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燼瘋了。
九黎人間一片譁然,誰都不曾想到,這無盡看客足足期待了近一年的壓軸一戰,最終竟會以楚燼入魔,自動判負而收場。
雖然,楚燼在被自動判負之前,其實就已經敗在了古皇傳人的手下。大家看得都很真切,若是那頭頂九龍冠的神外化身,在關鍵時沒有收斂輪迴之力,那楚燼恐怕早都已經在那恐怖指影中身殞了……
不過,九黎人間的看客卻是打心眼裡心疼這位可開九脈仙芒的天縱奇才啊。大家不是不能接受他輸,而是不願眼睜睜地瞧着他在失敗中入魔,徹底廢掉啊。
人心昔才,更會同情“弱者”,或者說是失敗者。
看客們也真的搞不懂,爲何仙瀾宗培養出的蓋世英才,心中卻會蘊藏着堪比邪魔外道一般的執念!
仙宗之子,不應該是心中向道,淡然無爲的至高心境嗎?又怎會計較這一時得失,困在執念中入魔了呢,這不是與凡夫俗子一樣了嗎?
“可惜啊,糊塗啊。四品開九脈,即便不得帝傳,又能如何呢?這等天資,未來是必入六品的,即便是碰觸到神禁之境,也並非是不可能啊,又何必非要執着這一次的勝敗呢?”一位青年才俊十分惋惜地評價着。
旁邊,他爺爺背手而立,心中也有感悟,輕回道:“楚燼站在高臺之上,於萬衆矚目下入魔,你當然會覺得可惜。可這高臺之外,億萬生靈之中,又有多少人的瘋魔之言,被逼得寂靜無聲呢?”
“瘋的不是一個楚燼,而是這九黎人間的癲狂。”
他輕輕地搖着頭,盡說着心中感慨。
人間充斥着喧譁的議論之聲,而被圍觀,被評價的楚燼,卻是瘋態盡顯,身在西南天的那片模糊光景中,不停地轟擊着誰也看不見的歸塵道場之門。
他甚至都沒有聽到天道的昭告,更不知曉自己已經被判負,帝墳的大道爭鋒也已落下了帷幕。他只想以萬千神法打碎那道門,奪得那一滴至高神物,換取極爲短暫的自由……
西南天,任也與小侯爺漂浮在那片模糊的光景之外,不停地向楚燼傳音,希望能喚醒他,但卻從未得到過任何迴應。
“轟!”
就在這時,天地間陡然泛起一陣轟鳴之聲,任也與小侯爺近乎同時感知到,此地的天道規則正在急劇變化。
一直壓迫修道者肉身與神魂的天道之力,正在驟然退去,他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比輕鬆之感。
“天道壓制正在消散,此地即將變成無品之地了。”小侯爺率先有了判斷,擡頭望着蒼穹:“上個時代的機緣要來了。”
話音落,任也望向帝墳之外,卻見到迷濛的仙霧散去,不遠處,仙瀾五城的景色盡收眼底,也近在咫尺。
大道爭鋒結束,帝墳面向人間開啓。
“刷!”
驟然間,任也感知到刑山外最中央的觀龍臺上,有一道恐怖至極的威壓氣息,轟然籠罩了西南天。
“媽的,老登要來了,溜了,溜了!”
任也心中大驚,毫不猶豫地催動着神法,直直奔着歸塵擂的方向飛掠而去。
“你莫怕他,給我一千六百萬星源,我請你去東登府。在那裡有我罩着,沒人敢動你。”小侯爺適時開價。
“萬一你家老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呢?!”任也根本不聽勸。
“那你就也給他一千六百萬星源唄。”小侯爺也離開了西南天,追着任也飛掠。
轉瞬間,二人返回到了歸塵擂,並感覺到此處的天道壓制並未消散,還是四品秘境。但擂臺之外,天道壓制正在如潮水一般退去,逐漸演化成了無品之地。
果然,二人站在擂臺上,剛剛轉身向西南天看去,就見到虛空一點震盪,一道白衣如雪的蒼老身影,只一步就跨過了人間與帝墳的壁壘,出現在了那片模糊的光景之外。
他腰板筆直,滿頭白髮,氣質出塵,只在舉手投足時便有紫運加身,氣息也只微微外放,便驅散了尚未完全消散的天道壓制之力。
人間六品,仙瀾宗主!
