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的去去就來,晏憷一直等到月光照進來纔等到她回來。
屋子裡沒點蠟燭,虧得外面雪未化盡在月光下微微發亮,使得屋內不是那麼漆黑。在黑暗中,聽覺比白日更加敏銳。風吹竹子沙沙響,裡面夾雜着雞的咕咕叫,還有老虎般吼叫的風聲在耳畔迴盪。
“玉姝?”晏憷試探的喚了一聲,沒有人應他,連個回聲都沒有。
晏憷往被子裡縮了縮。
他不是害怕!
只是有點冷……
這個時候玉姝正在外頭‘哼次哼次’努力刨冬筍呢,對於吃東西上面,一向懶散的她有自己的追求,想吃就吃,從不拖拉。刨冬筍是一門藝術,冬筍埋在土裡,只露出灰灰的尖尖,拔時要先清開它周邊的泥土,力氣太小則拔不出來,力氣太大就會拔斷了,所以拔一個完整的竹筍是不容易的。
在玉姝的身後已堆了一堆的竹筍了,粗略看一下,大約有二三十個。挖完最後一個,玉姝準備歇手了。方纔她挖的認真,一沒注意天就暗了,熊貓是個夜瞎子,到了晚上兩眼一抹黑,啥都看不見了。
玉姝用裙襬兜着冬筍,搖搖晃晃的朝竹塢走去。
至於獨留小公物一人在竹塢,玉姝完全麼有意識到自己有問題。她打小一熊在林峰山,照樣活的風生水起,小公物在屋內,有牀有被子,還喂的飽飽的,完全不用擔心呀!
玉姝摸索着推開了門,屋子裡面黑乎乎靜悄悄的,她以爲晏憷睡了。
牀上動了動,被子裡面穿出悶悶的聲音,“玉姝?”
“是我,我還以爲你睡了呢。”玉姝正要使術的手一頓,在桌上摸索着點了燈。
一連點了五盞燈,屋子裡面一下亮堂了,玉姝吁了口氣。
晏憷睡的腰都快斷了,從被窩裡直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玉姝,聲音有些不高興,“你明明說去去就回的。”
原先毫無愧疚的內心被狹長的鳳眼幽幽一看,玉姝頓時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努力忽略掉心裡的愧疚,摸摸他的頭,忙轉移話題,“哈哈,爲了讓你儘快嚐到人間美味,方纔我挖了三十個冬筍,我分你一半昂!”這是她最大的友好了,先開始她就只准備分五個給他的!
晏憷垂下眼簾,這明明就是她想吃吧……
“我想洗澡,可以嗎?”晏憷擡起頭,期盼的看着玉姝,他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也不知多久沒洗過澡了,總覺得身上癢癢的,不舒服極了。
見他接受了這個理由,玉姝默默的鬆了口氣。
“這可不行,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腿腳也不利索,你再捱兩天洗哈。這天寒地凍的,你這小身板不值凍。”
“不洗澡我全身不舒暢,身上都有酸味,睡覺也睡不好。”晏憷固執的搖搖頭,堅持要洗。
吃飯的事他忍了,不洗澡他實在忍不了了。
兩人大眼對小眼,玉姝承認眼神不好,率先敗下陣來,商量道:“要不咱倆各退一步,我給你弄點水擦擦身子行吧。”
在晏憷皺眉想說話前,玉姝搶一步道:“你要還堅持洗澡,我可不管你了,你連洗臉的權利都沒有了。”
屈於淫威下,晏憷嚥下口裡的話,順從的點點頭。
“這才乖嘛。”玉姝滿意的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嘖,真絲滑。
有了午飯那頓經驗,這次玉姝燒水快多了,不在勉強自己用正途,捏了個法就讓柴火噼裡啪啦燒了個旺。
看着竈膛裡溫暖明亮的火舌舔着鍋底,玉姝覺得人類實在是太嬌弱了。她毛皮厚實,一向畏熱不畏寒,即使寒冬臘月的天氣,她直接尋個小溪洗洗就完事了,更別提夏天了。
水燒開了,玉姝舀到木桶裡,調好溫度,單手輕輕鬆鬆拎回了臥室,放了塊毛巾下去。見牀上的小人沒有動作,愣了,“你咋還不脫呢。”
晏憷也愣了,“你不出去嗎?”
她不會……
晏憷緊了緊衣領子,他現在還未成年,但是男女大防的意識還是蠻強的。
玉姝絞好毛巾,見他不僅沒有脫,反而捂的更嚴實了,直接上手扒,納悶了,“我出去了,誰給你擦身子?”
“你……你……不可以……不要脫我衣服!”晏憷嚇到了,顧不得腿,斜斜的往後退,一直退到了牀邊口,再往後一點就要落下了。
“你……!!!”臉,耳朵,脖子紅成一片。
這個時候,他是該選擇清白還是擦背呢?!
“你咋又不高興?”看着角落裡的人兒,玉姝不明白。山雀啊,狼啊,它們之間就經常給對方順毛捉蝨子,這是關係好的表現。爲什麼小公物如此反對,難道他們之間關係還不夠好嘛?
