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晚飯, 玉姝還是沒有回來,晏憷只以爲她貪玩,也沒多在意。但到夜幕低垂, 白天的燥意逐漸消散還是不見她的蹤影。
晏憷在屋裡雕木人, 先開始還能心無旁騖的精雕細刻, 隨着夜色越來越暗, 頻頻望向門口。
她的眼睛不好, 再怎麼貪玩也不會玩到這麼晚。何況玩了那麼久,她應該早囔着要吃飯了。難道……
晏憷蹙緊眉頭,丟掉手裡的東西, 帶上弓箭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返回來,從窩裡拖出狡。
“崽崽乖, 你經常和玉姝在一起玩, 應該記得她身上的味道。你幫我聞聞她在哪裡, 帶我去好嗎?”
狡:……他們兩個還真把它當狗使了??但看在他平時好吃好喝的供着它的份上,一次兩次也不是不可以。
“汪。”跟我走吧。
晏憷感激的摸摸它的頭, 緊步跟在它的後面。
夜,越暗越沉,沒有陽光的驕炙,夜晚的林峰山也不缺乏熱鬧。蛙聲蟲聲知了聲,交織在一起, 彈奏出夏天的鳴曲, 和諧悅耳。
晏憷現在可沒有心思欣賞大好的夜景,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跑在前面的小傢伙身上。
狡雖然小, 但是四條小短腿跑起來還是很快的。特別是在枝椏叢生、奇形異石的山裡, 它的小身軀倒是有了格外的優勢。
越走越久,月光映照下的俊顏冰的嚇人, 緊握着弓箭的手越攥越緊,像是下一秒就能捏碎了一樣。
狡在前面嚇呲嚇呲的跑,跑着怎麼感覺到後背越來越涼,轉頭便看見晏憷千里冰封的臉,嚇得差點腳一軟直接滾下山,穩住身體後,竄的更快了。
玉姝這邊正兜螢火蟲兜的正歡,完全沒有感覺到千米開外的正在襲來的涼意。
林峰山的中間有個湖,因爲白天從上面看它,它跟個明鏡似得,玉姝叫它鏡湖。到了晚上,薄薄的青霧浮在的湖面上,在清亮的月光下多了一層朦朧的紗,似夢似幻。
白天玉姝在家裡熱的不行,出來就是到鏡湖泡澡來了。沒想到呆在水裡冰冰涼解暑的很,加上頭頂還有大柳樹遮陽,一不小心就睡過去了。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月亮掛上枝頭,周邊熒光點點。
醒來後的玉姝一看時間大叫不好,她竟然一覺睡過了飯點!沒有她護着,也不知道他們剩了多少菜給她吃,還是全部都吃完了。
被逼着吃了一個月的胡蘿蔔,她的眼睛在晚上是改善了一點,但是要她憑着這月光走回去,她大概連摸帶滾要走上大半夜才能到家。好在她腦子靈活,見周圍有一羣星光點點的螢火蟲,便脫下外紗,想兜一點螢火蟲當燈籠使。雖然肯定比不上燈籠的亮度,但有勝於無,多亮一點走的也快一點。
玉姝上躥下跳的抓螢火蟲,在湖裡泡出的涼意都給趕跑了,氣喘吁吁的看着一網紗的的螢火蟲,熱的連連用手扇風。
“玉姝!”聲音裡壓抑的怒意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突然身後有人叫她,玉姝嚇得一不小心鬆開了手,好不容易抓到的百來只螢火蟲輕輕悠悠的鬆開的紗扣鑽出,紛紛揚揚的向上飄去。
玉姝呆愣着看着飛走的螢火蟲,等她反應過來想要抓緊的時候,紗裡的螢火蟲的只剩下幾隻了。
來的路上,晏憷心裡告誡自己不要瞎想,那貨一身蠻力,打到一隻棕熊都不成問題,能出什麼事。但越是抑制不要想,心裡的不安越是大。他滿心的擔憂在看見她沒心沒肺的抓螢火蟲的時候化成了滿腔的怒火。
“螢火蟲很好玩是吧。”晏憷疾步走上前,一把扯過她兜螢火蟲的手,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字。
“……還成吧。”禁箍的手被抓的生疼,看着他滿臉的怒意,玉姝一口吞下了想責怪他嚇的話,從心的回道。
完成任務的狡歡快的搖着尾巴坐在一邊等着看戲,它累死累活的帶晏憷可不只是未要把她帶回去,它要看竹板炒熊貓的大戲!
晏憷冷笑,“呵呵,還成?那要不要我給你做個網捕讓你玩的更加開心一點。”
“那倒不必。”現在用不着動物的第六感,玉姝就想逃了,奈何手被抓住了,她稍微掙扎一下,收的更緊了。
“你能鬆開我的手嗎?有點疼。”
清雋臉龐上的鳳眼濃郁的像墨韻染開了,眼角上挑,平時不說話盯着人看的時候就很虎人了,現在裡面是翻滾的怒意,看的玉姝小心臟一顫一顫的。明明她要大上幾百年吧,怎的被他一個眼神就嚇住了。
見她不知所措、可憐兮兮的眼神,晏憷剋制了幾分掐死她的衝動,甩開她的手,“疼死你算了。”
玉姝揉着解脫的手腕子,很是無辜:“你可真奇怪,好好的幹嘛要我死。”難道她平時搶肉搶的太狠了,他變態了?可是她今天練飯都沒吃上呢。
“……”
帶着霧氣的山風涼颼颼的,吹散了晏憷心頭些許燥意,恐慌憤怒的心漸漸恢復了正常的律動。他牽起她的手,揉了起來,“就算你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但山裡未知數太多,你一個人真的在這裡遇到危險,我沒能及時趕來怎麼辦。”
“你剛纔那麼兇原來是在擔心的我啊,嚇的我還反省了近日我做了什麼錯事,惹的你大晚上還追過來找我算賬。”她覺得晏憷真的有一點變態,分明是擔心她,搞得卻像是來和她尋仇。
“蠢貨。”晏憷低聲罵了句,“這種事情沒有下次,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晏憷,你好像我的娘啊。”玉姝巴眨着眼,親暱的看着他,“我的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如果她還在,她應該和你一樣兇巴巴的要我天黑前回家的。”
晏憷感覺他熄下去的火又開始呲呲的冒煙了,感情忙活了半天,他在她心裡終於不是一個小鬼而是一個老媽子了。
晏憷微笑:“蠢貨!”