那是一位活了近三百歲的老人,早已觸摸到了一絲大道之意。
無塵破碎虛空,一步入帝墳,竟沒有引起任何異象,只令一點虛空微微震盪,且渾身也充斥着一股返璞歸真,早已脫凡成仙的氣質。
無盡看客的眼眸,此刻盡數匯聚在無塵的身上,靜靜瞧着人間宗主的風采。
無塵瞧着那光影模糊中的弟子,蒼老的面頰上泛起了無奈與悲傷之感。
他深邃的眼眸,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盡是心疼與惋惜的神色。
沉默良久後,無塵開言呼喚道:“燼兒,隨爲師回家吧。”
那呼喚聲如一把利劍,竟瞬間穿透秘境壁壘,傳入那模糊的光景之中,並在楚燼的雙耳中炸響。
模糊的光景中,楚燼只稍稍怔了一下,而後就像是沒有聽到師尊的呼喚一般,繼續癲狂地轟擊着那扇大門。
“唉!”
一聲長嘆:“燼兒,你竟連爲師也不認得了嗎?”
無塵無奈地擡起了右臂,緩緩豎起一根食指,輕輕搖晃道:“燼兒,速速醒來!”
“轟!”
一言出,楚燼的眉心突然泛起一團耀眼的金光,緊跟着,他的護道至寶“相國鍾”,竟在沒有宿主的神念引動下,轟然出世。
古樸的大鐘在光景模糊之地展開,竟隱隱撐起一片虛空,並懸在了楚燼的頭頂。
潮龍城內,一位少年不解地衝師父問道:“這楚燼的至寶,爲何他師尊也可以引動啊?難道至寶可多次認主?!”
“非也!”
旁邊的師父搖頭解釋道:“可能是楚燼之能,尚且無法完全煉化這尊天地至寶,只能靠他師尊的神念壓制吧。你看那相國鍾,竟可在天道之力加持的虛幻之境中撐起一片地域,這說明……那不是楚燼的力量,而是老宗主出手了。”
“一念起,便可稍稍改變天道規則,這就是……初初觸摸到大道之意的六品宗師之人嗎?”
那中年眼中盡是羨慕,聲音也充滿了崇拜之意。
“咚!”
悠悠鐘聲,自光景模糊中響徹,傳遍人間。
相國鍾耀起萬丈佛光,且散發出了磅礴無盡的誦經之音,就像是有十萬八千高僧,在一同唸經傳法,普度衆生。
帝墳徐徐開放的無品之境中,盡是佛光與祥和之景,令人心神迷醉。
無塵飄浮在蒼穹之上,再次開言道:“聞鐘聲,退執念,燼兒醒來!”
無塵之言似可與那鐘聲遙相呼應,且他豎起的那根食指,也好像是纏着一條誰也看不見的絲線,可以遙遙操控着相國大鐘。
鐘聲鳴,師尊呼喚!
