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婆子有什麼能力將消息傳遍全城的?若不是暗中受人指使,便是有人趁機爲之,”慕香玉搖了搖頭,看了慕世明一眼,繼續分析着,“爹爹忙於政事,怕是不知道五妹這段日子的改變。若是以往,女兒敢肯定,五妹定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個能力。可自從五妹被洛王休棄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連看人的眼神和周身的氣勢都不一樣了。這些,爹爹難道就一點都沒有發覺麼?”
慕世明看了她一眼,繼續沉默。
“更何況,咱們都認爲巧合,難道她就不會藉助這個巧合大作文章?爹爹您說看不出痕跡,若是她根本就沒有動手,而是佈置好了一個個看似巧合的陷阱,等着所有人自動的往裡跳呢?”慕香玉擡眸看向慕世明,眼裡的神色越發堅定。
慕世明沉默了半晌,似是也發現了一些異樣,眼中暗沉如幽深大海,隨即看向慕香蘭,問道:“蘭兒,你什麼時候去凝曦軒的?”
慕香蘭猛地被慕世明點名,頓時站直了身子,小聲回道:“爹爹,女兒從大姐那裡出來後便去了凝曦軒,去清涼亭之前都跟五妹待在一塊兒的。”
“那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比如說,她曾經出去過,並且是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慕香玉問道。
“不知道的情況?”慕香蘭偏着頭看向房頂,想了一會兒,不確定的說道,“我醒着的時候看到她都在的啊…”
“什麼叫做醒着的時候?你還有不醒着的時候?給孃親看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劉枝幾步上前拉住慕香蘭的雙手,上下左右的打量起來,生怕她少了一根頭髮。
“嗯。五妹說,要和我玩個遊戲,我就應了。但不知道怎麼的,居然就睡着了,待醒過來就發覺自己躺在了藤椅上,隨後便見到方嬤嬤去請五妹,再然後我就…”越說越小聲,慕香蘭仍擔心着被自己的爹爹訓斥,但她哪裡知道,現在慕世明已經沒有心思去責罰她了。
“會不會是她趁着這個時間出去了?又或者,是讓她婢女出去了,而你沒發覺?”慕香玉仍舊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繼續追問道。
“怎麼會…”慕香蘭有些不耐煩了,“大姐,也可能真的是那五公子誤闖了啊,爲什麼你那麼肯定就是五妹搞的鬼?她是怎樣的人,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若她真有這些本事,這些年又怎會…”
“以前的五妹是沒有這個本事,可不代表現在的五妹沒有。蘭兒,你自己都覺得不對,不是麼?你也說了,有一段時間是睡着的,誰又知道那段時間她去做了什麼?”慕香玉猛地打斷她的話,滿面肅色,步步緊追。
慕香蘭被她問的啞口無言起來,頓時偏過頭撫摸着身上的粉月鱗,不願再理她。
慕香玉看到她這一動作,雙眸微眯,眼裡劃過一絲譏諷和鄙夷。
“玉兒,也許蘭兒說得對,可能真是一個巧合也不定。更何況,爲父還是不相信歌兒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雖然她是改變了不少,但被人休棄終究是女子極大的恥辱,性情因此改變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慕世明安撫着慕香玉,他始終認爲慕晚歌是任他搓圓捏扁的軟柿子,以至於將來都爲自己的這一愚蠢的認知而後悔莫及。
“可是爹爹,除了她還有誰會這樣針對女兒?此事一旦傳揚出來,女兒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了,還怎麼去做你所想的太子妃?”慕香玉卻是激動的吼了起來,一晚上所受的憋屈情緒也隨之發泄出來。
“玉兒,你怎麼知道…”劉枝卻是驚訝的出聲,可當看到她那委屈怨憤的表情時終究還是沒能說下去。
“怎麼知道你們的打算的,對吧?爹孃,這是我的終身大事啊,你們居然問都不問我一聲便私自作了決定。若不是今日爹爹特意讓女兒給太子行禮,女兒從中看出了點端倪,你們又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誰想,慕香玉卻不依不饒的悲憤道,聲音哽咽卻還是極力壓制着,眼中淚花打轉卻強忍着不讓流下。
慕世明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苦口婆心道:“玉兒,爹爹想着,你剛從磐城回來,還需要多加休息,並沒有事先告訴你。但是現在你知道了也好,心裡有個準備。今日你也看到了,太子天人之姿,你若是嫁給他,那便是身份尊貴的太子妃,更是未來的一國皇后啊!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呢!”
