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火?”逍遙子睡眼惺忪地打開了門,看見是童焱,有點意外,“哎呀呀!半夜三更你來做什麼?我兩這孤男寡女的不是破壞我老頭子的名節嘛……”
玩笑開到一半他卻看出童焱有點不太對勁。夏夜裡山上雖涼,但應該不至於冷到讓人發抖的地步,可童焱卻渾身輕輕打顫,面色蒼白,雙眼裡似乎還隱藏着閃閃發亮的東西。
一時間,他已心中瞭然,所謂無巧不成書,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進來吧。”逍遙子打開了門,面色已轉爲穩健可靠的長者。
童焱在門口呆立片刻,終是拘束地踏了進去,彷彿是擔心逍遙子不明白她的意圖,童焱還追加一句,“老先生……那個,今晚……我能不能住你屋裡啊?”她的房間就在沈曇旁邊,但是她真的害怕待在那裡;樑龍姬和鬱瑛的房間她也待不進去,想來想去,只能找逍遙子。
“好啊,年青漂亮的小姑娘要來陪我這個糟老頭,我還真是老來風流啊!”已經完全不是剛纔大喊着“晚節不保”的口吻,逍遙子異常客氣地把牀讓給童焱,自己又在地上另打地鋪。
童焱雖貫徹女性優先,但也不好意思讓老人家睡地上,倒是推脫了幾次。結果逍遙子跩跩地說,“三把火,你別瞧不起人,我可是老而彌堅啊!而且素來憐香惜玉,與我那傻徒弟完全不是一種人,他在你面前從來不會客氣吧。”
提到沈曇,童焱就忽然噤了聲,默默地爬上炕頭鑽進了被裡,雖然拼命地閉緊眼睛,可大腦內的反覆回放卻根本不因黑暗而消失。
“老先生……”展轉反覆良久,童焱與靜夜中吐出一口氣來,像殘燭的餘煙般輕渺,“那個……我在後山的溫泉那……那裡……”
“我知道。”逍遙子短短三個字,似是有備而來。
“那是什麼?”其實以前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沈曇爲何一直對原形遮遮掩掩?但童焱心裡的沈曇總還是停留在那精緻又高傲的外表,亦或是惹人□□的兔子模樣上。她從不覺得他的外表會影響她對他的判斷,直到看到溫泉中的那一幕。
她甚至問不出那是“誰”。
“唉……你們可真不巧……”逍遙子苦笑一聲,“我已經替他上了藥草,原本明天就能瞞過你了,不過……大概這就是命中註定吧。”
逍遙子的聲音像雷雨天裡的溼熱空氣,低低地飄蕩在房間裡。他沒有直接回答童焱的問題,而是把話題回溯到了童焱一無所知的久遠年代裡。
“那個時候還沒有宗朝,我照常四處雲遊,來到了舊朝的帝京。我也沒旁的本事,一路上靠製藥抓鬼賺點錢財,後來就有個人來找我給一所宅子驅邪,結果就捉到了一個孤魂野鬼……那鬼魂心智不全,說不清自己的來歷,我看他滿身燒傷,像根焦枯的柴火,所以纔給他起了那麼個外號……”
逍遙子說到這裡頓了頓,而童焱也明白了,那個鬼魂就是後來的沈曇。
原來他當初告訴童焱的修仙方法並不是全部,他本人既不屬於羽化,也不屬於尸解,而是由鬼籍入的仙道。他昇仙之時並不是一個凡人,而是一個亡者,所以那原形所保持的,便是他死後恐怖的模樣。
“他果然沒告訴過你……”逍遙子一副不出所料的口吻,“一看就是柴火能幹出來的事,死要面子活受罪。”
童焱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不過若是她有過曾經淪入鬼道的不光彩歷史,她肯定也不想對人提起,何況沈曇的自尊心高過了她千百倍。如果在她沒看見沈曇如今樣子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她肯定會哈哈大笑地嘲諷他,那必然不是他願意接受的。
“那麼說……他是被燒死的?”果然什麼對人生已無所求才修仙的話也是在騙人,可這時童焱卻沒有嘲笑的心思。
逍遙子嘆了口氣,“應該是吧,不過鬼魂的記憶大多殘缺不全,我也就沒仔細問。而且我看他並沒犯下什麼不可挽回的惡行,只是流連於宅子中驚嚇了旁人而已,便決定發發善心,幫他完成心願後讓他能心甘情願的離開人世。”
“心願?”
