的雲麓檀香是一樣的,裡面是加了東西的。比如殺宋子楚的雲麓檀香裡添加了忘川曼陀羅花粉,那就意味着,同樣可以添加其他的東西,比如可以迷失心智的藥物。
有着四海商會的雲麓檀香打掩護,就算是有人察覺到不對勁去調查,也不可能查出任何問題。因爲四海商會的雲麓檀香是沒有問題的,而市面上也沒有除卻四海商會之外的正品雲麓檀香。
你們萬花樓明面上購買四海商會的正品雲麓檀香,暗地裡用崔判官提供的加了料的雲麓檀香,然後配合你們的手段,控制了許多人,比如血手琴師商無咎,比如爲陛下爭奪內庫財權的幾個突然背叛的負責人,他們不是背叛陛下,而是被你們控制了。我說的可對?”
蘇青魚微微點了點頭。
蘇子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現在懷疑,我對你動心產生愛慕之意,是不是也是被你用了同樣的方式給控制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蘇青魚連忙道:“我剛開始是有這個心思的,想用雲麓檀香控制你,可是,我下不去手,我想要你真正的愛我!”
蘇子由鬆了口氣,說道:“青魚,回頭吧,有機會的,一定有機會的。”
蘇青魚搖頭道:“我回不了頭的,”她指着那些靈牌,說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也知道了雲麓檀香的真相,郎君,你真的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嗎?”
蘇子由沉聲道:“鬼城異動,我們都以爲是衝着四國通商簽訂大會去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疑惑,那就是,顏太后爲什麼不在四國通商商定之處破壞協約,如果是爲了後面摘桃子,明顯風險很大。她成功摘桃子,無非是讓內庫變得更富裕一點,對她幫助不過就是錦上添花,可若是失敗,她將徹底失去對陛下的最後一點掣肘之處了,那太后皇帝之爭將直接分出勝負,這風險太大!
而我在調查鬼城異動,發現鬼城這一次的動靜非常非常大,我有懷疑過,顏太后是不是打算髮動兵變,可是,這個念頭我只是剛一想到就打消了。畢竟,顏太后可能不懂軍事,但她手底下的人不可能不懂,江湖人士面對軍隊,人數越多越沒有意義,越會成爲烏合之衆,不可能用江湖人士發動兵變的。”
一邊說着,蘇子由指着那些靈牌,說道:“直到看見這,我突然就明白過來了,兵變是有可能的,因爲,像你這樣被顏太后欺騙的平民派系出身的功勳後人很多,如果將那一批功勳當年留下的那些私軍整合起來,是擁有着奇襲兵變之力的,而鬼城,又正好適合隱藏那些私軍,這麼多年了,悄悄進行,也足夠籌備到一支軍隊所需的裝備了,再借助鬼城的便利,可直接出現在京城之中。
另外,雲麓檀香這麼多年的鋪墊,恐怕皇城司中也被滲透了,但是,一直沒動過,只要時機一到,動用雲麓檀香的隱藏手段,雖然不可能做到讓皇城司大軍倒戈,但可以很大程度上製造混亂,讓皇城司戰力癱瘓。這一次,又藉着四國通商簽訂大會做掩護,大家都以爲還在爭奪內庫財權一事上,可顏太后卻已經在籌備兵變,有心算無心之下,陛下危矣!”
蘇青魚冷聲道:“狗皇帝該死,我父親他們當年爲先皇鞍前馬後對付世家門閥,穩定了江山。要不是有我父親他們拼死相搏,哪有狗皇帝今日的坐享其成,可是,他爲了討好世家門閥。狡兔死,走狗烹,過河拆橋,對平民功勳下手,可憐我父親一心忠君,最後卻落了個滿門抄斬,狗皇帝該死!”
蘇子由大驚道:“竟然還有如此隱情?我在皇城司卷宗看到過令尊的事情,不是說是參與謀反嗎?”
蘇青魚滿是悲愴道:“不過是狗皇帝過河拆橋罷了,我父親是被冤死的,他一心忠君、感念先皇大恩大德,怎麼可能有反心?若不是當年有太后暗中相助,我們那一批平民功勳後人們安得還有生路?當年我父親他們起勢之初,就受顏太后照拂,最後又是靠顏太后才留得點香火,可那狗皇帝卻一直在趕盡殺絕!”
