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凌曉也就是想想而已,因爲那顯而易見是不可能的。
不過,地位高也有地位高的好處——在那座階層明顯的城市中,地位高的比地位低的更容易接觸到各種機密。
只是,到都沒到,這種事自然無從談起。
這段逃亡路對於其他人來應該是灰暗的,因爲幾乎每一天都能得到其他飛船失聯或是被捕捉擊毀的消息。也正因此,飛船上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沉鬱。其餘孤身半蟲人姑且不說,原本還有幾分甜情蜜意的那三對情侶也都不約而同地發生了矛盾。
其他人姑且不說,那位年紀最小的十六歲女孩愛茉爾最先堅持不住。
不過這並非單方面的原因,她的戀人——那位二級半蟲人並不是“親人派”,而是“親蟲派”。雖說他們之間也有真感情,但僅僅如此是不夠的。尤其越接近“故鄉”,這位名叫赫德的半蟲人就越發表現出了這一部分特質。身爲戀人的女孩,是最先感應到這一點的人。
與此同時,她也終於發覺到所謂“愛的逃亡”並非如小說和電視劇中描寫地那般美好,一個不小心,是真的會送命了。這種時候,她格外需要溫柔撫慰,最初的確是能得到的,但是,赫德顯然沒有足夠的耐心。而且這個年紀的、習慣被人捧在手心的女生一旦折騰起來……說的好聽點叫“有點鬧騰”,說的不好聽就好“作”,作一次能接受,作兩次也能接受,若是一直作下去,誰都沒耐心伺候。
一旦赫德不配合,所以愛茉爾的爆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爭吵也就算了,問題在於她爭吵過程中說出了禁句——
“讓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當時他們的爭吵是在臨近住處的飛船走廊中發生的,又是飯點,於是差不多所有人都聽到了。
赫德的情緒也差不多到了臨界點,一方面是“不知是否有未來”的驚懼茫然,另一方面是自尊被戳傷的難看疼痛,這些都導致了他應激過度,直接伸出手掐住了愛茉爾的脖子,將她一把按在牆上。
過程中,他的頭部和手有一半化爲了蟲族的模樣。
毫無疑問,這是他第一次在愛茉爾面前展露“本體”,順理成章地把那向來“傻白甜”的妹子給嚇壞了。她身體發抖,嘴脣哆嗦地說出了又一個禁句——
“怪……怪物!!!”
被刺激到了極致的赫德豎瞳一縮,差點把她掐死當場。
好在白及時過去,拉開了兩人——其實若論戰鬥力,身爲二級半蟲人的赫德是非常強的,平時缺乏實戰的白未必是他的對手。但是,半蟲人的等級其實並非是單純地按數據劃分,而是真的有實據。這種實據被稱爲“血脈壓制”,簡而言之就是赫德在白麪前會有“被壓制”的感覺。這種感覺相當微妙,不是半蟲人是無法感應到的,而正是這種壓制感讓赫德不敢輕舉妄動。往大一點的方面說,它也是維持新城秩序的要素之一。
白將赫德拉開後,直接將他拖走了。
愛茉爾順着牆滑到地上,渾身顫抖臉色發白,臉上滿是淚水,身上滿是汗水,就如同被丟棄在地上的廢舊木偶一樣,好半天都不動一下——毫無疑問,她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身爲“普通人”的凌曉三兩步上前,與此同時,其餘兩位普通人也都圍了上來。才一接近,他們就聞到了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低頭一看,才發現愛茉爾居然……失|禁了。
三人中唯一的男士別過頭,有幾分尷尬地站起身退後幾步說道:“我去拿點吃的過來。”現在這麼一腦,他們自然是沒機會去飯廳了,所以他用這樣的藉口遠遁也算合理。
凌曉則與那個總是面色淡漠的女子對視了一眼,兩人搭起手將愛茉爾扶進了女子的房間。一方面,這間房比較近;另一方面,凌曉不會輕易讓人進自己的房間,因爲她和白的對外關係是戀人,而他們的房間……說實話,身處戀愛中的人一眼就能發現問題所在——因爲它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甜蜜氣息。
兩人幫愛茉爾擦拭了下|身體又換了套衣服,再將她塞進了被子裡。才一進|入被窩,原本任由她們動作毫無反應的愛茉爾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被子,將整個人蒙了起來。隨後,她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凌曉只看到被子隨着她瑟瑟發抖,隨即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凌曉與對面的女子對視了一眼,一起轉身暫時離開了房間,因爲愛茉爾現在需要的也許是獨處。
她們一出門,就看到拿着食物來回打轉的男子,他一看到兩人,就迎上來問道:“愛茉爾怎麼樣了?”
