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爲何會淚流滿面……
將頭埋進我的頸窩,他一串串冰冷的淚掃過我的鎖骨。掃過那枚妖豔的櫻花。
他說:“對不起,LONA。”
侑司,你現在在哪裡?
我一心一意地想着你,可你究竟在哪裡?
從那以後,VEE再也沒對我表露出他真實的一面了。
第十三天的時候,我捱了一百五十皮鞭,疼得我幾乎昏了過去。
四個鮮豔的對號,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我眼前。
VEE到底還是不會再心疼我了。
也罷。
也罷。
聽洪姐說,空格的最後一項便是特間犯人的執行死刑。
第十五天的清晨,我對一大早就來看我的VEE說:“VEE,我可以去看看外面的大海麼?”
他愣了。但還是點點頭。
原來這監獄是建在海邊的懸崖上,從懸崖上望下去,就是波濤洶涌的大海。
我終究是走到生命的最後一步了。
VEE,你說,你不會讓我死。
可我知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我所牽掛的,也只有侑司一個人而已。
命運開玩笑地讓我們轉了個圈,這也只是唯一的結局。
如果侑司可以徹底忘記我,當作生命中從來沒有我存在,那就好了。
侑司,我想走了。
對不起,我想走了。
我回頭衝VEE絕望地一笑,向前踏出了幾步。
“LONA!”
VEE,你終於也有後知後覺的一次。
腳下的支撐瞬間消失,我向着大海,一頭栽了下去。
海風很涼爽,連身上的鞭傷,也不再那麼痛了。
我閉上眼。
侑司,再見。
“侑司,你電話。”權哥把侑司的行動電話拎到他面前,“好像是令堂。”
“侑司接過手機,試探地叫了一聲:“媽媽?”
“侑司啊!你快回來!家裡出大事了!”
侑司趕忙追問:“怎麼了?”
“你爸爸……你爸爸他被查出得了肝癌!已經……已經是晚期了!”
侑司聽得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你爸爸已經快要不行了,你難道連他的最後一面都不見了麼?”母親哽咽了,“侑司,他畢竟也是你的父親啊!”
“我馬上就趕回去!您先彆着急!”
侑司掛了電話,對權哥說:“不好意思,權哥,我要回家去一趟,我父親病重。”
“喂!侑司!檔期怎麼辦!?喂!”
不顧權哥的叫喊,侑司撇下了整個劇組的人,飛奔了出去。
侑司回到家時,根本想象不到父親的病一下子重到了這種地步。
短短的半個月不見,他竟已經瘦成了這樣,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幾乎辨不出原來的樣子了了。
“爸爸,我
回來了。”
母親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淚。
“是侑司啊。”父親的聲音也蒼老了起來,“沒想到你會回來看我。”
“您身體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我的日子不多了,身體越是硬朗的人,倒下的越快啊。”父親的語氣裡也透着無助與無奈,“來,侑司,坐到我身邊來。”
侑司照辦了。
“我記得你小時候啊,最喜歡坐在爸爸的膝蓋上撒嬌了,可以與爸爸那樣親近的侑司,爲什麼長大了就不再聽話了呢?”父親撫摸着侑司的手,“一開始我總以爲是你的錯,以爲你忤逆不孝,以爲你一意孤行。但,現在的爸爸,終於明白了,那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的錯……”
“爸爸,不是的……”
“讓我說下去,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對你說話了。”父親閉上眼睛,“如果你真的覺得呆在娛樂圈是你的夢想,它也能使你感到快樂的話,你就勇敢地去追求你想要的吧。我做了一輩子的黑道霸主,卻從未想過自己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麼,我不想你步我的後塵……侑司,你不會嫌我這個做父親的明白得太晚吧?”
侑司看着躺在牀上的這個消瘦的男人,眼睛不禁溼潤了:“不,爸爸,不晚的……”
“以前的我,拼命地想要留你在身邊教導你成爲合格的道山繼承人,但沒有想到,這樣的做法反而將你推離了爸爸。你有了心上人,我卻逼迫你與江川財團的二小姐結婚。你有了自己熱愛的事業,我卻逼迫你回家繼承家業……侑司,我錯誤了那麼久,我沒有資格成爲父親……”
“爸爸……”
“我還騙了你,告訴你KORALONA已經死了,其實她並沒有死……”
侑司猛地一震:“爸爸,您說LONA沒有死!?”