“是啊,鬼這種東西,都是因爲各種執念纔會魂魄不散,徘徊在人世不得超脫的……”逍遙子悠悠說道。
那後來他終於從沈曇語無倫次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點有用的信息,原來因爲神智扭曲,沈曇感覺不到自己身邊時間的流逝,他一直像活着時那樣,在原本居住的這座府邸裡遊蕩,心心念念地只是想找到一個人。
“出這種怪事的場所多半過去都出過問題,所以早在接這生意時,我就向屋主打聽過那所宅子的歷史。這宅子原本是坐公主府,後來因爲發生了火災才被廢棄,輾轉賣到他人手中。而那次火災恰好燒死了府中的男主人,我便是因此才猜到了沈曇的身份。”
沒想到這兔子居然是個皇親國戚?童焱十分意外,難怪他蔑視別人的技巧那麼爐火純青。想到這裡,她忽然在腦海中幻化出一幅尚爲凡人時兔子清高的樣子,不由地竟覺得很可愛,不過聽到他還有過家室,心裡不知爲何又有些異樣。
而那邊逍遙子的陳述已經痛心疾首,一臉鬱悶,“我發現他一直在那裡尋找當年的妻子,便領他去看了那個公主的墳墓,本來是以爲他還牽掛裡面的人,所以想說幾句好話寬慰他,讓他早點上路,誰知竟是禍從口出……”
“你都說了什麼?” 童焱不禁好奇追問道。
“我說,你夫人後半輩子過得很好,她改嫁的丈夫是一代名相,夫妻恩愛,白頭偕老,子孫滿堂,你就不用操心了,趕緊轉世投胎去吧,結果……”老頭頓了頓,感嘆道:“結果那傢伙忽然滿身厲氣,把整個墓掀了個亂七八糟。”
“啊!爲什麼?”童焱一滯。
“他從未提及,我怎麼知道?”逍遙子大呼委屈,“反正我那時就知道猜錯了,結果他又問我找一個人,早知道我就不說那麼多實話了,唉,悔不當初啊……”
“他找誰?”童焱跳過逍遙子的自憐,急急問道,而且她似乎還有些隱隱的預感。
果然,從逍遙子嘴裡報出來的名字,正是張梟羽。
我就說不可能是什麼單純的同僚嘛!童焱終於明白沈曇初見張梟羽時那副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是緣何而了。
在逍遙子訴說沈曇毀掉他妻子與後嫁之夫的合葬墓時,童焱大腦中就滑過了三角糾葛、豪門恩怨、始亂終棄之類的橋段。但尚不知一介神仙的張梟羽插在中間又是怎麼回事。
逍遙子卻不管童焱作何敢想,繼續回溯道:“我當時就奇怪了,便告訴他他要找的是天上的仙君,問他怎麼會認識張梟羽,可他一句話也不說,愣了好半天,我怕他又忽然發瘋,便蓄勢待發準備稍有不對就除掉他,結果你猜他對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童焱順勢接過逍遙子的話頭,老頭馬上就悲呼了一聲。
“他就纏上我啦!非要我教他怎麼修仙,我上哪他就跟到哪,威脅恐嚇好言相勸全都不聽,你說我天天被個死鬼跟着這叫什麼事?到最後我只好收他爲徒,真是命苦啊!”
