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河東邑(二)
第一百四十六幕
於是乎今天這兩人算是結下樑子了,冷戰了一整天誰也沒理對方。到了晚上,半夏鬱鬱寡歡到極點,遂提議大家一起去喝酒,想着以此發泄解悶。
幾人走到繁鬧的夜市上,找了一家小酒樓坐在室外的方桌,就着滿天星光喝起酒來。
第一回合,要了青梅酒、百草酒、梨花酒、桂花酒,越飲越醉,越醉越歡,覺得這桂花酒着實醉人飄香,於是進入第二回合,將幾種桂花酒要齊:金桂瓊漿、銀桂玉液、丹桂蜜釀、月桂冰露。這下倒好,致使幾人當中那不勝酒力的人最後一灘爛醉,暈頭轉向,忘乎所以,六親不認。
說起來,幾人中幾乎千杯不倒的是:御天、冷子漠、端木落蕭,剩下的便真真是一杯酒下肚就不省人事或者放飛自我,分別是:林纖洛、衡天、半夏、華城徽。
林纖洛僅是小酌一盅,一會兒便覺天旋地轉,昏昏欲睡,不知不覺側躺在長凳上睡着。晚風夾了絲涼意,林纖洛半睡半醒之際,忽然覺得周身一圈暖意,朦朧睡眼微睜卻看到是那個獻殷勤討人厭的御天用衣物將自己團團裹住。可是轉念一想,看到自己如此沉睡,他定以爲自己已經睡着並不會知道這些,但依舊本能地關心着自己。想來在家中雖錦衣玉食被萬人服侍,卻無一人真心相待,繼而心頭一暖,心腸一軟,覺得御天這張臉看上去好像倒也沒那麼討厭了。
端木落蕭已快將面前的酒喝光,不止一點兒沒醉,意識反倒愈發清醒,想到太多,想到菩葉百姓,想到落英,想到小凝,甚至,隱隱想到衡天。
相反,一旁的衡天已經酩酊大醉,這才品了兩杯,就開始滔滔不絕,舌頭也捋不直,說話都說不利索。只見端木落蕭正在沉思出神,突然被衡天拉起手,接着就聽到他沒完沒了地盡訴衷腸,邏輯錯亂,含混不清,神情還極爲嚴肅真誠,大體的意思也就是掏心掏肺咱倆最鐵。落蕭要是略有不耐煩聽得不專心還不行,必須得看着自己的眼睛,聽完還要有所迴應點頭認可,不然衡天就會一直來回扯着她的衣袖,直到她煞是無奈地堆着一張笑臉,點頭如搗蒜,方肯罷休。衡天越說越激動,加上美酒的催化,情到深處,眼眶泛紅,想來這一路相伴,那麼些大風大浪一起扛過,端木落蕭就像家人一樣,默默陪在自己身邊,同甘共苦,榮辱與共,突然暗下決心以後定好好照顧好她,不可再讓她經受任何委屈苦楚。衡天一把拉過端木落蕭的手貼在胸口,信誓旦旦地擔保,自己以後一定要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再也不願見到她傷心落淚。端木落蕭大概不知道有“酒後吐真言”這回事,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只當那晚的話是衡天酒後說的胡話。
半夏和華城徽二人喝大以後,早就把白天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忘得一乾二淨。兩人興高采烈,勾肩搭臂,到處遊走,平日裡風流儒雅儀表堂堂的華城徽,被半夏同化得衣冠不整,舉止猥瑣,儼然一個流氓,二人勾搭在一起頗有一種狼狽爲奸的即視感。
誰曾想,酒後世界真奇妙,冤家也冰釋前嫌,原來酒竟有這功效,能化干戈爲玉帛,化戾氣爲祥和,化腐朽爲神奇。
三隻“寵物小精靈”在一旁歪着頭,趁着主人們醉的醉、傻的傻,偷偷舔了幾口酒,未料到,三口五口下了肚,三隻“萌寵”興奮不已,居然紛紛化爲了人形!