“這……這……”
蘇子由如遭雷擊,身體踉蹌往後倒去,扶在靈臺上,呢喃道:“陛下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
蘇青魚看着蘇子由這副模樣,深知這是信仰破碎了,很是心疼道:“郎君,對不住了!”
“殺了我吧!”蘇子由生無可戀道:“我蘇子由飽讀聖賢書,一心報國忠君,可君卻是此等君,我讀這麼多書還有什麼意思?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蘇青魚看着癱坐在地的蘇子由,手裡出現一把短劍,輕聲道:“郎君,對不起,我真的不想殺你,但是,我不能有絲毫差錯,消息絕對不能泄露,那麼多人命,我不能拿他們的命開玩笑。
對不起,等……今日過後,我就來陪你……”
蘇青魚走向蘇子由,看着蘇子由那生無可戀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說道:“等我回來……我們死後同穴……”
就在那一瞬間,
變故突生,蘇子由垂落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到面前,手中握着一個茶杯大小的長條盒子,在那一瞬間,盒身暗紋乍亮,幾百枚淬毒透骨釘裹挾着破空銳嘯激射而出,每根飛針都泛着幽藍寒芒,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
蘇青魚瞳孔驟縮,腰間軟劍如靈蛇出洞,寒芒連閃間舞出九重劍幕。劍刃與飛針相撞迸發出密集的金鐵交鳴,火星如流螢四散飛濺。她足尖點地凌空急旋,衣袂翻飛間劍氣縱橫,竟將大半飛針震落在地。所過之處,青磚碎裂、木屑紛飛,就連三尺外的青石地面都被釘出密密麻麻的蜂窩狀凹痕。
然而就在那一剎那,蘇子由另一隻手青銅葫蘆,葫蘆嘴迸發的毒液如一簾水瀑撲向蘇青魚。
蘇青魚下意識揮劍,毒液卻順勢落到她身上。
黑色毒液觸及肌膚的瞬間,腐蝕出爛肉顯露出骨頭。蘇青魚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劇毒順着毛孔滲入肌理,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發黑。未及躲閃的身軀又被後續飛針洞穿,三十餘根透骨釘沒入要害,帶起的血珠在空中凝成詭異的暗紅軌跡。
她踉蹌着向後栽倒,喉間涌出的黑血混着碎肉噴濺在地,抽搐的手指在青石板上抓出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最終無力地癱軟成一團,看着蘇子由張了張嘴,嘴裡有毒血冒出來,結結巴巴道:“你……你說……愛我……是不是……真的……”
蘇子由手中暗器盒再開,密密麻麻的透骨釘射在蘇青魚身上,脖子、臉、額頭都被穿透,瞬間沒有了氣息。
蘇子由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着地上的屍體,說道:“我花錢買什麼愛情啊,青魚姑娘!”
……
鬼城,縱橫交錯的洞渠之中。
顧陌正端着追影簡,與葉驚瀾一起快速追趕之中。
在這地下鬼城,那人面妖獸的劣勢非常明顯,個頭太大,很受限制。若是沒有被顧陌的追影簡鎖定,它還能夠憑藉着鬼城的地勢複雜跑得掉,可是,被追影簡鎖定着,就有一種無處遁形之感了。
“咦!”
追着追着,顧陌突然驚疑了一下,說道:“重合了!”
“什麼重合了?”葉驚瀾問道。
“人面妖獸與鄭老刀重合了,沒動了,大概三裡之外!”顧陌說道。
“在等我們?”葉驚瀾詫異。
很快,兩人從一處洞渠之中衝出來,葉驚瀾赫然發現,下方竟然就是他們前段時間下鬼城時到的第一個集鎮——沉沙渡。
不過,今日的沉沙渡卻是死一般寂靜,依舊是燈火通明,但卻非常安靜,除了集鎮外的流沙時而傳來流動之聲之外,幾乎就沒有聲音了。
可是,顧陌卻能夠感知到,此刻的集鎮裡面人很多,至少有上千人。
“顧兄,這是天羅地網等着咱們嗎?”
