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 如此離奇

孫一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兒說了出來,像是卸下心中一塊大石,丟掉了一個大包袱一般,此時心裡輕鬆舒服的很。這是過去半年,從未有過的舒暢心情。他坐下這個案子,卻被這件事情給一直折磨到今天,而現在終於是完全說了出來。他也知道自己只怕最遲也活不過明年秋後了,既然已經知道這些,那還怕什麼?緊張什麼?

他倒也是完全放開了,神情恢復如常,笑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說實話,這是我早就已經想好的步驟。你一來,我就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然後等你們從後院挖出人頭來,我就說驚慌失措是因爲這個事兒,這就能把你們瞞過去了。卻沒想到,你這人,實在是太精明。”

“心機挺深啊!”聞安臣淡淡道。

“還好,還好,總歸是沒能鬥得過你。”孫一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自己住了許多年的這小院兒,眼中閃過一抹留戀之色:“我在這裡呆了幾十年,早年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兩個乖巧的女兒相伴,我妻子也是賢惠溫柔,但是轉眼間,他們都離我而去了。我一個人在這院子裡住着,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大抵便是說的我這種吧!也罷,也罷,反正也沒什麼意思了,死就死了吧!”

聞安臣默然無語。

他擺擺手,道:“走,回府衙,把人和物證都帶上。”

他向孫一問了一句:“你勒死那小後生的繩子呢?”

孫一哈哈一笑:“早不知道扔哪兒了。”

“這個必須得找出來。”聞安臣語氣很堅定,他盯着孫一道:“這是很重要的物證。你方纔說了。你不想再遭受皮肉之苦了,可是若是這件物證找不出來,說不得還得審你,你還要遭受皮肉之苦。”

孫一苦笑,點了點聞安臣:“你呀,掐人就是能掐在命門上,我這人,這輩子沒吃過什麼苦,真要是受刑,那簡直是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

聞安臣的威脅顯然是有效的。

孫一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是想到那繩子扔在哪兒,找了出來、

一行人這纔回轉了府衙。

此時已是過了子正時分,也就是後世的晚上十二點過了。

偌大的北京城都變得安靜下來,順天府衙在夜色中黑沉沉的,沒有幾個地界兒還亮着燈,瞧着宛若一隻蹲伏的巨獸。

但刑房所在的院落,卻依舊是燈火通明。

孫一被帶到了一間單獨的房間,聞安臣親自提審,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下來,把所有的細節都問的詳細明白。很多細節,其實孫一自己都記不住了,還得費勁去想。聞安臣問,孫一說,另外一個書吏則是在一旁奮筆疾書。

用了一個多時辰,聞安臣纔算是全問完。那旁邊記錄的書吏已經換了一個了,之前那個累的胳膊痠軟之極,根本都擡不起來了,更不用說寫字。

孫一說的口乾舌燥,聞安臣還讓人給他送了杯熱茶上來,孫一笑道:“聞官人,你這人做事講究。”

聞安臣淡淡一笑,沒有答話,只是對旁邊記錄的那書吏道:“拿來我瞧瞧。”

“是!”

書吏恭敬的應了一聲,把卷宗遞給他。

聞安臣翻了一翻,眉頭便是微微一挑,這卷宗前面的字很是一般,大致只能算是工整而已,顯然是之前那書吏寫的。而後面的字,卻很是漂亮,婉約秀氣,又帶着一點兒慵懶安逸,宛如江南粉牆黛瓦的小城之中,小橋流水潺潺,有烏篷船劃過,一個秀麗女子臨窗懶梳妝。

竟是很有些韻味。

聞安臣朝那書吏道:“你這字很不錯。”

那書吏正是之前在孫一家中時候把人頭給清出來的那位,他恭敬的行禮,道:“多謝聞官人誇獎。”

神態恭敬,卻又非諂媚。

聞安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這人年紀不小了,起碼得四十來歲上下,長的頗爲俊朗帥氣,帶着濃濃的書卷氣,算得上是個中年老帥哥。

他一雙眸子很深邃,聞安臣感覺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

由字觀之,由其行觀之,聞安臣大致判斷出,這個人:心有錦繡,很是細膩,情感豐富,但做事毫不拖泥帶水,乾淨利索,而且放得下身段,不怕別人譏諷。

頗爲矛盾的性格,卻凝合在一個人身上。

“怎麼稱呼?”聞安臣

問道。

“在下宇文。”那書吏道。

“宇文什麼?”聞安臣愣了下,問道。

宇文笑道:“姓宇名文。”

聞安臣也是一笑:“這名字有趣得緊。可有表字?”

