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庚身先聲奪人,爲免事起拘泥,夜長夢多,頭個上來於堂前便對得馬爲民立威喝言。
後戶部郎中林之萬不得已棘手摻入,但竟也叫他廖庚身高擡皇命強行按下氣焰。
其所行恐有意爲之,欲亂拳快打,進逼馬爲民忙中有錯,好順曼摸瓜,引火去戶部仇維禎一派更深處,反正南黨於朝久矣,陳芝麻爛穀子,處處糟爛帳,旦要揪住個把線頭,造成既定事實,對倪次輔也都算有得交代。
“你!”
“牽強附會!”
“廖御史,你最好不要太過分!”
“老夫何時講過戶部另有章程的?!”
“聖上,乃萬民之聖上!”
“聖命,亦絕不容得半分馬虎!”
“當然啦,最是主要,卻也是不能叫那某些心懷叵測之人擅用亂用,拿來當攻殲同僚之幌子!”
戶部郎中林之萬,叫得廖庚身以聖命壓身,爲撇清嫌隙,免遭落人口實,不得已,也急就冠冕堂皇一通摘撿自身。
聞是此說,廖庚身嗤鼻冷哼一聲,對得林之萬兩面三刀之舉止,分外不屑!
“哼!”
“林郎中,你此話好不荒唐!”一瞪眼,廖意再追駁言。
可見事態雙方劍拔弩張,爲撥亂反正,續以繼下堂審之正事,主席袁文忠不耐兩廂口舌,便也緊着截話岔言進來,從中斡旋調和。
“誒呀,好啦好啦!”
“兩位,且請都先消消氣吧!”
“何苦如此針尖對麥芒啊?!”
“都是爲朝廷辦差,爲聖上分憂嘛,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如此矣!”
袁文忠摻講攪局以閉兩方之言。
完後,瞧是左右業畢消停,其亦忙又對去堂中苦站馬爲民處。
“呃,我說那個.,馬爲民那!”
“你也是朝中老人兒啦!”
“朝廷的事,你自清楚的緊吶!”
“尤是眼下還趟着懲貪廉政之干係,我們巡察組身上擔了這天大的差事!”
“此番南糧北調軍需貪墨一案,既訴到你個頭上,總歸同你是有牽扯的!”
“無論怎說,你都合該配合調查纔是!”
“你說是否此理也?!啊?!”
袁文忠老朽啦,堂中歲齡最長,詞念同時,一捋花白山羊鬍,老派書生模樣。
聽及,馬爲民洞明堂內局勢,也不再較一味拉扯肆掙。
“呵,呵呵!”
“得!”
“都是爲了朝廷嘛!”
“爲民配合,當然是要配合!”
世故人情前,馬爲民緩了口氣接言,神色先朝林之萬瞥了瞥,全表謝意。
隨之,扭身偏首回對去廖庚身處。
“那個,我說廖御史,不就是履歷嘛,何必耍這麼大肝火!我說.”
“鄙人呢,姓馬,名爲民,呃.,就是爲民請命的意思,啊!”
“這,早年間,結過親,不過沒留下孩子!”
“頭些年吶,老婆撒手走啦,到眼下,咱老馬也是獨混的光棍子一個兒呀!”
“呃”
“嗨!當然啦,手頭富裕的時候,倒是也有過兩個相好噠!”
“男人嘛,都好這個,這廖,廖御史應該也懂噠!啊?!”
“聽人說,你家裡小妾五房!”
“這有家底兒是好哇,自比我這有人惦記沒人疼的滋潤多啦!啊?!哈哈哈.”
馬爲民借得話鋒,犯來渾的,總歸是揶揄往那廖庚身身上找補回兩句場子,吐去兩口噁心閒話。
聞言這廝嘴上孟浪,什麼老婆孩子小妾的,不着四六,竟放肆如此,廖庚身眼下狠就他更多幾分。
“東拉西扯!”
“什麼東西!”
啪地一下!
廖庚身再一拍桌案,頂槓上去加一把火!
“我問的是你就任官職!”
“歷年任上調糧收糧的賬目何在?!”
“馬爲民,非是我有意刁難於你!”
“但,軍需北調,事關北伐全局,賬面兒上出了岔子,前段時間鎮江府常州縣賑災的救命糧你竟也要剋扣?!”
“兩案前後均與你有莫大幹系!”
“我這也是爲的你好!”
“這麼大的事兒,你一五品官兒,你兜的住嘛?!”
“只要從實坦白招認,挖出後面之人,你纔可算憑功減罪!”
“渡己渡人,爲國爲民!”
“本官勸你,別自作主張,更不要心存僥倖!”
“非要替人抗雷擋災,便沒人能真救的了你!”
廖庚身恫嚇之詞,再就言去一遍。
怎料,聽其這般,那馬爲民不駭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啊,這個,沒被扣進大牢之前吶,鄙人確是忝任江寧縣管糧同知一職!”
“可你廖御史後面說的那些”
“呵!”
“恕兄弟我是一個字兒都聽不懂哇!”
馬爲民不見棺材不落淚,死咬一口氣,絕不先低頭,就看這廖庚身到底有沒有真活兒了!
“你!”廖御史聽言,漲紅臉色。
“誒!廖御史,廖御史”
“何苦如此急赤白臉噠?啊?!”
“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吧!”
“咱老馬,自認平素這身上啊,小毛病是不少!”
“可北伐,事關社稷安危,常州賑災,又是救民於水火的大事兒!”
“我就是再不濟,也絕不動這般干係利害之處哇!”
“犯不上的嘛!”槓上開花馬爲民。
“狡辯!”
“信口胡言!”廖庚身火候終究差上幾分,被激惱上頭,徹底吐來真言。
“你倒我今日審你,是空口白牙而來嗎?!”
“睜開你的眼,瞧瞧諸位案前這卷宗憑據!啊?!”
“調糧、轉運、撥發,哪一道令,哪張單據上沒你手書作憑!”
“可弔詭之處卻爲,光有調糧單據,受了災的百姓,州縣,卻見不到你一粒糧食!”
“馬爲民,這可是兩千石糧食的空額呀!”
“你吃的下嘛!”
“今兒不消旁說,單這一條,當堂砍了你,都不夠贖罪噠!”
“你認與不認?!”廖庚身自信篤言,所話擲地有聲。
不過,效果卻似是一拳搗進了棉花套子!
反是那馬爲民,對此項指控,臉上竟分明絲毫慌色無有!
其隱隱暗鬆下一口氣!
娓娓接言來.
“唉,廖御史!”
“我馬爲民在糧道衙門任上,一干也十多年啦!”
“你道是我懂糧,還是你懂糧?!”
“倘要真是有個什麼百八十斤糧食的爛賬,叫你逮住,以個什麼侵吞倒賣軍糧的名頭辦我,那呀,許是我也就認啦!”
“平素老子這手裡,糧啊錢吶,是嘩嘩的過!”
“咱就一天裡批出去的條子,糊牆上,也都能鐵夠你裱間屋子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