“應該是吧!”顧陌說道:“不論是鄭老刀還是人面妖獸都在裡面,說不是刻意等着我們,我都不相信。”
兩人施展輕功飄飛掠過流沙,走進了集鎮之中。兩丈多寬的主道上空無一人,街道兩邊每隔十餘步便懸掛一盞牛油燈籠,光線昏黃如豆,兩側支巷狹窄逼仄,牆面佈滿青苔與滲水痕跡。
隨着兩人深入,
前方突然傳出一陣陣嗩吶之聲,四個畫着如同紙人一樣妝容的漢子擡着一口棺材出現,後方四個人吹着嗩吶,聲音婉轉哀傷。
轎伕踩着九淺一深的步伐,迎面而來,停在了一處巷口。棺材蓋子緩緩推開,裡面坐直起來一個人,渾身纏滿屍布,從頭到腳全部包裹着,唯有那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但眼窩中卻詭異的跳動着幽藍鬼火。
葉驚瀾說道:“十大惡人裡哭死鬼,此人最擅長的是幻術,喜歡殺人取骨,而且只取背脊骨,說是用背脊骨練出來的鬼火最爲正宗,綜合實力,在十大惡人裡排第三,宗師級水準。”
顧陌在系統裡找到了關於哭死鬼的通緝信息:
【通緝目標——哭死鬼】
【任務等級——三星】
【任務獎勵——淵虹劍】
……
這哭死鬼的任務獎勵是比較少見的物品獎勵,乃是出自《秦時明月》裡的神兵利器淵虹劍,劍身赤紅如血,劍刃薄如蟬翼,劍柄纏黑色絲絛。前身是墨家鑄劍師徐夫子之母以天外隕鐵打造的「殘虹」,荊軻刺秦失敗後被秦王重鑄爲淵虹,消除殺氣並增強威力,極爲鋒利。
即便是放在這個世界,也是屬於名劍之中的佼佼者。
……
葉驚瀾看着哭死鬼,說道:“不會就你一個人準備來殺我們二人吧?”
哭死鬼坐在棺材裡不說話。
而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形佝僂,白髮稀疏的老者佝僂着身子從一個屋子裡走了出來,這人臉上佈滿毒瘡,身着黑袍,袖口和衣襬處沾染着各種顏色的毒液。腰間掛着毒囊,散發着刺鼻氣味,身上瀰漫着一股陰寒之氣。
那佝僂老者朝着顧陌和葉驚瀾拱手道:“小老兒白九,見過顧大俠、葉大人!”
葉驚瀾說道:“十大惡人,還活着五個,鄭老刀在這裡,哭死鬼也出來了,現在你寒潭老祖白九也現身了,想來剩下的老秀才和瘋劍肯定也來了吧?”
隨着葉驚瀾話音一落,
在一處屋頂上出現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之前在地上差點被顧陌打死的鄭老刀。在鄭老刀身旁的是一個身着青衫,手持摺扇,頭戴方巾,一副老學究模樣的老者,正是十大惡人裡資歷最老,存在時間最長的老秀才。
“吼”
緊接着,一道咆哮聲傳來,人面妖獸出現了,緩緩的從一座高樓裡走了出來,每一爪子落在地上都會踩出一個深坑。在人面妖獸背上站着一個模樣很年輕的人,那人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臉上有一道猙獰傷疤。手持一把斷劍,劍身上佈滿缺口,眼神裡充滿了殺意,身上瀰漫出沖霄劍意,壓迫感很強。
此人乃是十大惡人裡,公認武功最高也是人人談之色變的——瘋劍。
此人是個劍道高手,癡迷於劍,但是,因爲太過於癡迷,而導致入了魔,前些年甚至發瘋在京城胡亂殺人,後遭遇了夜部大宗師船家鎮壓,從此躲進鬼城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時常流傳關於他的傳說,因爲他在鬼城裡依舊是濫殺無辜。
顧陌在系統裡查看了一遍幾人的通緝信息:
【通緝目標——老秀才】
【任務等級——四星】
【任務獎勵——滿級天外飛仙】
……
【通緝目標——寒潭老祖】
【任務等級——四星】
【任務獎勵——滿級天水神功】
……
【通緝目標——瘋劍】
【任務等級——五星】
【任務獎勵——滿級萬葉飛花流】
……
“果然都來了,”葉驚瀾扭了扭脖子,說道:“很好,非常好,本官早就看不慣鬼城了,今日就正好全部一鍋端了!”
老秀才拱手道:“葉大人,恕老朽直言,只要京城在一天,鬼城就不可能滅絕,就算您殺了我們這些人,要不了多久,又會換上新的一批,這是不可能避免的。說實話,我們這些人還多多少少講點規矩,若是換一批來,可就不見得還會像我們一樣講規矩了!”
葉驚瀾冷笑道:“不講規矩,那就再換一批!”