玉姝有點難過。
“三歲不同席,七歲不同桌,你……怎麼可以來扒我……扒我……”晏憷目光盈盈,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那如何?我們沒有同席,也沒有同桌,我只是想給你擦身子而已,你一個人能夠得着水嗎?你能擦到背嗎?鬼鬼大的小東西,還和我講究這個,快點過來。”玉姝一手撐腰,一手指着他要他過來。
晏憷自然不從,脹紅了臉,縮在裡面一動不敢動,就怕她一下就把他抓出去,“我不!你別過來!”
玉姝見他可憐兮兮的縮成一團,嫩白的小臉現在紅的嬌豔欲滴,加上頭上包紮的白條……那不屈不從的勁活脫脫像是被強迫賣身的落魄千金小姐正在忍受惡霸的欺凌。
這一腦補,玉姝笑了,向他拋了個媚眼,伸出罪惡之手,“別躲嘛~過來呀~我會輕輕的,不會弄疼你的~”
角落的人整個身子都要到牀邊了,被她一噁心,‘咚’的一聲直接摔了下了牀。
玉姝見狀顧不上調笑,忙扔了手裡的洗臉巾繞到牀的另一邊,“你說說你,叫你過來你非要躲開,現在摔下去可疼了吧。”
晏憷從牀上摔下是背先着地,摔了個四腳朝天,拉傷到右邊的傷腿,疼的呲牙咧嘴。
玉姝一個公主抱把他抱到牀上,看他疼的皺眉,把手覆上他的背,輕輕揉摸着。“還疼不?有沒有好一點了?”
爲了躲避被扒光摔了個四腳朝天,最後還讓要扒他衣服的人抱上了牀,真是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晏憷別開眼不看這個罪魁禍首,訕訕的說道:“你力氣真大……”
她看起來小小的,頂多比他大五六歲的樣子,竟然這樣輕鬆就把他抱了,難怪她能夠從山底把他撿回來呢。
吃了一次痛的晏憷最終還是沒能逃過被扒的命運,微微顫顫的閉着眼,任玉姝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你咋不反抗了呢?剛纔不還抵死不從的嗎?”晏憷身上的衣服看着是好料子,滑滑順順的,摸着很舒服,可惜有些地方已經壞了。衣服下面是一大片光潔細膩的皮膚,好的讓玉姝忍不住多摸了兩手。
“你那個力氣,我反抗有用嗎?”聲音有點抖,像是在忍耐什麼,“你快點擦!”手在他後背遊走,玉背繃的緊緊的。
晏憷發覺自他醒來,這個世界就變的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知道啦,知道啦。”玉姝在他的背後翻了了白眼,這小少爺使喚人倒是蠻厲害的。
片刻,玉姝幫他擦好了後背就把他塞進了被子裡,從櫃子裡翻出她的一條被子出來。
“我的衣服呢?”晏憷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眼神四處掃着,沒看見他的衣服。
“你衣服我剛扔出去了,它又壞又髒,我剛給你弄乾淨,你穿上了豈不是又給弄髒了。待到明天,我找找有沒有適合你穿的衣服,你再換上。”玉姝在他旁邊鋪好被子,坐上了牀。
晏憷這個晚上已經吃了太多驚嚇了,見她動作,心裡已預料到了什麼。她連男人,咳,雖然他現在不是,但不差幾年就是了,總之一個扒了他的衣服,看了他的身子的女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了呢。
關鍵,他還反抗不了……
晏憷;“你家就沒有其他房間了嗎?”
“我一個人住要那麼多房間幹嘛,你以爲搭間房間那麼容易啊。”這個竹塢她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搭好,她的小嫩手都不知被竹子劃破了多少次呢。
“外面有個小榻,你可以睡那。雖然我目前還未成年,但爲了你的清譽,你還是睡外間吧。”玉姝從小就生活在深山,對人間的禮節觀念不大瞭解,晏憷看在她救他的份上,有必要給她講講,要不然以後可沒有好人家敢上門提親。
“有牀我爲何要睡榻,這牀在睡一人也擠得下。清譽是什麼?我知道青魚,山腳下有一家店的醬燜小青魚聽說特別好吃,可我從未嘗過,你嘗過嗎?真的正如他們所說的好吃的連舌頭都要嚥下去了嗎?”玉姝歪着腦袋,一臉嚮往。除了夜裡聽牆角外,白日裡她喜歡蹲在鎮裡頭的酒店那,聽吃客們聊珍饈美食,五湖四海。白日裡廚房裡都是人,她想偷偷吃一塊都不行,要是她能夠會隱身術那就好了,她還想嚐嚐滷鴨爪、爆炒腰花、芙蓉燕菜……
晏憷聽完,翻了個身,背對着她,語氣無力:“睡吧,不早了。”
罷了,罷了,此事以後在說吧,他累了。
“你怎麼睡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有沒有吃過青魚呢,青魚好不好吃啊?啥味道呀?……”玉姝見他閉眼要睡着了,趕忙搖了搖他,但是沒人理她。
“睡得可真快,算了,明日再問吧。”玉姝嘆了口氣,也躺了下來,睡着的前一秒還在想着鎮下人人說道好吃的小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