童焱側趴在牀上,已經全無睡意。今晚她接受到的現實太多,即使反芻也清理不完頭緒。
逍遙子講的就像一個撲朔迷離的懸疑故事,完全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兔子,卻讓她第一次覺得沈曇離她居然不是那麼遙遠。她又想到了月夜下看到的軀體,那樣的傷痕……他在客棧中卻曾說毫無感覺。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呢?即使□□的痛感早已消失,那被火焰毀壞的腐朽軀體,卻仍連着內心沒有結疤的地方吧。
過去曾經罵過他“你也不過是個凡人”,現在看來說的一點都沒錯。壽命再長,法術再高,不也還是有過凡人的生活,有過凡人的煩惱和困頓,即使現在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卻也像透着一股孩子氣,好像高高在上就可以無視過去軟弱的自己。
“……真是個傻瓜。”童焱不禁喃喃自語,心裡卻覺得悶悶的。
“可不就是傻瓜嘛。”逍遙子不知何時停止了他對收沈曇爲徒的牢騷,悠悠地說了一句,“其實不管是什麼樣子,他都還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童焱愣了一下,卻很快心領神會地笑了,“我明白。”
現在再嫌棄那個人,也着實晚了點。他的生命太長久,心裡裝的事肯定也多,而自己的心卻沒他來的深。她沒有足夠的空間來裝着這件事,所以纔想知道真相,然後視情況決定要不要忘掉。
只是如此而已。
清風散露,天穹邊一片霞紅。
童焱起了個大早,伸着懶腰走出了逍遙子的房門。她的樓下正對着逍遙子那開墾到一半的自留地,鬆鬆嚷嚷的土地邊正站着一個人,桑青色的袍子微微地拂動着,桂林一枝。
朝霞模糊了他的輪廓,像潤着水似的暈然開來,剩下一片融合的光影。似乎有所感應似的,他回過頭來,與她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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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天不是故意去偷窺你的”……這根本不是重點吧。
“你別多想,我完全不介意的啊”……感覺越描越黑。
“哈哈!這有什麼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提的起放的下啊!”……好像有點火上澆油。
……
結果雖然事先打了許多的腹稿,但到了緊要關頭,童焱卻發現開口講句話真的很有難度。她只是挪到了沈曇旁邊,跟他一樣盯着那塊地,許久憋不出一句話來,尷尬之極。
“你不用硬是說點什麼……”倒是沈曇先開了口,他的目光遊離的很遠,“看見就看見了,我並沒把那種事放在心上。”
纔怪!童焱在心裡吐着舌頭。
若是真不放在心上,此刻他一定會大怒地訓斥自己,或是怪腔怪調地嘲笑自己,這纔是他的風格。而眼下這樣波瀾不驚,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正說明這傢伙心裡其實非常介意。
唉,這個愛面子的兔子一定也花了不少時間來心理建防吧……童焱這麼想着,便打算說些什麼,沈曇卻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如果你覺得看着我不舒服,我也可以離你遠點,反正該履行的契約我都會做,你不用擔心。”
“等一下,你在說什麼啊?”童焱聽得不痛快了,說的好像自己要跟他劃清界線似的,“我又沒說我看着不舒服。”
“那就是說你看着我那副樣子,一點也不覺得可怕和噁心了?”沈曇忽然直視着童焱,彷彿要穿透她的靈魂。
童焱的眼神不自覺地閃了閃,雖然面前站着的這個人已經恢復了他們初次見面時那個精緻的外貌,可她知道很多東西已經不一樣了,“關於這個問題……我……”
我到底該怎麼回答呢?她也意識到這個回答將很關鍵,就像是應聘時面對主考官,也許一句話就能決定生死。如果說錯了,或許再也彌補不回來了。
天吶!太緊張啦!
“我……我們……”
“算了,你不用勉強回答。”沈曇沒有等待她的答案,轉身大步離去,“就當我什麼也沒問過。”
“哎?等……等等啦!”等一下,我並不是勉強啊!
