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阿穹姐姐,我就要嫁給崇光哥哥了!”少女像蝴蝶一樣翩然而至,將連穹抱了個滿懷,往日教導出的那份矜持與羞澀在女兒心的衝擊下居然蹤影全無。
可面對少女掩飾不住的歡喜臉龐,連穹只是皺着眉提醒道:“他並不喜歡你。”
“我知道,他還只是把我看作妹妹,但是我會讓崇光哥哥喜歡上我的,姐姐你不是也說過我很可愛嘛!”少女不服氣地嘟着嘴。
“傻瓜,光我說有什麼用,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我有一樣的看法。”連穹彈了彈少女的腦門,“……別嫁給他,你不會幸福的。”
“姐姐!你怎麼老說這麼晦氣的話,哦!我知道了……”少女揉了揉額頭,雖然被連連潑了涼水,卻並不生氣,反而湊近連穹,露出副好似知道驚天大秘密的自得感,“姐姐你在嫉妒我嗎?因爲姐姐還沒嫁人,我卻就要嫁人了。呵呵,姐姐不要擔心,等我當了皇后,一定會替你挑個最好的男人讓你風風光光地嫁掉!”
這還沒有嫁人呢,就像個媒婆似的開始亂點鴛鴦譜了,連穹忍不住笑出了來,“得了吧,你以前還說要嫁給我呢,現在反悔了,就急忙要找個人把我推出去啦?”
“討厭啦,姐姐,人家小時候哪懂這些,根本就是胡說的嘛!”
少女被揭了短,羞地掩住嘴巴,紅着一張小臉辯解。看着她這面紅耳赤的模樣,連穹像往常一樣,忍不住捏了捏少女略帶嬰兒肥的飽滿臉頰,手感好極了,只是以後……怕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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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連穹推開內室的門,客氣地喚了一聲,結果那個趴在牀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女人卻極速跳了起來,雙眼憤怒而又戒備地盯着過來的人。
“娘娘,是我,連穹。”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還不穩定,連穹又重複了一邊,表明自己的身份。
“……阿穹……”隨着默唸,皇后乾涸的雙眼忽然像被注入泉水一般,她飛奔到連穹面前,鉗子似地攥住她的雙臂連聲問道:“姐姐!姐姐!是太皇太后讓你來的吧,太皇太后有辦法幫我出去了?”
“……是太皇太后讓我來的。”連穹看似無意地擺脫掉皇后的牽制,與她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太皇太后讓我來看看你可需要添置什麼,畢竟這裡比起承明宮……要簡陋了些。”
“你這話……什麼意思?”皇后僵硬地咧了咧嘴,彷彿聽到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笑話。
連穹沒有回答,她只是環視了一遍陳設簡單乏味的內殿,自言自語道,“我再差幾個下人來吧,如果你有想要用的舊人,我也會幫你……”
“我問你太皇太后是什麼意思!”皇后大吼着重新抓住連穹的雙手,只是這次更爲用力,“我什麼也不需要!我要出去!我要去揭穿鬱元機那亂臣賊子的假面孔,我要去救陛下啊!”
“你還是先考慮考慮怎麼救你自己吧!”連穹這次不客氣地掰開了皇后的手,面無表情,“原本也知道你是個傻女人,沒想到這次竟會傻到這個份上,在那麼多人然面前公然行兇,你以爲太皇太后還能救的了你嗎?就算可以,她也已經對你失望透頂。”
“不,不是的!姐姐你去告訴太皇太后,是鬱元機……他在我面前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卻在陛下面前惺惺作態,是他陷害我的!你去求太皇太后啊,你的話太皇太后一定會聽的!”
望着哭坐在自己腳邊的皇后,連穹不禁深深嘆了口氣,鮮少地顯露出一絲無奈,“這種空口無憑的話你讓我怎麼說?鬱元機說了什麼,誰爲你作證?實話跟你說,聖上的人幾天前從你宮裡搜出了□□,不管是他們栽贓的,還是你原本就打算拿來毒死什麼人的,你這次都無法脫身了……太皇太后總叫你要耐心等待時機,你爲什麼就是這麼急躁?”