光影模糊之中,楚燼雙眸中的癲狂之色,便如海潮一般退去。他那染盡赤血的肉身,也頃刻間安靜了下來,不再繼續衝着那扇大門轟擊。
誦經之音在雙耳中嗡鳴炸響,楚燼呆呆地飄浮在虛幻的光景之中,只感覺自己心中的執念、癲狂、執着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祥和之感。
他曾用相國鐘的超度之法,讓小壞王心生放下屠刀,不爭不搶之意。而此刻相國鐘被師尊無塵掌控,耀佛光萬丈,聽禪音超度,這也讓他瞬間走出了執念,並重拾善念。
在漫天的佛光之中,楚燼聽着師尊一聲聲的呼喚,那入魔後被壓制在心底的善意驟然涌動,也記起了人生中極爲稀少的溫暖。
六歲那年,大雨滂沱。
這初入問道宮的小道童,遭受到了同門師兄的欺辱,打罵。他十分委屈害怕,便去找了執法長老,而對方卻告訴他,這世間本就如此殘酷,若想不被人欺,那就要做欺人的那一個。
這句無比冰冷的話,讓小小道童對修道一途,與天爭,與人爭,與己爭一說,充滿了堅定與驚懼的矛盾之感。
他堅定的是,自己真的不想被欺負,不想被罵作野種,更不想連帶父親也被同門師兄羞辱。所以他既然來到了問道宮,那就要努力修道,在磨礪中蛻變,成爲人人羨慕與尊重的強者。
而他驚懼又矛盾的是,他雖然想成爲強者,但卻不想做欺人的那一個。父親不是這樣教他的,修道一途也不該是這樣的。
在一衆同門師兄的欺辱中,在翻來覆去的掙扎中,他整日都做着噩夢。他夢見自己偷偷將利刃藏在袖口內,蜷縮在那仙宮昏暗之地,苦苦哀求無果後,起身就將那十幾位同門道童,全部捅死在了高牆的陰影之下……
他渾身染着鮮血,心有餘悸地猛然驚醒。
再擡頭時,他卻看到自己的牀榻旁坐着一位老人,面目慈祥至極,且雙眸中充滿了令人心安的神色。
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尋常弟子的宿房之中了,而是在自己入睡時,有人將他抱到了這裡。
是眼前的這位老人嗎?是這位把自己從家鄉中帶出來的仙宗宗主嗎?
他不知,只惶恐行禮,並呼喚道:“弟……弟子參見宗主!”
那老人笑呵呵地瞧着他,竟主動伸手摸了摸他凌亂的髮絲,用手帕爲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並輕聲道:“執法長老,能憑藉宗門律法,限制弟子的言行,卻限制不了這煌煌人心。人心有陰暗的一面,也有向陽的一面,此事仙人也無法更改。”
“燼兒,你生性過於純良,且不善於與他人交往。以後,你便住在這問道宮吧。”
那老人瞧着他,溫和地點了點頭:“老夫就坐在旁邊觀閱古籍,你閉眼前,可以見到我;睜眼後,也可以見到我。不需兩日,你便不會再做噩夢了。”
六歲的道童,聽着老人的話,只在一瞬間就心安了。他也是第一次在這冰冷的問道宮中,找到了家的感覺。
歲月的記憶在腦海中,伴隨着悠揚的鐘聲,緩緩流淌而過。
十年大比時,荀仙師送來了一枚作弊的仙丹,並告訴楚燼,你不能輸,你輸了很多人都會失望。
他再次陷入了矛盾之中。他想成爲首席,他想以鄉野琴匠之子的身份閃耀仙瀾宗,讓那羣同代之人看看,這幼年備受欺凌的廢物,明日就要君臨道宮了。
他拿着那枚丹藥,目光逐漸陰沉,變得堅定。他不想出錯。
但當他回眸轉身的那一刻,卻又想起了那位充滿慈祥,且以德立道的老人。他對自己就如孩子一般疼愛,他不光教會了自己神法,還教了自己許多做人的道理。
若是明日大戰,我以作弊手段成爲首席,那他也一定會很失望吧……
想到這裡,他目光中的陰沉驟然退去。他將那枚丹藥再次放回了長桌之上的陰影中,邁步離去。
那年,他在生日時,得師尊賜下的至寶相國鍾……
這件至寶是那位老人耗時數年才尋到的神物,卻在他的誕生之時相送,只爲慶他從少年長大成了青年。
這份師恩,當真此生難以報還!
他內心極度歡喜,攜帶着至寶去了問道宮,想要對着那位老人一吐心中的感激之情。
卻怎料到,他見到的卻是問道十二經的神禁篇。
他看到了一個陰謀,一個佈局近二十年,只爲收穫一粒種子的陰謀。
在那一刻,他徹底碎了,崩塌了!