“霸氣,”老秀才拱手道:“不愧是刀皇葉驚瀾,不過,葉大人,今日,我們並不想與您打生打死,只想坐下來與您和顧大俠好好談一談,不知可否?”
“你們配嗎?”葉驚瀾說道。
老秀才輕笑了一下,拍了拍手。
集鎮裡突然暴動了起來,四面八方都涌出來密密麻麻的提着各種武器的江湖漢子,至少有不下一千人,直接將整個集鎮四面八方都堵了個水泄不通。
“兩位武功高強,可我們這麼多人,外加人面妖獸,兩位有把握在真氣耗盡之前,把我們全部殺……”
沒等老秀才話說完,
顧陌突然就出手了,手中一把飛刀直接向着老秀才飛射而去。三寸飛刀如流星破空,攜着寒芒直取老秀才咽喉。
老秀才蒼眉驟擰,枯瘦如柴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羊毫筆竟化作墨龍騰空而起。濃墨潑灑間凝成玄色護盾,筆毛如鋼針飛射,在空中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防禦網。
飛刀與墨盾轟然相撞,剎那間墨霧四濺。
飛刀忽地迸發赤紅火光,飛刀表面烈焰翻涌。
老秀才瞪大了眼睛,在他眼裡原本三寸寒刃化作丈餘長的火輪,彷彿一顆隕石從天而降,高溫將空氣扭曲出漣漪。
老秀才瞳孔驟縮,尚未及變招,燃燒的毛筆已被火舌吞沒,焦黑的筆桿轟然炸裂。
熾熱的飛刀裹挾着千鈞之勢洞穿墨盾。
鮮血混着火星飛濺,溫熱的血珠在烈焰中蒸騰成霧。
老秀才喉間發出氣若游絲的嗚咽,枯槁的手指徒勞地抓向虛空,最終無力垂落,帶翻了未乾的墨跡,在青石板上暈染出一片詭異的猩紅。
就在那一瞬間,顧陌腦海裡響起一道提示音:
【斬殺四星通緝犯】
【獲得四星獎勵——滿級天外飛仙】
【是否領取】
……
顧陌當即點擊領取,在那瞬間,便將天外飛仙達到了滿級,掌握了這門傳說中最完美無缺的劍法,乃是聚集上洞八仙之神韻而成,如青天白雲無瑕無垢。
此招居高而擊,一劍下擊之勢輝煌迅急,劍光斜斜飛來,如驚芒掣電,如長虹經天,如天外飛仙。
……
一念之間,領取了滿級天外飛仙。
顧陌卻沒有絲毫停頓,大喊道:
“葉兄,愣着幹嘛,殺!”
話音未落,
顧陌雙手交錯,六脈神劍化作劍陣激射而出,劃破虛空,化作劍陣囚籠,向着哭死鬼籠罩而去。
哭死鬼那張青紫色的瘦臉在劍陣寒光中扭曲,佝僂的脊背弓成蝦米,指甲蓋泛着屍蠟光澤的雙手死死摳進棺沿。
顧陌指尖輕顫,劍陣如銀河倒瀉,劃破夜幕。
擡棺的四個壯漢甚至來不及放下肩頭木槓,便被劍氣絞成血霧,碎肉混着木屑濺在青磚上,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那具描金棺材更是不堪一擊,十二道劍痕同時撕裂棺木,木屑紛飛如落雪。
但是,棺中卻沒有了哭死鬼的蹤跡。
破碎的棺板間驟然涌出萬千白布,像是從黃泉拽出的喪幡,每一片都浸着屍油般的青灰,在空中翻卷成遮天蔽日的巨網。
眨眼間,丈高的白布囚籠便將顧陌困在中央,布面上繡着的骷髏頭在夜風中咧嘴,眼窩處滲出暗紅汁液,點點滴滴砸在囚籠底部,竟發出鐵器灼燒的滋滋聲。
“殺!”
