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貴妃椅上坐直身子,我轉頭看向窗外,聽着細碎的腳步聲進來,也並不回頭看她。
高傲的我習慣了驕傲的作風。
“香染見過娘娘。”她溫柔的聲線不管在什麼時侯都這麼動聽的。
淡淡的回頭看她,我輕點頭後轉頭看她:“起來吧!”
“不,香染要謝謝你,請受香染一拜。”她並不肯起來,竟真的朝着我磕了一個響頭。
疑惑的看她,我有點不懂。
今天我不是打了她一巴掌嗎?我以爲她心裡一定會很不服纔對的。
“若不是娘娘今天那一巴掌及教訓香染的話,只怕香染又做了一次錯事了。娘娘說得對,太子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人,是香染的無知累了他這麼多年。既然香染都已經回來了,真的不該再讓他陷在這痛苦之中。”她的表情有點難堪,卻沒有惡意。
“你想得通就好。”我輕淡的答,與她拉出了一點距離。
“雖然香染已經不愛太子了,可是對太子還是有一點知己之情,太子是個好人,他不該因爲不再愛他的香染而受這點罪的。香染真笨,這樣也想不透。倒是娘娘看得通透,若不是娘娘那一巴掌跟那段話,只怕香染今天並不懂得讓他死心纔是該做的事。”她小聲的道,聲音是那麼的苦,眼角的淚水凝聚得也不少。
其實,我明白這女人是個善心的人,只是她用錯了方式做人而已。
“起來吧!羽兒,搬張椅子過來讓香染娘娘坐一會。”看她這樣,我心裡一軟,便看向羽兒命令。
對於善良軟弱的人,我還是板不起心腸來。
“娘娘請不要這麼叫香染,香染自知自己對王爺的傷害太大,王爺不會原諒香染的。”她從地上站起,輕輕的搖頭,眼內盡是傷痛。
一個女人,錯了大半生才知道自己的路過了,當回頭之時還有機會被人憐惜嗎?
不過剛纔刑睿與我的對話裡透露了他的心,他這段日子接了香染回來卻不見她也不趕她走,就只是因爲在逃避。
也許,他更怕自己見了香染之後又會迷失吧!
“關於你與王爺的事,本王妃沒有要插手的心。你是他的側妃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你回來了,就算他還是要把你當成側妃,也不會有人敢有異議。”我輕輕的道,看着她坐到羽兒搬來的椅子上後,才轉頭看向無盡的天邊。
“不會的,王爺不會輕易原諒香染的,香染自知當日罪可不輕。若不是香染那無情一跳,現在王爺就是太子了,現在他也會有一個三歲大的兒子了。而這一切都是香染的錯。”她苦澀的嘆,有淚水在眼眶內閃動,卻不肯流出。
淡淡的笑,我接話:“若是那樣,晴樂就不會是他的妃子了。”
相信,這樣我所嫁的就會是太子本人了,那樣,又是不是會好一點?
想着,我忍不住彎起脣,輕輕的靠在貴妃椅上。
“香染回王府這幾天聽說,王爺幾乎天天只往娘娘這裡來,想必王爺心裡裝的也一定只有娘娘了。”她笑着說,雖有羨慕卻不是恨意。
比起藍嫣,這女人的心腸至少不是那麼壞的。
“你不瞭解這幾年的他,他天天往這裡來,爲的也不一定是因爲本王妃,有時侯不過是圖個安寧,又或者只是圖本王妃的琴聲,想必沒有像當年對你那樣的愛。”我溫柔的笑,讓心看得更清。
不管景王這幾天是怎樣的,他到來也只是抱抱我,與我說一些無關輕重的話,他時而溫柔時而溺愛,卻還是沒有讓我感受到半絲愛意。
也許是他真的不愛我,至少他也沒有說過愛我。
也許是我的心太硬了,不肯也不願意輕易相信他的一言一語。
“是啊! 隔了這麼多年,王爺的心香染也猜不透。”說着,她落寞的低下頭,有點難受。
我當然明白她的難受,不管她的心裡自己過去是如何的大罪,可是既然都回來了,就是想要半點疼愛吧!女人,不管嘴裡多硬,心裡還是期望被寵愛着的。所以刑睿這期間不找她不見她,想來她的心裡一定有點計較的。
“香染,你心情不好不如就跟本王妃一起出去走走吧!今天本王妃也想散散步。”從貴妃椅上站起,我輕笑說。
這個女人在被我打罵之後還懂得反省,認爲我是在幫她的,也不知該如何給她評語。
不過,在舊王府的幾天裡,我倒是看出了關於她的一點個性。
她很淡定,想必是躲起來這幾年修練到的成果。她臉上總是無太多表情,想必也是這幾年受的苦所引致的。她有點小聰明,而且有點小善良,這是她本質上的優點吧!