世間的一切,彷彿都是假的,都是技藝精湛的戲子表演出來的。
他內心大恨,卻知道自己不能問,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只能裝傻充愣,硬着頭皮把這齣戲演下去。
從那兒開始,他對那位老人心中便只有懼怕與忐忑之感。
百日後,那老人自帝墳歸來後出關,並將他喚到了兒時哄他入睡的道宮之中。
青年來時,見老人正盤坐在蒲團之上,點着油燈,十分仔細地縫製着一襲雪白的道袍。
他內心很是驚訝,佯裝與平時一樣地問道:“師父,你這怎自己縫起了道袍?!”
那老人緩緩擡頭,面頰上露出雙眼昏花之態,爽朗笑道:“這刑山帝墳,已有顯露赤潮的徵兆。大世即將來臨,西涼國主司徒昂,藉着爲自己慶祝誕辰之際,便邀請十五宗的年輕後輩參加。你是我仙瀾宗的首席,自也要帶着同門手足出席。此等場面,要穿一些得體衣裳……我便爲你縫了一件新的道袍。你走時,應能穿上。”
青年瞧着他,輕道:“此等小事,命雜役院的弟子準備便是了。”
燈火昏暗,老人拿着袍子巍巍起身,輕道:“爲師成爲首席時,我的師尊也爲我準備了兩樣東西。其一是問道十二經的全篇,其二便是一件嶄新的道袍。他與我說,這問道十二經乃是至寶,也是天下人認可的正統仙瀾傳承,但他認爲,那件贈我的袍子,纔是真正的師徒傳承,是香火情。”
燭火晃動間,青年感到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恍惚。
那慈祥的老人拿着袍子,罕見地急迫道:“兒時在山上,人多,沒人會額外照顧你,洗衣做飯,什麼活都要幹。入三品後,由宗門供養,只努力清修便是,這反而少了一些煙火氣,爲師這針線活的手藝……也退步了,更不知縫得合不合身!”
“燼兒,快來試試。若是大了小了,在你出發前,還有改制的餘地。”
青年站在那裡,任由慈祥的老者,將那半件袍子披在自己的身上。
他瞧着羸弱的燭火跳動,瞧着那蒼老不已,陪着自己長大,悉心關愛他十幾年的老者,心中真的恍惚了。
有一瞬間,他竟不知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究竟是那十二經中藏有惡念,還是自己的內心早已蒙上了人間塵埃,把一切都想得太髒了?!
……
光景模糊之地,楚燼聽聞鐘聲與師尊的呼喚,心中善念狂涌,也似徹底被相國鐘的佛法之力超度。
他眼中沒了執念,沒了癲狂,只有光景外那瘦骨嶙峋,大限將至的至親之人。
他披頭散髮地瞧着師尊,眼中盡是兒時的乖巧與尊重。
“踏……踏踏……!”
他如行屍走肉一般,一步步向模糊的光景外邁去,輕道:“師……師尊,燼兒回來了。”
九黎人間,無數看客都以爲楚燼已經在其師尊的召喚下走出執念,神念清明瞭。
他們瞧着那滿身染血的年輕弟子,一步步走向師尊時,心中也不免羨慕起了這份師徒之情。
蒼穹之上,無塵背對着人間,食指輕搖,緩緩操控着相國鍾,心中盡是憤怒與不甘,但臉上的表情卻像是一位等待遊子歸家的老翁,充滿了期待與寬慰之色。
楚燼一步步向前,走得極爲吃力,那九脈盡斷的肉身也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會倒下去。
小侯爺見到這一幕,也長長地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在執念中徹底瘋傻……唉,帝墳謝幕了,結束了。”
任也聽着他的話,卻眉頭緊皺,緊張兮兮地瞧着楚燼的身影。
就在這時,即將走到虛幻光景盡頭的楚燼,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頭頂的鐘聲依舊悠然作響,但他的赤目卻恢復了清明。
他呆呆地瞧着無塵,滿目淚痕,突然開言道:“師父……求你了,別讓鐘聲再響了!我入仙瀾二十年,心中就只有你這一位至親!!”
