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剛吩咐下去, 廚房很快就把栗子糕送過來了。像栗子糕、桂花糕這類尋常的小點心,廚房時常備着兩三盤,以防哪位主子急着要吃或者有客人過來。
栗子糕配上綠茶, 玉姝吃的很暢快, 不過她這種如牛飲水的喝法很快一壺茶水就喝盡了。
尷尬的舉着倒不出水的青花釉洋蓮單壺, 不好意思的看着五姨娘:“好像……被我喝完了。”這一壺茶水大半是被她不知不覺中倒走的, 她這位主子倒是沒喝上幾口。
五姨娘讓丫鬟把單壺端下去再送一壺過來, 笑道:“我這裡沒稀罕的東西,但茶水糕點管夠,你別嫌棄就好。”
“這麼好喝的茶我喝還來不及呢, 微苦澀的茶味配上甜糯的栗子糕,再來五壺我都吃得下。”玉姝張開手掌, 和她比劃了個五, 表情認真的不得了。
“哈哈哈哈, 玉姝姑娘果真好性情,難怪呢……”五姨娘手絹掩面而笑, 一臉曖昧的看着她。
難怪什麼?玉姝納悶的看着她笑,腦中一團霧水。
丫鬟把壺送過來,又退下了,走放幾乎沒有聲音。
“我不習慣身邊有人伺候,有時候她們在旁邊看着我反而不自在。”五姨娘見玉姝眼神跟着丫鬟小芸走了, 解釋道。
“吃飯睡覺有人在旁邊看着的確有點奇怪。”
“是啊, 一般時候我都讓她們在外面候着, 等——啊!”一顆滾熱的水珠從茶杯裡飛濺出來, 落在五姨娘的手上。五姨娘手吃痛一鬆, 壺子啪的一下從高空落下,壺蓋在桌子上打了個轉跌到了地上, 裡面的茶水溼了一桌布和一地。
玉姝眼疾手快躲閃的早,只是裙襬下面被灑落的水浸溼了一塊。五姨娘就沒這麼好運了,因爲離的近來不及躲閃,手上被燙的紅腫了一大塊,裙子也溼了一片。
“你沒事吧。”玉姝看五姨娘疼的眼淚冒出,連忙喊外面的小芸。
小丫鬟進來看見裡面的狼藉嚇了一跳,一時傻在了原地,玉姝對着她喊道:“去打一盆冷水過來!”
小芸哎了一聲,飛身出去,用銅盆接了冷水趕緊過來給五姨娘泡着。
“都怪我笨手笨腳的,連倒一杯水都倒不好,還好你反應快沒有傷到,不然我罪該萬死。”冷水泡着,五姨娘感覺舒服多了,自責咬着脣,滿臉愧疚。
“沒關係,要說有錯的話,我也有責任。要不是我要喝的太快,你也不至於被茶水燙到了。”玉姝連忙擺手,這事算起來她也有一般責任,看五姨娘這麼愧疚,連帶着她也愧疚了。
“哎呀,你的裙子溼了。”五姨娘看見她的裙角溼了一塊,皺着眉更加愧疚了,“我這裡剛新做了一條單絲碧羅籠裙,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送給你了。你這件先換下來,明兒洗乾淨了我讓小芸給你送過去。”
“不用不用,就一點點茶漬,我回去搓兩下就洗沒了。”喝了人家茶,吃了人家的點心,哪好意思再順一條新裙子回去。
“你就換上吧,好端端的請你喝茶因爲我手笨出了這檔子破事,壞了你的興致。再說那條裙子顏色太嫩,比起我更適合你們姑娘家穿。”五姨娘像是怕她不收,轉頭對小芸道:“去,把我櫃子裡那條裙子拿過來。”
玉姝見她做到這個地步,也不好拒絕,謝過五姨娘後,替上去拿藥的小芸給她手上抹藥膏。
拿人手軟,要是晏憷因爲這種事情送她一條裙子,她肯定收的大大方方、很高興。但是對於一個不怎麼熟的人,她下意識的想要做點什麼回報一點。
五姨娘的手很好看,十指尖尖、纖細白嫩,手背上的紅腫顯的觸目驚心。
玉姝搬了凳子,低頭給她擦拭藥膏,鼻尖充盈着藥香味。
隱約還有一絲……很奇怪的味道?怎麼奇怪法,她也說不上來。
不是藥膏裡的味道,而是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味道極淺,時隱時現,之前離的遠她沒有聞到,現在靠近了她才聞到一點點。
可能是香囊味吧,稍微會打扮的女子都會在身上佩一個香囊,行處留香。玉姝不愛搞這個,她覺得竹子自然的味道是最香的,她天天身在竹塢裡就香的不得了了。
很快,這個怪異的味道就被她拋之腦後。
塗好了藥膏,小芸把裙子也拿過來了,在五姨娘的強烈要求下,玉姝在屏風後換上了。
她們兩個身高腰型差不多,玉姝穿上尺寸正好,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
外面的五姨娘和小芸眼前一亮,小芸上前給她整理微折的衣襟:“姑娘,你穿上真好看,像是畫裡的仙女呢。”
“是嘛?”第一次被誇仙女,玉姝飄飄然的在心裡傻樂。這條裙子真好看,要不是這裡有人在,她還想原地轉圈圈呢。外面薄薄的一層紗飛起來肯定更加好看!
