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幾乎在自己鳩佔鵲巢後的每一夜,她實則都睡不安穩,總一次次地夢到她被人當衆揭發真實身份的時候會是多麼茫然和手足無措,然而如今真正到了這種時刻的時候,柳漣安是卻只是咬了咬脣,反而平靜了下來,最終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到她點頭,蘇樂的眸色也不覺沉鬱了幾分。
他原本以爲她會拒絕的。
然而這樣的變動最終也不過只是聚集在短短的幾秒鐘間隙,他很快便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一邊終於開始了自己的提問,“是從那一次那隻古怪的青色大鳥襲擊後,你才進入這裡的,對嗎?”
她最開始有些驚訝於他的敏銳,然而很快便已然想到,他實則想來是那般仔細而聰明的人,又怎是可能會被自己的那些小把戲糊弄過去?思及於此,她也便輕聲地嘆了嘆氣,一邊已經點頭回答道,“是。”
頓了頓,柳漣安繼續說道,“那一日,我就在遠處,原本想着遠遠看你們一眼便離開的,然而卻見到了青鷺。那青鷺乃是妖界的兇獸,會傷人元神,我當時正想要走的時候便聽到了……聽到了您妻子的慘叫聲,便知道是青鷺的目標瞄準了您的妻子,不知道爲什麼鬼使神差地便折返了回去,見到她正在跟青鷺糾纏,而您在旁邊,已經暈了過去。我心中思量着,您妻子到底也只是凡人之軀,定然是鬥不過那青鷺的,所以便在前一刻奪去了您妻子的元丹,至此進入了她的身體,隨即在跟青鷺進行搏鬥以後,趕忙帶着你離開,所以纔會發展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說到這裡,她低了低眼睛,“原本這件事情並不是有意想要瞞着你的,只是看你當時大病一場後又變得瘋瘋癲癲了起來,我擔心……擔心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的話,你的病情會再受刺激,更加惡化起來,所以就想着在此之前都用您妻子的身份在一旁好好地照料着您,等到您
好起來過後,我再告訴您這個事實。後來的事情……您也知曉了。”
蘇樂微微張大着嘴巴,雖然他此前已然做好了一定的準備,但是顯然跟前柳漣安口中所講的東西還並不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內,只能逐字逐句地去衡量着接受。
而這段時間內,房中的氣氛自然是一片長久的凝頓。柳漣安也並沒有再主動開口,只是安靜地坐在一邊低垂着眉眼,恍惚中看上去便如同一支清雅秀氣的蓮花,開放在青碧的池水中央,隨時等着有心人前來讚歎她的美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樂才深吸了一口氣,好似是在強自平靜下自己內心的情緒來,一邊已經又問道,“你爲什麼會對我這樣好,我們從前……分明素不相識。”
到底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柳漣安的眸中一閃而過幾分痛色,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該在他的面前呈現出什麼樣的表情,最終還是輕輕地勾起了嘴角,頗有些虛弱地對着他微微一笑,“怎麼會是素不相識……我們分明,分明已經在那麼早便已經認識了。”
早就認識了?蘇樂輕輕地一愣,端詳起跟前的女子來,分明對於她的臉龐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印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相信她的這般說辭,但是想到自己對於她那莫名其妙生出的熟悉感時,他那反駁的話語卻又在喉頭一窒,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或許,她與自己此前真的有過什麼樣的淵源,只是自己記不得了?畢竟就算不相信她的話語,但自己心中的那份熟悉感覺卻是不會騙人的。既然這般巧合,那他便也只能夠相信她的說辭。
想到這裡,蘇樂的眼神定了定,轉而繼續望着她,以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好似是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柳漣安輕輕地愣了一愣,嘴邊那輕淺的笑容裡頭不知不覺也沾染上了幾分苦澀,“說起來也是我的錯,畢竟已經這
麼多年過去了,世事變幻,滄海桑田,想來你這一世,大概也已經記不得了。我不怨你,也不怪你,但是隻還是那一句話,阿樂,我永遠不會害你,無論我做出什麼事,唯一的準則便是不會傷害你。我只能保證到如此了,好嗎?”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語氣裡幾乎已經沾染上了幾分懇求的意味,讓人如何也無法拒絕。
蘇樂凝望着她的臉龐,最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邊輕聲說道,“聽家人說,我從前小的時候便極爲喜愛蓮花。外頭的那座蓮花池,便是我纔剛牙牙學語的時候要求父母建起來的,他們便也依了我的願。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那樣懵懂無知的年紀裡,便對蓮花有着那樣深沉的喜歡和熟悉感,好似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一般。”
這一段在此前雖已經聽府中的管家說起過,但是如今見着他親口對自己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柳漣安還是情不自禁地稍稍紅了幾許眼眶,心中升騰起那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雖然她心中無比清晰地知道跟前的這個男子雖然是爲葉臻的轉世,但是說到底也還是不記得前世的事情了,自然不能把他完完全全地當做上一世自己所愛的那一個人。然而如今,他的所有行徑,卻又表明着他的身上多多少少的還是留有着前世的印記。這樣的發現,怎麼能夠讓她不感覺激動又難過?
能在下一世還保留這樣深刻的印象,可想而知,前世的葉臻到底還是在意她的。
只可惜的是,錯過了,到底便是錯過了。
她正失神着,一邊已經輕輕地“嗯”了一聲,等待跟前的蘇樂繼續說下去。
他的話風卻在此刻一轉,“你是青蓮幻化成的妖精,對嗎?”
在經過前頭的攤牌以後,她對於此刻他能夠精準地報出自己的原形也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了,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