“等等等!你們總是叫我等!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自從大婚之後我就一直在等,等陸寧音死了我還要等,現在又要等鬱元機!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死?他死了之後還有什麼人要我等?十多年了!我有幾個十多年可以拿來等!”
皇后聲淚俱下,她已經多日沒有修飾化妝,憔悴的臉此時看着比實際年齡更有種人老珠黃的感覺。平日在宮人面前,中宮的地位與驕傲是她唯一剩下的尊嚴,可丈夫如今的一道旨意,竟是連這一點點自尊都不再給自己留下了。
“我有什麼錯!我不過是想挽回我的丈夫,我女兒的父親,這不是我這妻子理所應當擁有的嗎?爲什麼你們都指責我?都在背後說我愚蠢!難道虛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只管享受榮華富貴纔是你們所謂的聰明嗎?我根本就不稀罕這些!”
“……對你而言,登上後位,可以名正言順地葬在他的陵寢之中還不夠嗎?我一早就說過他不喜歡你……你爲什麼偏要去奢望那些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東西。”連穹彎下腰,想把皇后扶起來,沒想到卻又被她一把推開。
“那你爲什麼不幫我!”皇后看着連穹的目光忽然變得狠厲,給她帶來無窮痛苦的是樑崇光,可更深的眷戀讓她無從恨起,所以她必須恨別人。她恨陸寧音,恨鬱元機,恨與樑崇光有肌膚之親的任何女人,現在……她似乎又找到了一個新的憎恨目標。
“你爲什麼不幫我?你明明說過我想要什麼你都會幫我的!都怪你!因爲你的存在,太皇太后從不盡心盡力地爲我着想,她是打算我被廢了以後讓你坐上後位吧,哈哈哈!我就知道,從小到大,我在她心裡只是做你的候補,做你的影子!”
皇后連續不斷的指責讓連穹愣了愣,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飛媛,你是不是氣糊塗了,這關我什麼事?”
“我沒有糊塗,我清楚得很!你總是高人一等地看着我,你以爲我感覺不到嗎?你在宮裡肆無忌憚,好像有多麼特立獨行似的,你憑什麼?不就是因爲你的血統嗎!你以爲能站在這看我笑話,以爲太皇太后寵愛你,是因爲你比我聰明嗎?如果不是因爲你祖母是恭睿皇帝唯一的血脈,你現在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飛媛,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連穹俯視着地上依舊罵罵咧咧的皇后,忽然有點能體會佛家所謂的“求不得”是一種怎樣的因果。當初那個明麗動人的小姑娘,只不過是沾上了“求不得”這三個字,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怨天尤人的樣子,如今從她身上,哪還能找到過去一點點的影子。
“娘娘……”連穹動作輕柔地把皇后從地上扶回牀上,語氣卻已是平素極見完的那種隨意,“娘娘誤會妾身了,誠然如娘娘所說,太皇太后對妾身百般縱容,但卻不曾有過讓妾身登上後位的想法,當然,妾身也從來沒有想過,因爲妾身不可能成爲承明宮的主人的。”
“你想當就當,用不着在這戲弄我這個庶民!”皇后看着眼前人肆意的笑臉,氣得一巴掌揮了過去,卻被連穹輕輕鬆鬆地閃過了。
“妾身說得句句屬實。”連穹俏麗的峨眉微微揚起,面若春山,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震驚,“因爲妾身是個男人啊,男人怎麼能夠當皇后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脫下自己的外衫,另一邊則看着皇后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充滿了自嘲。
其實你根本無需嫉妒太皇太后對我的寵愛,我與只是你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如果是爲了這個天下,都是可以被她毫不猶豫捨棄的。
歸根結底,那也不過是個一心只爲一個男人的女人罷了。
無聊啊……爲什麼女人一旦癡情就這麼無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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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扶桔殿時,日頭已近偏西。不太毒辣的陽光下,知了還在玩命地嘶吼着,無形中增添了幾分生氣。其實如果不看外圍把守的禁衛,這裡並不像“冷宮”傳說中的那般可怕,無非冷清些罷了。連穹還記得小時候曾跟未成皇后的許飛媛來這探過險,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其中一人卻要把今後的人生留在這裡。
連穹看了一眼那個落寞的宮殿,把最後一絲沉重甩出了腦外。他從來不是個勉強自己的人,許飛媛如今的情勢,他已經幫不上忙了。
只是……一想到她剛纔那副天塌地陷的樣子,就不免覺得好笑,彷彿比自己發現自己與女子不同時還要吃驚。也是,如果知道與自己朝夕相處,一起嬉笑玩鬧的“姐姐”忽然變成個男人,誰能立刻就接受呢?就連自己,當時也差點以爲自己是個怪物呢……對了,這麼說的話,要是白鷺觀裡的那個丫頭知道自己當初親的是個男人時,不知會是何種有趣的表情啊?