凌曉搖頭:“不太好,正在哭。”
“是麼……”男子苦笑,“也是。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了他們的‘另一面’,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見過?”凌曉問道。
“嗯。”男子點頭,“在她決定要離開之前,曾和我告別,我再三問及原因,她被我逼得不耐煩,直接現出了那副模樣。我當時被嚇了一大跳,不過……”最終還是決定跟着她一起走,無論外表爲何,她都是他的戀人。
他之所以這麼坦然地說,是因爲凌曉和女子在看到剛纔的赫德時,神色都很鎮定。所以他認爲她們都見過各自戀人的這幅姿態。
“你們呢?”他好奇地問道,“是在什麼時候看見的?”
凌曉最先回答說:“和你差不多。”先說,時間就留給了後說的人,她也就不會被追問了。
女子猶豫了下,回答說:“我在交往過程中無意發現的。我沒有舉報他,他發現我知道後也沒有殺我。”所以她就跟着他來了。
“原來如此,你們的感情很好嘛。”男子略揶揄地笑了。
女子聽到這話,大約天生僵硬的臉微微柔|軟,露出了一個帶着暖意的笑容。
“對了,我拿了吃的——”
男子的話戛然而止,凌曉像女子一樣順着他看的方向轉過頭,不出意外地發現白過來了。後者很快走過來,低聲詢問:“她怎麼樣了?”
三人面面相覷了下,凌曉開了口:“還在哭。”
“是麼……”白皺了下眉,看來有些煩惱。
“赫德呢?”凌曉又問。
“他……”白猶豫了下,回答說,“他也不太好。”說話間,他將手中提着的恆溫飯盒遞給她,“先吃午飯吧,我會盡量勸他的。”
凌曉點了下頭——她在外人面前總是會對他表現出足夠多的順從,所以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她當然不在意聽他的話。
旁邊的另外兩人也很知機,很快就分別說——
“你們先聊。”
“我們進去看看愛茉爾。”
被留下的白和凌曉對視了眼,一起回到了房間中。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很是直截了當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赫德說……”白也頗懂“角色轉換”的真奧,一秒變狗腿,很是直接地賣了隊友,“如果她再執迷不悟,他會親手殺了她。”
“嘖,好一個執迷不悟。”凌曉冷笑了下,“真那麼果敢,有本事當初別騙人啊。”看愛茉爾和其他人不同的表現就知道,她絕對沒見過半蟲人的另一幅姿態,所以纔會被嚇成這樣。——她自己是個例外,雖說半蟲人的本體沒見過幾次,但蟲族和蟲人不知道已經見過多少次了。
白也是搖頭,這種事狡辯是無意義的。若是真想坦誠,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說。若是說了還害怕被出賣,也有很多方法以供選擇。採取這種方法來誘哄戀人跟隨自己離開人族的地盤,實在不是一件正當的事。然後事到如今,再說這種話也已經晚了。
“愛茉爾已經不可能回去了。”白表情沉重地對凌曉解釋說。
倒不是說害怕告密不告密,而是他們已經快接近終點,這中途也沒有什麼可以停留的地方。所以愛茉爾如果不想漂流在太空中,就只能跟着他們前往目的地。
凌曉點頭:“我知道。而且這不是你的問題。”
白略鬆了口氣,然後說:“我會再和赫德談一談。”
凌曉對此沒有發表意見,因爲她覺得就算這次兩人勉強和好甚至於真心和好了,也並沒有什麼用。從白的口中她很清楚地知道,在新城中,如果說半蟲人被分爲五等的話,那麼人類的存在就是——
最末等。
從字面上就能知道,這是多麼殘酷的一個事實。
哪怕是最低等的半蟲人,只要向市政府申請,就可以無償獲得挑選人類的機會。五等半蟲人一年有一次這樣的機會,四等三等二等半蟲人的時間陸續減少,至於最高級的一等,只要他們想,隨時都可以去挑選。也就是說,只要白願意,他完全可以擁有一架“豪華美人車”,然後每天坐在跪爬的美人兒的身上到處顯擺。
也就是說,在新城中人類的地位完全可以與“奴隸”劃上等號。
赫德作爲一個二等半蟲人,回去後能享受的待遇不言而明。如果說愛茉爾原本和他還算是平等關係,那麼不久後,從來嬌生慣養的她又該如何應對這種突然傾斜到了極致的關係呢?
凌曉對此完全不看好。
作者有話要說: 實現某位親的願望——今天雙更。嗯,所以下面還有一章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