我想,在四年前,刑睿結識她的時侯,對她的觀感就是一個漂亮動人,卻又云淡風輕的女人。
而藍嫣,剛開始的時侯也給我這種感覺,後來我才知道這只是在刑睿面前才演的戲,所以刑睿心裡也一定是認爲藍嫣就是個雲淡風輕,不受爭奪的小女人。這樣想,那麼藍嫣也不過是香染的替身而已。
而我,沒有她們這些特質,與雲淡風輕是談不上邊了,而且高傲嘴硬,不肯認輸不肯讓步更不肯低聲下氣。着實不是刑睿會喜歡的角色。
“娘娘真的不介愈與香染一起走嗎?若你跟香染關係太好,怕王爺會不高興。”她有點抗拒。
“隨他不高興吧!反正他對本王妃從來沒有高興過。”輕哼,我並不以爲然。
“不對的,香染從王爺眼內看到了他對你的在意,當他在舊王府裡看到娘娘的時侯,那表情不是假的,他是在高興,高興他終於找到你了。”香染與我並肩着走,並不認同我的話。
“也許他是高興找到了你。”我笑,並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裡。
“不是的,當他進王府門看到香染的時侯眼內閃過的光芒不一樣的。”
“那都不重要,本王妃不在意他的心如何,反正一直留在這裡都不是因爲他的心裡有我。”失聲而笑,我對她的執意有點無奈。
經過了上一次的死心,我開始學會不去在意他的心了。
不去管他的甜言蜜語是不是真心的,也不去管他的寵愛是不是真心的。
他做他要做的事,而我過我自己的生活,不看重便不會受傷害。
“王爺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男人。”香染微笑,低下頭輕輕踢着地上的草。
同樣微笑的我卻不說話了,因爲看到了前面還有兩個女人往我們這邊來。
她們就是瓏兒與藍嫣。
藍嫣這人平時不與人結怨,總是輕輕淡淡的,若不是因爲刑睿對我的在意像比對她多,想必她也不會與我的關係鬧得這麼僵。而這瓏兒怎麼看都是一個天真的人,想來是更容易被藍嫣利用。
香染也看到她們二人了,頓了一下腳步,才繼續跟上我高傲的腳步。
“嫣兒見過姐姐。”藍嫣在我的面前淡雅的道,脣微彎,是她以往那輕淡的態度氣質。
“嗯!”我輕哼,冷冷的看她們二人一眼後,便轉越過她們。
面對一些我不喜歡的人,我懶得多花半點心思上去。
“哈,還真高傲呢?王爺把最寵愛的香染接了回來,人家還不是去拉關係嗎?”說這話的是瓏兒,她是恥笑我此時與香染拉關係,就是因爲香染曾經是刑睿最寵愛的人。
頓住了腳步,我回頭對上她,視線在咬牙中變得更冷。
“怎樣,想恐嚇我嗎?”她不甘的問,咬脣與我對上。
“恐嚇?要對付你,本王妃何時需要用到恐嚇了?”我不恥的失笑。
她的臉色果然變得更難看。
我知道沒有人會對於別人的恥笑不當一回事的,她顯然是,而我也是,所以我現在還擊了。
“你這女人,你要是敢動我絲毫,王爺不會輕饒你,難道以爲香染回來以後,王爺還會把你當寵兒嗎?”她氣得微微顫抖,說話只知要難聽,倒是有點不經大腦。
彎脣而笑,我不緩不快的道:“你這態度是什麼意思?難道以爲肚子裡有了王爺的骨肉就可以不懂尊卑,妄想在這王府裡搞風搞雨嗎?”
也許是因爲我的氣勢,她果然是嚇了一跳,後來看了眼一旁的藍嫣與香染後,又不願在新回來的香染面前認輸,於是死咬着脣:“不懂尊卑的人是你吧!王爺休掉你這個妃是事實,而且王爺把這景王府的大小權力都交給了藍嫣,你以爲自己剛纔還真有能力接受藍嫣的行禮嗎?”
“是嗎?藍嫣也是這樣認爲?”我雙手抱在胸前,輕淡的看向藍嫣問。
這女人,我也想要好好的教訓一次。
卻是,現在不是可以教訓人的好時機啊!
“瓏兒,怎麼說姐姐纔是正王妃,你就別這樣說話了。”藍嫣微笑着安撫瓏兒,那善良無害的表情倒是讓人感動的。
冷冷看她,我將視線轉回瓏兒身上:“你有王爺的孩子,本王妃今天就看在這孩子上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下次,下一次,若還敢對本王妃無禮,絕不會給於輕饒。”
說罷,我轉身繼續走我的路,頭依舊是擡得高高的。
香染跟隨而上,小聲的說:“娘娘的氣勢還真強,的確是作爲王妃的最好人選。”
“這王府裡女人不多,可是不管是哪裡,只要有女人就會容易出亂子。那個瓏兒之前成爲了本王妃向景王挑戰的棲牲品,她一直對本王妃懷恨在心是可以理解的事,我不怪她。不過那個藍嫣不是一個簡單角色,想必她也有她的野心。若以後你還是要繼續當刑睿的女人,那麼那個女人你可以小心一點。又或者你會認爲最該要小心的人是本王妃。”輕嘆後道,我說得平靜,事實也沒有多餘的意思。
多女人的家肯定是多是非,我討厭是非所以平時少出香染居是對的,不然經常遇上,有爭執是肯定的事。
“也許香染很快就會被趕出景王府了,關於這些人還是沒有深究的必要。不過看娘娘爲人幹練聰敏,她們不會是娘娘的對手。”香染輕笑,不以爲然的聳聳肩。
只彎着脣,我沒有再說什麼,只與她隨隨便便的漫步於這景王府內。
這女人一直口口聲聲說不知哪一天就會離開景王府,我想她最怕的就是那一天吧!