五姨娘驚豔的看着眼前的可人,也忍不住稱讚道:“你不知道小芸最不會夸人了,院子裡的丫鬟嘴上像是摸了蜜餞,甜的不得了。這丫頭的嘴巴和她們一比,就像是鋸了嘴的葫蘆,看見人也不曉得說兩句好聽的。她誇你好看,那肯定是好看的。你就是平時太不愛打扮了,稍微一收拾,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此話不假。玉姝對衣着不講究,能穿就行。她一年四季漫山遍野的跑,穿絲綢的衣服反而更加容易被勾壞,所以她的衣服大部分是深色的步衣,耐髒耐磨,穿久了還挺貼身的。
逶迤拖地的碧色的長裙,胸前是淡藍繡花小衣,袖口繡着嫩黃的小朵迎春,身子輕輕轉動,碧紗輕散,多了幾分仙氣。
“我也覺得挺好看的嘻嘻。”兩個人都肯定了她,玉姝絲毫不謙虛的全盤接受並附和。
衣服收了,糟糕的殘局也收拾好了,五姨娘手受了傷,肯定不會再來一壺繼續喝。玉姝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回去了。
玉姝高興的走後,小芸從風屏後面拿出她換下的衣服,準備拿出去交給下面的人去洗,不過被五姨娘叫住了:“等下,她的衣服你先放在這,明天在拿出去洗吧。”
小芸不解的看着自家的姨娘,玉樹姑娘換下來的舊衣服爲什麼要留下來?她家姨娘對待她們丫鬟小廝一向都很好,但有的時候就是有點奇怪,總是喜歡一個人呆着。明明對下人都很溫柔的人,對親生的三小姐有時卻無緣無故的暴躁。
小丫鬟糾結了一會,什麼都沒有問,把衣服疊好放下。主子說什麼她們就照做什麼,少說話,少打探,才能活的長久。
看着小芸出去後,五姨娘移步到桌子邊,從上面抽出外衫,意味不明的勾起脣角。
玉姝的這身着裝亮瞎了狡的狗眼,它圍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的不停打量:“你打扮起來倒是有幾分人樣啊,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哼,想要誇就好好說話,不然就閉上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玉姝當了半天柱子,就換來這句話,不樂意的送它兩個白眼。
“切,外面穿的在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改不了你粗魯的本質。一頓要吃八碗的大胃女~”狡不甘示弱頂了回去。
“你!!”玉姝強忍着暴揍它的衝動,苦苦壓抑着。
她今天是仙女,不要和一個醜東西計較,它是在嫉妒她的美貌,不生氣不生氣,小仙女不生氣。
“呵,好吧。我是一頓飯能吃八碗,但是有人樂意餵飽我呀。不像某個小不點,蹦躂的再高,還是沒什麼存在感啊。真是可憐,現在狗都要向貓討教怎麼賣萌了,應該很難吧。可惜我這麼好看,體會不到那種痛苦。”玉姝一副苦惱的樣子,在它面前優雅的轉了個圈,長長一嘆。
飄揚的紗矇住狡的頭,它咬牙切齒的看着洋洋得意的小女人。上次晏憷留下的傷口,它好不容易自我修復,在快要忘卻的時候又被她血淋淋的揭開,還不停的往上面撒鹽粒子。真當它是兔子啊!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某神獸紅着眼,以螳臂當車的勇氣,趁她不注意狠狠的咬住了頭上的紗,用力往外一拉。
呲啦,一聲令人聽着舒爽無比的聲音凝滯了房間流動的空氣。
“瑪德!”一聲怒吼響徹屋頂,震徹清暉院,“你個王八蛋,你撕我衣服!我和你拼了!”
怒火沖天的玉姝也紅了眼,一個飛撲,撲上了嘴裡還叼着一截紗布的狡。
爆發起來的女人戰鬥力不比男人差,狡被氣勢洶洶、面如惡煞的人嚇到了,呆愣着被撲了個正着。它其實在聽見那聲次啦的時候氣就消了一半,然後慫包的有一絲後悔,然後還沒反應過來,然後碰碰梆梆蹦蹦哐哐。
然後,它是真真真後悔!
被揍的鼻青臉腫的狡癱倒在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做事一定要冷靜,不能讓衝動熱了頭。還有,劃重點,一定記住千萬不要弄壞能讓女人漂亮的東西,不然再好看再優雅的女人瞬間能變成母老虎,揍的你毫無反手之力。
一室之內,被揍的在地上不能動彈的狗子悟得真理,神色安詳。反觀施暴者玉某人則抱着紗的碎片狂掉眼淚,哭到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