“未來的皇后?怕是爹爹看中了未來國丈爺的位子,才作了這個決定吧!”慕香玉挑釁的看着他,語氣中有着一絲嘲諷。
慕世明卻是被她這話氣到了,板起臉怒道:“玉兒,不管是爲了什麼,此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你就算不願意也得願意。只消皇上賜婚,你便要嫁入皇家成爲尊貴的太子妃。不必再說了,你今日便好好休息吧。如今知道了這打算也好,日後要時刻謹記着自己的身份。”
說完,便大踏步走了出去,只留給衆人一個絕然的背影。
慕香玉朱脣緊抿着,慘白的面色襯上她巴掌大的臉蛋,看上去越發楚楚動人。只是,此刻卻無人欣賞如此美貌風情。
“枝兒,那商鋪的地契房契,你怎可輕易的交給慕晚歌那個小賤人了?你可知道,若不是這些商鋪,哪有咱們…”誰想,此時劉枝卻是關心着其他的事情。
在劉枝看來,女兒現在的惱怒完全是源於他們不早點告訴她關於太子妃的事情,而沒有想過她是否願意。畢竟,那是天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位置,縱然是尊貴如自己女兒,也一樣不會拒絕。
“娘,不給她還能怎樣?當時那情景,若是不給只會招人話柄。難道您希望咱們千辛萬苦得來的賢德名聲毀於一旦麼?還是你願意做回手擁金山的姨娘?”慕香玉瞥了劉枝一眼,冷冷說道。
“唉…”劉枝認命的嘆了口氣,“孃親只是覺得,這些商鋪到底是好東西,如此拱手讓人,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啊!”
“甘不甘願,如今都不由咱們說了算。只是,女兒好奇的是,她是怎麼知道商鋪的事兒的?當年從於嬤嬤手中將這些商鋪奪過來時,她才九歲,不可能會知道的啊!”慕香玉卻發現了其中的疑點,徑自開口問道。
劉枝聞言,卻也驚醒過來,猛地看向慕香蘭,問道:“蘭兒,你是不是…”
“娘,你懷疑我?知道這件事兒的除了我們三人,不是還有一個鄧嬤嬤麼?爲什麼你單單懷疑我?”慕香蘭卻在劉枝看過來的那一刻嚷嚷了起來,苦着張小臉,滿腹委屈無從訴說。
“蘭兒,孃親不是懷疑你,只是這事兒來得太突然,孃親不得不確認清楚。鄧嬤嬤一直都陪在孃親身邊,又是孃親的乳孃,孃親相信她…”劉枝一看自己的小女兒委屈了,連忙解釋道。
可還沒等解釋完,卻見慕香蘭手指着她的鼻子吼道:“娘,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都不願相信自己的女兒麼?是,我是和五妹在一起又怎樣?這就能說明是我泄漏出去的麼?”
話咯,慕香蘭便轉身跑了出去。劉枝在身後喊了幾聲都不見停下,只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凝曦軒內,慕晚歌正挑燈翻看着盒中的房契地契。
“小姐,該喝藥了。”藍衣手捧着一碗黑黑的藥汁,端到面前。藥汁在碗中晃動了幾下,一股苦澀難聞的氣味瞬間撲鼻而來。
慕晚歌不着痕跡的皺了下眉,雖腹誹着李秣陵開的藥苦澀至極,卻還是端起藥碗仰頭喝下。良藥苦口,就如忠言逆耳一般,有時候雖不喜,卻還是接受了下來。
“奴婢見過小姐。”這時,歸來的浣綾走至跟前,行禮道。
“嗯,回來了,”慕晚歌蓋上盒子,問道,“他們可有爲難你?”
“回小姐,不曾,”浣綾猶豫了下,將剛纔在門外聽到的一切說給慕晚歌聽,待說完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的神色,道,“小姐,大小姐竟能追本溯源分析到這麼多,當真是不簡單哪!”
“要我說啊,最不簡單的就是幕後之人了,竟能不知不覺的讓那些人自動的跳到陷阱中而不自覺,可真是下手無痕呢!”藍衣感慨道。
慕晚歌卻只是靜靜聽着她二人的話,但笑不語。慕香玉確實不簡單,只是再怎麼不簡單也還是讀着女德、女戒長大的,總會有薄弱的地方。而她最擅長的,則是對準人的軟肋下手。
“夜了,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咱們出府走走。”慕晚歌站起身,淡然道。
“是,小姐。那您早些歇息。”浣綾和藍衣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