連穹不禁微微笑了起來,正這麼一邊想着一邊走至冷宮門口,卻聽到一陣吵鬧聲從禁衛那邊傳來。
“公主?你怎麼到這來了?”隔開堵住門口的侍衛,連穹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在衝侍衛們大吼大叫,能這麼囂張放肆的,除了樑龍姬沒有別人。
“連姨!你去看母后了?母后她怎麼樣?她還好嗎?”樑龍姬也看到了從扶桔殿走出來的連穹,當即抓着他的裙襬不依不饒地追問。
“公主不用擔心,娘娘她很好,太皇太后自會讓人關照她的。”
聽到連穹這麼說,樑龍姬似乎稍稍鬆了口氣,轉而又繼續瞪着禁衛們喝道:“不是說誰都不可以進去嗎!那連姨爲什麼能進去?我還是母后的親生女兒呢!我是公主!”
“尚宮帶有太皇太后的令牌,除此以外,聖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這批看守冷宮的禁衛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北衙軍,對帶着太皇太后旨意的連穹尚且給點面子,對一個總角之年的公主可是半分客氣也沒有的。
樑龍姬被這客氣而冰冷的釘子嗆得無話可說,撒潑硬闖又穿不過這銅牆鐵壁,氣得直哼哼,一直站她身邊的人只好走上來勸住她,正是鬱瑛。
“公主稍安勿躁,既然連尚宮說皇后沒事,公主就放寬心吧。公主是皇后最看重的人,皇后在裡面一定也不希望公主爲了她節外生枝的,我們暫時先回去吧。”
“可是……我很想見母后啊……”對着鬱瑛,樑龍姬的氣焰就像遇了芭蕉扇一般,被扇得只剩下了軟軟的蒸氣。
“如果想見,像你這樣胡攪蠻纏也只會壞事……”鬱瑛低身附到樑龍姬耳邊,輕聲細語地嘀咕了起來。
“真的?”