“表字希聲。”宇文道。

聞安臣讚道:“大音希聲,好字!”

“又錯了。”宇文笑的很開心:“是因爲我剛出生時候,哭聲很是細微,半死不活的,父親大人便給我起了這麼一個表字。別人家都是二十歲纔有表字,我這從一生下來就有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大笑,聞安臣道:“令尊行事當真是灑脫不羈。”

他並沒有生氣,反倒是很開心,;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還是第一次碰到說話這麼有趣的人。兩人聊天,很是輕鬆。

“我跟父親大人一樣,也挺灑脫不羈了。”宇文捏了捏下巴,嘆了口氣:“我出身雖不算遮奢豪富,但家財萬貫總算得上。早些年,父親對我要求極其嚴格,要我日日讀書,夜夜讀書,只求金榜高中,光宗耀祖。但我卻屢試不第,如此再三,終於心灰意冷,於是便放浪形骸,總覺得人活一世,便該不羈,隨心所欲,便流連江南繁華勝地,日日笙歌宴飲,過得日子那叫一個快活。直到而立之年,還未成親,後來給父親逼着回到京城,還不肯上進。又是幾年之後,母親去世,父親大病一場,家中生意也一落千丈,就此家道中落。此時我才恍然意識到,我生於世間,非獨我一人而已,還有一個字眼兒,名爲:家!”

“我已是不孝,卻不能斷了家業。於是我遵從父親之命,娶妻生子,父親又傾盡最後家產,託關係讓我進了刑房。進入刑房的那一刻,我便告訴自己,我要不擇手段,往上攀爬,讓父親也以爲爲傲,讓家道在我手中,再次興盛!”

這些話,他似乎憋在心裡很久了,幾乎是一氣兒說下來的。他情緒頗爲激動,臉色也有些漲紅。說完之後,他長長的吐了口氣,瞧着聞安臣道:“聞官人,交淺言深,見笑了。”

聞安臣擺擺手,道:“無妨,無妨。”

一旁孫一道:“宇文,你是個妙人兒。”

(本章完)

一八八 如此離奇零四七 溫存二九三 三年前的案子三七六 戲耍二一一 首尾二八五 事有蹊蹺二八八 調查耿義三四二 開棺驗屍三一五 人證二三九 玉人兒二零四 野葛之毒一八二 招了一一九 褚霸二二七 出題一零六 投過去吧二零零 吾能鞫人,不能鞫鬼三一六 案情始末零零六 亂局紛紛二二八 給我打!三二七 告假一三四 慘劇二四七 和趙光的合作二六六 打!零二八 刑房副司吏一九六 又死一個?二九九 風雨欲來一六九 我也想破案一四三 曹一夔二三零 右參議家的小姐三二一 逛街二九七 沉冤得雪一五一 大發雷霆零四六 走馬上任一五八 打聽二四一 做生意的構想一二七 就此別過一九三 內有穢物零七四 名不虛傳一零五 酒後大罵二五三 感念一五二 已是一往情深零二九 租房一一五 原來如此二二九 我是聞安臣二零三 去領板子吧一九一 不對勁兒一二零 擺脫嫌疑零二七 爲奴爲婢零二三 法理之外,亦有人情三二零 新年一七七 順天府刑房二九七 沉冤得雪三六二 張居正的反擊零八二 可得抓手裡二八一 火爆的貨運服務三零八 宋劉氏三四八 獻身的覺悟零七五 婉拒一七七 順天府刑房三六二 張居正的反擊一四四 軍報一四三 曹一夔二四三 構想三五五 彈劾一九六 又死一個?一七四 把董鳴長拖下水!零九一 我看着很好欺負?一七三 刮目相看零六五 竟無破綻!零二三 法理之外,亦有人情二一九 娜仁託婭零二七 爲奴爲婢一七九 一一甄別一二四 到來零一九 刑房書吏三六五 聞安臣的算盤三三四 告狀零五四 紀司明,你輸了!一八七 真實情況是這樣的一零零 我們相信你一零三 這才叫刁難一一八 我是讀書人二零九 兩具屍體零七二 毒的死人毒不死狗?一一八 我是讀書人零一一 不哀而懼,是以知其有奸也一六四 大牢一七五 王十六三二三 準備年夜飯三四六 理所當然零三零 藏嬌二九一 探監紀司明二零三 去領板子吧一八八 如此離奇三四七 林大川一三七 自告奮勇二七八 開業二五七 辦案二三三 聲名一五八 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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