“你怎麼又罵我?”
“蠢貨。”
“我和你講,你再罵我,我也是會罵你的哦。”
“蠢貨。”
“……”
花了多那麼時間來找到這裡,晏憷也走累了。兩人背靠着大柳樹,盤膝而坐。
點點流螢繞着他們在夜空中游動,星星點點,閃爍着熒光,映在臉上忽閃忽滅。隨風揚的柳枝晃晃悠悠,交織纏繞,有的頑皮的飛到了他們的身上,勾住了。月亮的清輝照在鏡湖上,隱約能辨出灰色的山影子。
晏憷:“這裡不錯。”
“是啊,我今天下午就在這裡泡澡解暑,結果不小心睡着了,等我醒過來天已經黑了。我想抓螢火蟲照照路,結果被你嚇跑了。”她可不是貪玩特地來這裡抓螢火蟲的。
“嗯。”
“······我覺得你的情緒很極端啊,要麼很冷淡,要麼很激動,你是受過什麼刺激嗎?”
“拖你的福,我好的很,即使有刺激也是你給的。”煞風景的傢伙,他是腦子有病纔來擔心的她的安危。
“······有病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願意——”
“不想呆着,我們就回去。”
“······哦。”
玉姝在手指上繞着柳枝條子,覺得無聊的緊。他真不會聊天,她話這麼多的人,他也能幾句話把話給料死了。
乾坐着沒勁,玉姝把頭靠在樹上,盯着旁邊的人看。
怎麼有這麼好看的人的,紅脣齒白,清新俊逸,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透着一股矜貴雍容的氣質,從頭髮絲到腳後跟無一不完美。
“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有。”
“那你爲何看我?”
“你好看,你比這裡的美景還要好看吶。”馬屁說拍就拍。
失憶之前的晏憷要是碰到有人這麼□□裸的盯着他誇他好看,那個人的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失憶後的他不僅一點不反感,還在心裡悄咪咪的高興,波瀾不驚的自薦道:“我不止有長的好看,我還會燒菜做飯、自學成才做手工,讀書也不賴。”
嘖嘖,這孩子和她呆久了,臉皮也厚了。雖然說的都是大實話,但也不必一一都說出來吧,可把他能的。
“你是不是應該要含蓄一點?”
“我說的都是實話,爲什麼要含蓄?”他身上的優點就是要大大方方的要她知道。
“含蓄是一種美德,像我,我就從來不說自己有多好,總是在背後默默的付出。”玉姝爲了教導他,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來這麼一句不要臉的話。
晏憷吐槽:“你也沒什麼好說的優點,不必自謙。”
玉姝不服氣,“誰說的!”
“如果吃的多算一個的話,那就一個吧。”
“能吃是福,我這麼能吃說明什麼?說明我身體好!身體是本錢,身體好比什麼都強。還說明什麼?說明家裡有糧!家裡有這麼多糧食夠我吃。身體好家裡又有糧,可不就是大部分人所求的嘛。這麼一想,你說能吃是不是福氣?現在的山下的姑娘都是小鳥胃,吃那麼一丁點我也是不懂了,又不是沒錢吃,爲什麼要減肥呢。”
條理清晰,沒毛病,晏憷差點信了她的鬼話。
他們又坐了一會,直到玉姝的肚子發出抗議,他們才往回走。
等在一邊準備看好戲的狡很失望,它啥也沒看到就要回去了?晏憷這小子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剛來的那副吃人的樣,它還以爲今晚能看到玉姝那傢伙屁股開花呢。
“你等着,我兜點螢火蟲走。”玉姝拉住晏憷,解下外紗就要去逮螢火蟲。
晏憷制止了,“它們在這好好的,你弄它們作甚。我不是在旁邊嘛,你攙着我的手,我幫你看路,”
“你什麼時候這麼愛護小生命了。”除了家裡的幾隻,他打起獵來可不心慈手軟。
“······一直。”
玉姝扶上他的臂彎,中間隔了一隻手的距離,擡頭看看他,“好了,你走吧。”
“靠近一點。”看她看過來,晏憷加了一句,“你離那麼遠,要是我看不到你那邊可不怪我。”
“噢,這樣呢。”這次她靠緊了他,一點距離都不留了。
“差不多。”在玉姝看不見的黑暗裡,晏憷像偷腥的貓,笑的極滿足。
再黑裡走路感覺很不好,特別是玉姝感覺回去的比往常還要難走兩倍,也長好多。
在第十一次她踩着石頭歪倒在晏憷懷裡的時候,她很氣憤的攥緊了他的手膀子,“你別隻顧着看你的腳下,看看我的腳下行不行啊!我要是從山上滾下去,我一定拉着你一起。”
晏憷雲淡風輕的噢了一聲,繼續挑着難走的石子路走。
狡跟在後面看着前面緊緊相靠的的兩人,神情複雜。
幾乎多花了一半的時間兩人一獸纔到了家,玉姝看見一桌子幾乎沒動的菜,完全拋開了對晏憷眼睛的質疑。風捲殘雲的幹完了一桌子的飯菜,兩人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