“別讓它再響了,也別讓結局告訴我……我的一切猜測竟都是真的!”
“啊!!!”
他的衣衫破爛,肉身血肉模糊,在呢喃中突兀地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無塵聽到這話,心中陡然一驚,本能地就要繼續催動相國鍾。
“……你……你不要說,千萬不要說!讓我自己做,好嗎?!”
楚燼流着血淚,怔怔地瞧着無塵,聲音沙啞道:“我自己做,也一樣可以送給你一顆成熟的種子。”
“我與親生父親相處只有六年,但我與師尊相識卻有二十年。入仙瀾,師尊待我如己出,給我尊嚴,教我神法,餵我做人的道理……我在問道宮長大,閉眼時,身前有你;睜眼後,身前亦有你……喪父之後,你便是我父!雖沒有血緣,卻勝似人間一切至親。”
他流着眼淚,嘴角上掛着濃烈的笑意,沉浸在自己的認知中,一字一頓地說着:“如今師尊大限將至,壽元無多……我每每想起都會有神魂崩裂的痛楚感。所以,我要爭取一切機緣,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爲您延續壽命,讓您在人間再活一世!”
“閉嘴!!!”
虛幻光景之外,無塵聽着楚燼的話,竟然瞬間破防,以傳音的方式暴怒地呵斥了一句:“不要再說了!閉嘴!”
“咚!”
話音落,他在暗中操控着相國鍾,企圖再次喚醒楚燼心中的善念,令他無言地走出那片虛幻之境。
卻不料,楚燼在這一刻竟不受相國鐘的影響,只流着血淚,振聾發聵地說着:“我得無量珠,是爲了用自己的人陽之魄,滋養八十一族純淨的英靈神魄,而後再滋養您那腐朽蒼老的神魂,讓您的三魂七魄宛若新生。”
“我天生便得人陽體,沒日沒夜的苦修,就是爲了能入更高品境,也期望着有朝一日,可以獻出星核,令您像《問道十二經??神禁篇》中記載的那樣,開十二仙芒之後,既得人陰星核,又得人陽星核,達到天人歸一,融大道,入人間已萬年不顯的神禁之境!”
“但這神魂可養,雙核可得,可那日漸枯萎,氣血衰敗的肉身,又如何能夠重生復甦呢?!”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所以,我血拼帝墳,以無恥的手段獵殺獨行血引者;又以出賣摯友的卑劣算計,度過了人間擂的那一關……走到這裡,我心中執念更盛,即便敗於古皇傳人,我也要生生砸開歸塵道場的大門,強行奪取那一滴至高神物,爲您的肉身重生,寫下最後一筆!”
“可是師尊啊,燼兒一路搏殺至此,真的已經力竭了……走不動了,無法向前了。”
“我還是沒能做到……!”
楚燼瞧着他,滿面淚痕的臉頰笑得十分燦爛:“那這最後一筆,便由您自己書寫吧。”
他的獨白之語,響徹帝墳,響徹九黎人間。
無數看客在瞠目結舌中沉默,他們看懂了,也聽懂了楚燼的話。
光景模糊,一面之隔。
楚燼站在那裡,雙眸驟然失去華彩。他雙拳緊握,披頭散髮的仰天大吼道:“我生不能報師恩,便以死相報吧!”
“轟!!!”
ωwш TтkΛ n ¢ ○
一聲巨響泛起,楚燼近乎以反噬身死的代價,瞬間抹去了自己與無量珠的聯繫。
一口鮮血噴出,楚燼猛然擡起手臂,五指成爪,用力向自己的腹部抓去。
“楚燼!你……!”任也不自覺地呼喊了一聲,但卻離得太遠,已無法阻攔。
“噗!!!”
五根手指直直插入腹部,鮮血狂涌,烈陽一般的星芒之光閃耀天地。
“啪!”
楚燼腰板筆直地站在光景虛幻之地,活生生自腹內抓出了自己的星核,聲音顫抖道:“師父,我把你要的東西都給你,你只把父親造的那把琴還給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