“我只是想把全部關於KORALONA的真想告訴你,我不想帶着這個秘密進到墳墓。”父親的語速有些緩慢,“其實,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一個叫KORALONA的人,自始至終存在的,只有須森愛而已。”
侑司驚呆了,父親剛剛說,LONA就是森愛!?
“你不認識須森愛,但她……”
“爸爸!我……我認識森愛的啊!”侑司喊了出來,“那個出車禍死去的我心儀的女孩,就是須森愛她本人啊!”
父親的手顫抖了,母親則驚訝地用手掩住了嘴。
“她不是出車禍了麼!?爲什麼會變成了連我都不認識的LONA!?”
“須森愛過世的父母,曾是道山藥物子公司的高級研發人員,可是在一次研究的藥物病毒變異中,他們兩人染病死去了。當時我爲了公司的名譽,並沒有將他們送去治療,還謊稱是心肌梗死……幾年之後,他們唯一的女兒須森愛得知了這件事,便想要暗殺我,卻被VEE擊中了後腦,醒來後喪失了全部記憶。我命VEE製造須森愛已死的消息,隨即爲她換了新的身份。”
“那就是LONA?”
父親點點頭。
“那……那森愛現在在哪裡!?”
“她兩週前爲了受傷後,恢復了記憶,我已經派人將她送往死亡監獄了。”
侑司瞳孔驟縮:“這麼說……她已經……”
“今天是計劃中行刑的日子。”
“爸爸!森愛不能死!爸爸!求您了!放過她吧!”侑司緊緊抓住父親的手,“我不能沒有她啊!爸爸!”
這時候家中的電話響了起來。
母親按下了免提,立即有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
“老闆!我是屬下阿實!有件十萬火急的事要向您報告!”
父親說:“你講。”
“那個須森愛小姐請求VEE哥在行刑之前帶她去海邊看看,沒想到……沒想到她……”
父親的語氣依舊平靜:“沒想到她什麼?”
“她跳崖自盡了!”
轟!
“VEE呢!?”
“VEE哥已經開着救生艇衝出去了,我們現在也已經在準備……”
再多的話語,在侑司聽來,都已經成了沒有意義的事。
因爲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放棄了。
他要親眼確認森愛還活着,活着……是真的死去。
“爸爸,幫我調您的直升機,我要馬上趕過去。”
“咳咳咳咳……”我一邊咳着水一邊醒了過來。
“姑娘,醒來啦?”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位陌生大嬸的臉。
“我……咳咳咳……”
“你先別急着說話,你剛被我救上來的時候險些……唉,反正啊,你身體虛弱着呢。”大嬸搭了一條溼毛巾在我額頭上,“大嬸知道你想問些什麼,你是不是想問我這是哪裡?”
我拼命地點點頭。
“這裡是臨邊,是個小漁村,就在海邊。你是被海水給衝過來的。”
“我……咳咳……爲什麼……”
大嬸和善地看着我:“我當時在給我們家漁船收繩,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鬆開了握着被角的手。
從那樣高的懸崖上跳下去,我以爲可以就此了結,沒想到還是被人救了。
我不知道我是該欣喜還是該傷悲。
“姑娘啊,你這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我一驚。
難道我應該說我是死亡監獄裡的死刑犯?
我只得搖頭。
大嬸也不多問,只是對我說道:“姑娘傷好了之前就放心住在我這裡吧,我老伴死得早,還沒有兒女,一天到晚也沒個能說話的。”
我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大嬸出去了,我慢慢將自己遍體鱗傷的身子支起來,輕輕地,不敢碰到身上任何一處傷口。
身處在這樣的一座海邊的平房,似乎以往痛苦複雜的心情到了這時,也算是到了終點。剩下的只有我最爲平和的心情,一如三月的太陽,和煦卻不灼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