“就交給我吧,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好,我相信瑛哥哥。”樑龍姬放心地纏住了鬱瑛的手臂,她現在的個頭只到鬱瑛的肩膀處,擡頭仰視着眉眼彎彎的鬱瑛,小丫頭就覺得什麼樣的難題他都能找出解決之道。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偏偏與自己結了緣……自顧自地想着小心思的樑龍姬,臉上忽然就泛起一片紅霞。
那張羞容讓連穹莫名地就想到了記憶中的少女,他心中暗笑,走至樑龍姬身邊,像是爲兩人領路的樣子,卻特意靠近鬱瑛,小聲說道:“妾身方纔言皇后安好,並非假話,但這樣的日子恐怕不長了……”
他的聲音雖低,但鬱瑛肯定是能聽見的,只是他僅睫毛略微動了動,再沒有其它的表示。
連穹見他不爲所動,就又往少年身邊湊了湊,這次說得更輕,“娘娘若是有什麼……公主一定是脫不了干係的,東海公若有什麼打算,也得趁早準備了……”
“連尚宮”鬱瑛忽然以正常的音量蹦出三個字,倒讓連穹驚了一下,另一邊的樑龍姬也奇怪地扭頭看着他們倆。
“連尚宮的囑咐,鬱瑛都記住了,我會照顧好公主的,請尚宮與皇后放心。”鬱瑛笑得剔透,好似方纔連穹只是在對他說些尋常的關切之語。
“……”被無視了嗎?呵呵,臭小子還真是沉得住氣啊。
連穹打量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興致滿滿地揣摩着。鬱家將與樑龍姬的命運休慼與共,這是目前很明確的事實,但依剛纔鬱瑛不冷不熱的迴應,他也不太清楚面對皇后地位不保,樑龍姬可能受到牽連的現今處境,鬱家在想些什麼。是會棄車保帥,還是放手一搏?
有趣有趣,猜不透的東西最是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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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后這塊大石所掀起的層層漣漪,還在從明面到暗面地不停涌動着,只是對於它的實際災情,童焱只能靠想象,而不是切身體會。
這不就是很多主角求之不得的路人甲的待遇嗎?童焱望着頭上藍藍的天,不無感慨地想着。
說起來鬱元機當初把她抓到白鷺觀裡,正是成就了她化身爲路人甲的關鍵一步,不管出了什麼事,別人能想到的只是白鷺觀裡那個極具新聞效應的鬱大人,誰也不會注意到觀裡出生七峰村的小小丫頭。從這個層面來說,鬱元機無疑是童焱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了。
如今救民恩人有難,提什麼高端的要求,她這個蒙恩的人都是應該辦到的吧,何況還只是跑前跑後端茶倒水的伺候,就比如現在……
“在外面發什麼呆?去幫我拿本書來。”平板的調子從房裡傳來,童焱只得拍拍屁股上的灰,走進屋內。
“大人,你被傷了的好像是胸而不是腿吧?”完全就可以下地走動,不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童焱一邊小小地抗議着,一邊還是把鬱元機指定的書目拿到了他的牀前。
面對着童焱扭曲的一張臉,鬱元機接過書,直接一句戳到童焱的死角上,“什麼都不會卻被保護得手腳完好的人,有資格說話嗎?”
“……”我就知道啊!嗚嗚,欠你人情真是今生最虧本的買賣。你只用“不殺我”——何況你有什麼權利殺我啊——作爲報酬,我卻得把自己整個人扔你手上當回報,高利貸也不帶你這樣的吧!
在最初對鬱元機救命之恩的感激過去之後,童焱的腦子很快也就冷靜了下來。其實仔細想想,鬱元機不正是自己遭受這些苦難的源頭嗎?結果還要對他自救順便救自己的行爲,懷着一顆感恩的心。唉唉……所以自己根本就沒討到什麼便宜啊。
“在想什麼?”
童焱正站在牀邊糾結着心中的一團亂麻,冷不丁就聽見鬱元機問了一句。她看了看他,只是在看書而已,難道他也開天眼了?還是自己身上幽怨的氣息真的很強烈?