望着沈曇的背影,不知怎的,童焱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雖然這不可能,一百年的時間裡他哪裡也不會去,不管願意不願意,他跟自己的一生都是要綁在一起的。
是的,不管願意不願意……但是自己並不願意他是違心的守在身邊吶!
“等一下!”童焱忽然追上沈曇的腳步,不由分說地從後面攔腰扯住了沈曇,“我是很害怕,也覺得很噁心,但是我會去適應的,你給我一點時間嘛!”
沈曇定定地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失去法力的關係,他以往輕飄飄的身體感覺上異常的沉重。
“……你不需要去適應我什麼……”他就這樣揹着身子任由童焱拉着,“等我恢復法力後就能一直保持正常的外貌,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看見那副不成體統的模樣的。”
“不是的!你是哪副樣子我也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沈曇不轉過身子,童焱也沒有硬拉着他正視自己,她覺得這樣隔開自己與沈曇的視線也好。她當然沒有說謊,但她擔心他誤解自己的表情,擔心他不相信。
“雖然我現在沒法底氣十足的保證,但只要適應一段時間,以後我一定可以完全不在意的,我的適應力是很強的,請你相信我!”
“我說了不需要你適應!”沈曇不知爲何忽然火大起來,不耐煩地掰着童焱的手,“我又沒逼你幹什麼!也不需要你安慰!”
“我沒有安慰你!”童焱十指交握死死扣住自己的雙手,不讓沈曇有空隙扯開它們,“不管你覺得是安慰、可憐、同情之類的什麼都好!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變成怎樣,你在我眼裡始終就是沈曇而已!我不會因爲你的外貌、因爲你曾經是鬼就討厭你,反之,你就算長的再好看,就算你沒做過鬼,討厭你的地方我也依然會討厭,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這一刻,什麼腹稿都是用不上了,自己也沒有本事看見了還裝作若無其事,改變了的關係不可能再指望復原回去,但是至少自己會努力不讓未來受到影響。她希望他能明白,能跟她一起努力,然後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通通拋到九霄雲外去!
“你真是……”沈曇嘆了一口氣,似乎緊繃的肌肉也跟着放鬆了下來,“你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啊?”
“我就是這麼想的,你要生氣那我也沒辦法。”童焱的臉埋在沈曇的衣服裡,聲音悶悶地回答道:“而且……我覺得要是騙你說我一點也不在意的話,你會更生氣。”
沈曇低頭看着童焱環住自己的手,以及想把它們拉開的自己的手……他的皮膚暫時恢復了正常,可是這只是一層法術的假象,掩蓋不了腐朽破敗的實質。
如果童焱真的裝作毫不在意的繼續跟他打哈哈,他確實會覺得她是在逃避自己,怎麼可能不害怕?他不相信世上能有這種人。但是她說給她一點時間,她說她會去適應,至少……她是想要努力正視真正的自己吧。
忽然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啊!真不害臊啊!大清早就這麼卿卿我我的!”
一聲刺耳的輕亮嗓音從二樓的高度傳來,劈的童焱迅速從沈曇腰上抽回雙手,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舉動不僅破壞了某人“不許碰我”的警告,也非常的不含蓄,不禁一張臉火辣辣地燒。
等她定睛往樓上一看,原來樑龍姬那個小破孩,真所謂好狗不擋道,擋道的都不是好狗。她剛準備反駁,順便瞄到小丫頭身後,當即靈感閃過,大聲反擊道:“你胡扯什麼呢!你們兩一大早從一個房間出來我還沒說呢!”
樑龍姬一愣,回頭看去,卻是鬱瑛正一臉莫名其妙地站在她後面。她頓時面紅耳赤,想也不想的衝樓下吼道:“你不知羞恥!我們什麼也沒幹!”
噗!童焱笑噴出來。她眼角的餘光一瞟,沈曇已經轉身擡腳,似乎不打算繼續置身在她跟樑龍姬可笑的對峙中,便也飛快地跟了上去。
“喂!村姑!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別跑!”樑龍姬還在樓上揮動着拳頭,迎着朝霞,像一個小小的戰鬥金佛。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什麼也沒幹?’,哈哈哈哈!”