半夏和華城徽分立兩旁又驚又喜,如同兩個三歲小孩齊齊拍手稱好大看熱鬧。今晚,本沒有什麼能再將他倆分開,可見眼前這場景有多麼百年難得一見。
小白吐吐被辣到的小舌頭,狠勁向前伸了個懶腰,一個激靈,化作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清秀貌美不可方物。小朱醉意朦朧,肉呼呼的小身子搖搖晃晃幾步路,逐漸化爲一精靈可愛的紅衣女孩。烏烏伸出腦袋沾了幾下酒,本身作爲一隻烏龜爬得就有夠慢,這下子醉得更加步履蹣跚,於是縮回殼裡搖身一變,竟成了一個劍眉星眸容貌英俊的黑衣俠士。幾人見到此情此景,怎能不歡喜驚奇激動難耐,瞬間如炸開了鍋一般吵嚷起來。
話說上回還只有小朱和小白匆匆化成人形,沒說幾句話就又回了原形。此一回還加入了威猛神勇的上古靈獸玄武——呃,也就是冷子漠的愛寵烏烏,再加上醉酒的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回到原態,於是幾人紛紛瞪大了眼睛來回觀察。
林纖洛被大夥吵醒,揉了揉眼,意識尚未完全清醒。御天正準備過去獻媚,未曾想小白公子一個箭步上前,一雙大長腿直接跨到林纖洛跟前兒,完美搶在御天之前深情款款地問道:纖洛,你好點兒了嗎?說罷伸手就要扶林纖洛起身。一隻貓認了一個女主人,跟主人動作再親暱也都是無可厚非的。突然一隻粗壯有力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肌肉線條的胳膊出現,擋住小白伸出的手。
小白微微一驚,虎軀一震,扭頭一看,又嬌軀一顫,竟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冷子漠。
冷子漠:白虎,你看清楚了,她可不是你們這些人一直懷念的那個人,更不是你死去的主人。若說你們能夠做到把她當作她自己來關心照料,纔算得上真心,不然,就別再來擾亂她的心神,攪亂她的人生。
小白:別人會不會混淆我不作評斷,不置可否。
御天睫毛輕輕顫了顫。
小白:但我辨人從不依據外表,只根據氣味,自然不會混淆。纖洛身上天生就有一種讓我迷戀親近的味道。我早已暗暗決心一路照顧好、守護好她,不用你這個外人瞎費心。
冷子漠:外人,至少這也應是“人”類之間才能發生的事情,小白你可是公的啊,應該去喜歡一隻母貓。
小白:跟你們人類在一起呆久了,我也沾染了人類的習性,學會了現代人說話的方式,但本尊畢竟還是上古神獸白虎,神的旨意豈是你一介凡夫俗子可以指點。
冷子漠:白虎?方纔我竟說你該喜歡一隻白貓,實在是我失言了。
小白:知道上古神獸的厲害就好。
冷子漠:我是說你應該去喜歡一隻母老虎啊!
小白:你、你你你!
兩者脣槍舌戰,僵持不下,林纖洛醉意全無,聽着好不心煩。
此時還有一人更是心煩氣躁。
御天將所有哀怨不滿屈辱不堪寫在臉上,內心獨白着:
你們兩個當我是空氣啊?!
就這樣鬧到後半夜,幾人瘋的瘋,困的困,踉踉蹌蹌互相攙扶着回到客棧房中,就這樣倒地交疊席地而睡了。幾隻“上古神獸”也跟回來紛紛倒地睡着,變回小貓小鳥小烏龜的呆萌原形。
等衆人都不省人事,冷子漠一人帶着烏烏走出屋外,施法在龜背上寫下幾行小字,便讓烏烏使着移形幻影離開了。
不愧是冷家移形幻影術真正的傳人,冷子漠已能將其操縱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