我不是個笨女人,怎會不明白女人的心呢?就算她不是一個惡毒的女人,也總是希望自己心愛的男人愛自己多一點吧!
刑睿曾經是那麼的愛她,在她的心裡也許在某個程度上認爲刑睿的心是她的,誰也不能佔有。
所以,我與這女人,不能成爲朋友。
與她散步了一會,我以藉口叫羽兒送她回到風月閣後,就自已與凝霜往香染居而去。
當回到香染居的時侯,才發現刑睿早等在那裡。
他不是說要爲了離開京城去凌州的事而忙嗎?怎麼才離開香染居不到半天又要回來了。
疑惑的走近他,我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腳步,不解的問:“王爺這麼快就又折回香染居,總不會是太閒了吧!”
“本王剛回府的時侯聽到嫣兒說你跟香染在後花園裡散步,還與瓏兒起了幾句爭執。”他淡淡的看我,依在樹上不動。
走到樹下,與他面貼着面,我輕輕點頭,才答:“是啊!不過王爺說了這麼多,是想問晴樂與瓏兒起爭執的事,還是想問晴樂與香染之關的事?”
“晴兒以爲呢?”他皺着眉,並不作正面的迴應。
“若是爲了瓏兒,那麼晴兒要請王爺以後好好管教這個自以爲是的女人,在晴樂的眼中,不管她的出身與氣質多麼的高貴,都只是一個閒等人。之於香染,剛纔她是來找晴樂聊了一會兒,然後晴樂想去散步,就順便帶她一走。王爺可以放心,晴樂沒有要結黨營私的嫌疑,也不會花心思去拉攏你的香染的心。”輕淡的道,我把一切說得都不重要。
而事實上,的確是不重要。
“本王的香染?怎麼本王從晴兒的話裡聽到了酸味?”他笑了,對我的答案也許是滿意了,手一伸將我扯進他的懷中。
近來熟悉了他的懷抱,我也就不多掙扎,任由着他抱着。
“王爺過獎了,晴樂這人很無情,不懂得吃醋這回事。”我嘴裡硬着,自是不可能承認自己剛纔的話裡有酸味。
“是真的嗎?若是這樣,晴兒以爲本王該如何處置香染的存在纔好?”他將我的身子扳向一邊,從我背後抱住了我的腰。
眉頭一皺,我是想不到他會突然這麼大方的與我談說香染來。
“那是王爺的事,若真要讓晴樂來決定,只怕王爺會後悔。”我避重就輕的道,其實是不想插手。
我想,他要拿香染怎樣也是他個人的決定吧!別人只怕是左右不了他的意思,若真要讓我來處理,也只怕自己成爲他利用的工具。
若是因爲我與香染一起在後花園裡走了一圈,他便認爲我與香染關係好,纔想要我決定,那麼不難猜測他是想要我幫他說話,讓香染留下。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若他真的是想要讓香染光明正大的留下,其實不必通過我。他這男人從來不會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的決定纔是的,他要留下的人,還需要理由嗎?
“其實本王也定不下來主意。”他埋首在我的頸間,有點苦惱的低語。
“王爺還在意香染,是吧!”本不想問,可是話到了嘴邊便忍不住了。
“那是本王第一個愛上的女人,卻是一個讓本王恨了三年之多的女人,對她,本王說一點感覺也沒有了,聰明如晴兒,會相信嗎?”這一次,他倒是很坦白,說話中有幾分苦澀。
“若真這樣,王爺就隨心而爲吧!晴樂管不着。”不管心底的情緒,我若無其事的道。
“可是三年前她所做的事本王無法放下恨意來輕易原諒她。”他懊惱的道。
無奈的翻了一下白眼,我對這個男人此時的表現十分不快。
就如一個不安的小夥子。
“既然在王爺的心中,香染是一個棄之可惜留之又不甘的女人,那麼王爺說要怎麼辦呢?還是以爲來這裡問問晴樂,晴樂就可以給你好答案?”推開他的手,我直直的向着琴室方向而去。
“關於香染的事,本王暫時不想管,倒是關於與晴兒一起離開京城去凌州的事有點期待。”他尾隨我而入,走到小几旁坐下。
擡頭看他,我走到了瑤琴之前,才問:“王爺真的決定帶晴樂去嗎?”
“當然,剛剛不是跟你說過嗎?”
“那好,王爺就把香染也帶上。”低下頭,我的手指開始在琴絃之上跳動。
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這樣說的,但是卻是這麼想纔會衝口而出的。
或者,我是想看看,在刑睿的心中,香染是不是真的比一切重要。
包括——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