“你可真夠低級趣味的。”
“哈哈,可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我只是隨便一說的而已,她卻那麼正經,她知道該幹些什麼嗎?”
“一點也不好笑!” 沈曇快步走在前面,以免被童焱趕上,因爲他不想被她看見自己的臉色也是很不自然的嫣紅。什麼叫隨便一說?難道這傢伙剛纔也只是對他隨便一抱?
“哎!等等啦,你走那麼快乾嗎?”童焱毫無所覺地跟在沈曇後面,她看沈曇心情似乎有所好轉,思量了一番後,便小跑了幾步與他平行。
“兔子,我問你個問題,你務必要誠實的告訴我。”
“什麼?”沈曇目不斜視,並不看童焱,但似乎對“兔子”這個稱呼已經聽之任之了。
“你……做鬼的時候,有沒有害過人命啊?”童焱小心翼翼地發問。她可以不在乎身邊這個人以前有過什麼樣的形態,但若是個“殺人犯”的話,那可得另當別論了。畢竟形象問題身不由己,害過人的話就是RP問題了。
“沒有。”沈曇回答的斬釘截鐵。
“當真沒有?也沒有嚇過人之類的?”
“嚇不嚇人那關我什麼事?不是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嗎。”沈曇瞟了童焱一眼,渾似長的醜不是我的錯,出來嚇人更不是我的錯。
在他一貫唯我獨尊的思維下,童焱也沒話可說,而且見他答得如此乾脆,便欣然相信了他。她對沈曇的誠信度還算有一定的信心,這廝就像新聞報紙,會選擇性的講真話,但絕少講假話。
“那……你……你幹嗎做那樣的事?”童焱換了個話題,這次問得更加小心,因爲還不確定他到底會不會敞開心扉。
“哪樣的事?”沈曇哼了哼氣。
“……就是……就是毀人墓地的事……”都說死者爲大,若沒什麼緣故,兔子就是脾氣再壞,也不至於對幾個死人斤斤計較。
可是這個問題,卻讓沈曇沉默了很久,並且臉色也隨之難看起來。童焱盯着他的臉色揣摩了半天,暗暗嘆了口氣。
算了,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沒好到這份上。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還打算找害你的人報仇嗎?”童焱對鬼的傳統認識就是死有不甘的人,畢竟沒聽說過死於自然因素還能變鬼的故事。而且逍遙子那晚上的話,多少也表示他覺得沈曇是死於非命的,所以現在要躲着鬱元機和張梟羽就夠麻煩的了,她這樣問,只是希望不管前塵往事有什麼貓膩,沈曇也別這時候給她節外生枝。
可是沈曇卻頓了頓,嘴角一揚,露出一抹嘲諷,“報仇?那些凡人都灰飛煙滅不知道多少世了,我找誰報仇去?”
是啊……曾經愛過,曾經恨過,曾經以爲那樣的怨怒揮之不去,結果終是抵不過靜靜的時間長河,都化爲了一片朦朧。僅僅記得,卻不再帶有一絲思緒,一絲情感。
不過,有一個人卻不一樣!
他看了一眼童焱,似乎是能夠察覺到她的憂慮,一字一頓道:“不過雖然我沒有算舊帳的打算,不過張梟羽例外,反正他於公於私都跟我有過節,你最好有點思想準備。”
啊?思想準備?難不成這傢伙不打算繼續躲着,反而準備拿着板磚迎頭而上?
“你……你要我有什麼思想轉備啊?”童焱大驚失色地問着,“你到底跟張梟羽有什麼過節?”
“雖然他只算個從犯,可誰讓他是唯一還活着的人。”沈曇越走越遠,已經把童焱甩在了身後。
哼!沒法報復死人,還不能找活人麻煩嗎?比起那對姦夫□□,依然生龍活虎的張梟羽千百年來在他腦海裡晃着的那副嘴臉更加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