寒潭老祖站在屋脊上尖嘯,一雙雞爪般的手掌泛着膿綠色毒光,袖口甩出的毒霧所過之處,青石板竟冒出白沫。
鄭老刀光着膀子從左側房頂躍下,龜甲護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整個人如鐵塔傾倒,帶起的風壓將院角兩根樑頭壓得彎垂。
人面妖獸踏碎假山衝來,三丈高的虎軀纏着褪色紅綢,虎首上那張腫脹的人臉突然裂開嘴,噴出的腐臭黑血砸在囚籠上,白布頓時冒出青煙。
騎在獸背上的瘋劍高舉斷劍,劍身上纏着的人皮劍穗無風自動,一道青灰色劍意如狂龍出海,直接撕裂囚籠頂部。
шшш✿тTk an✿¢〇
十餘個黑影從四面八方撲來,有人甩袖中飛出淬毒短刃,有人腳尖點地射出透骨釘,更有人雙手各握三枚骷髏鏢,在空中擺出北斗方位。
同一時間,遠處傳來密集的金鐵交鳴,葉驚瀾被數十人結成的魚龍陣困在中央,手中長刀每劈出一道弧光,便有三柄長劍從刁鑽角度襲來,逼得他連退七步,靴底在青磚上犁出五道火星。
而顧陌這邊,困住他的白布囚籠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突然炸開,布條四散飄飛。
顧陌的身影如從虛空中擠出來般浮現,周身纏繞的先天罡氣呈淡銀色,如同一輪明月驟然升起。
寒潭老祖的毒掌剛觸到罡氣邊緣,便發出爆竹般的炸響,他慘叫着倒飛出去,掌心的毒光竟被罡氣染成銀色,瞬間灼穿了整條手臂。鄭老刀的龜甲護手砸在罡氣上,悶響如巨鍾轟鳴,他鐵塔般的身軀竟被震得離地三尺,喉間涌上的鮮血噴在龜甲上,濺出點點猩紅。
人面妖獸的虎爪拍在罡氣上,炸起的氣浪直接掀飛了半座廂房的屋頂,瓦片如暴雨般墜落。瘋劍的劍意撞上罡氣,斷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他胸前的人皮劍穗突然崩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咒文,卻在罡氣衝擊下化作齏粉。
圍攻的那十幾個高手們只覺胸口一悶,像是被千鈞巨石碾壓,十餘人同時噴出鮮血,倒飛着撞碎遊廊的朱漆木柱。
當即,衆人便默契的開始四散逃開。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
那一衆高手們勉強站穩,忽然發現眼前世界褪去所有色彩。青磚成了死灰,白布成了慘白,就連遠處葉驚瀾的刀光,都成了單調的銀白。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身體像是被無形枷鎖鎖住,連眨眼都做不到,連呼吸都變得凝滯。
這是顧陌第一次施展天地失色這門屬於練氣士手段的武功。
效果是非常好的。
只能眼睜睜看着顧陌擡手凝聚真氣長劍。那劍初時如燭火般微弱,卻在剎那間漲至丈許,劍尖流轉的星芒竟照亮了半邊夜空。
劍光落下的瞬間,天地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十幾個高手的脖頸同時浮現血線,比髮絲還細卻猩紅刺眼。
寒潭老祖的頭顱率先落地,滾出三尺遠,眼睛還瞪得滾圓,嘴角甚至還掛着未乾的毒涎。鄭老刀感覺脖子一涼,手指下意識摸去,溫熱的鮮血立刻從指縫間涌出,他低頭看着掌心的血,突然發現自己的倒影在青石板上漸漸模糊。
身上依舊裹着白布的哭死鬼站在街道中央,身上的布條開始崩碎,然後一道道血痕瀰漫出,最後“嘭”的一聲炸開,四分五裂。
瘋劍拼盡全力將斷劍橫在胸前,卻被劍光生生劈退十丈,撞塌了半座假山,整個人都已經快要散架了,人面妖獸被砍斷了嘴裡獠牙,發出不甘的咆哮,馱着瘋劍撞破後牆,向着集鎮之外逃走。
其餘那些高手們如斷線風箏般墜落,砸在庭院裡發出此起彼伏的悶響。
顧陌的腦海裡在那一瞬間,連續響起了三道提示音:
【斬殺四星通緝犯】
【獲得四星獎勵——滿級天水神功】
【是否領取】
……
【斬殺三星通緝犯】
【獲得三星獎勵——淵虹劍】
【是否領取】
……
【斬殺四星通緝犯】
【獲得四星獎勵——滿級黯然銷魂掌】
【是否領取】
……
顧陌沒有理會系統的提示音,向着人面妖獸追殺而去。
此刻,
在另一邊,剛施展天問十四刀破開魚龍陣的葉驚瀾眼中滿是震驚,暗暗吞了吞口水,罵罵咧咧道:“這要是進不了天下前十,我葉驚瀾把腦袋拎下來當尿壺!”
當即,葉驚瀾就想向着顧陌追去,卻又被一大羣高手不要命的包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