“……我在想問題。”
“哦?說來聽聽。”鬱元機放下書本,一手支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童焱眼睛閃了閃,說真的,要說在還債過程中稍稍令人欣慰的事,就是鬱元機能夠比較客氣地跟她交流了。雖然這種如同資本家和僱傭工人之間完全不平等的交流也沒什麼好得意的,但至少童焱可以像現在這樣,坐在鬱元機旁邊放鬆地開口講話,而不用時刻擔心哪句話就把他惹毛了。
如果不涉及什麼隱秘的話題,現在即使提問也有可能得到答覆。仔細觀察的話,甚至還能分辨出鬱元機臉上細微變化所代表的心情。時至今日,童焱覺得自己以往避他唯恐不及的戰略真是太失策了,尤其是鬱元機這種跟自己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又能躲多遠?敵人也是人,也是有人格特徵的,真是應該早點研究他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我在想皇后平日那樣裝模做樣,怎麼在你面前就忽然爆發了?而且還正好是在那麼多人面前……不會這麼巧吧……”童焱問完,偷偷地打量鬱元機的臉色,見他並沒有什麼不耐煩的神情,想來是心情不錯——沒準還有點得意。
“你就是想問是不是我害的皇后吧。”
“……”無言地點了點頭。
“是啊,就是我故意的,不過那也得怪這個女人自己沉不住氣,才能讓我得逞。”鬱元機回想起那天皇后瘋魔了的樣子,比他原先想象的還要容易激怒,看來也確實是忍到極限了。
“噢噢,那你是怎麼拿捏分寸的呢?”童焱認真聆聽教誨,就差掏出個小本子來記錄了,卻見鬱元機眉頭略微一皺,她馬上檢討起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過了,於是訕笑着解釋道:“大人你不是常覺得我太笨嘛,我也想學習學習啊。”
鬱元機臉色稍緩,隨即輕嘲一聲,“如果你願意在這金墉城中待個十幾年,去接觸每個可能與你產生利益關係的人,並且隨時做好被別人利用傷害以及傷害利用別人的準備,再加一點運氣,你也能學會的……只要不是蠢得無可救藥的話。”
最後一句貌似就是專門爲童焱附加的,但童焱卻並不以爲恥,只是兀自嘟囔着,“那我看我還是算了吧,反正都是難逃一死的人,何必浪費我的生命去這麼費心費力地對付。”
“難逃一死?”鬱元機嘲諷的味道更濃了,“你哪來的本事篤定對方難逃一死?”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童焱眨巴眨巴眼,異常理所當然地回道:“就算我什麼都不做,等那些我討厭的人七老八十了,還不就老死了。”
“……”鬱元機明顯怔了一下,隨後好像陷入了某種具有哲學高度的偉大命題中一般,好半天都沒再開口說話。
童焱對他這個反應有點莫名其妙,自省了一遍回答,覺得自己的思考並沒有邏輯錯誤,再看看鬱元機,既不像生氣也並不高興,但是感到氣氛有點不太妙,童焱正打算乖乖閉嘴,沒料到鬱元機倒主動提問了。
“難得你有這麼好的耐心,可要是你自己先於對方而死,又或者……碰上太皇太后這樣體質特異的,你要怎麼辦?”
這個……童焱一時無語。按鬱元機以前所說的,他跟太皇太后是結過樑子的,換做自己的話,如果一個敵人指不定活得的比自己又久又長,自己該怎麼辦?等是等不起的,何況自己也實在不是個毅力堅強的料,可能就在那臥薪嚐膽的等待過程中被磨去了心氣,堅持不住又去享受花花世界了。
唉……這話聽着可能有點彆扭——但如果鬱元機算是報復之路上的勇者的話,自己就一定是個立場不堅定的逃兵了吧。
“太皇太后嘛……”童焱嘴巴蠕動了一陣,說不出個所以然,這時觀外忽然響起了噼啪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微妙的空氣。
“去開門吧。”鬱元機似乎也無心繼續跟童焱在這種虛構問題上糾結下去,重新拿起了書本,吩咐她去開門。
童焱也算是鬆了口氣,其實她剛纔準備說的答案是“那就讓太皇太后活她的好了,我該幹嗎幹嗎”。反正她覺得長生不老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在受罪,但恐怕鬱元機的好心情,也會隨着自己的答案消失得乾乾淨淨,自己更討不着好兒。
現在這個時候,幾乎沒人會光明正大地來白鷺觀鬧事,所以童焱放心地走至院門前,照例問了聲誰啊,好看看是哪位貴人無意之間幫自己擺脫了窘境。
“是姜姑娘嗎?是我。”院門外響起聲中氣十足的男音,居然是雷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