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捱了巴掌

醒過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沐晚歌起身穿好衣裳,再看看桌子上整理放好的冊子,心裡頓時浮起一種陌生的感覺,似是甜蜜,又似是…幸福。

這感覺,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於讓她回想起上輩子那親力親爲的過往,都覺得無比陌生,就好像世外之人站於高處俯視的林林總總,所有泛黃的回憶都嵌入了光影中,看起來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回首過往,恍然如夢。

“小姐,您醒了?”許是聽到了房中的動靜,浣綾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上還捧着盛滿清水的銅盆,隱約還冒着熱氣。

她的體質偏寒,李大夫好多次都叮囑,平日裡接觸的一應事物,最好都避開冰涼的,換成溫熱的。這事兒,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可誰想,浣綾這丫頭竟然記住了。心裡倒是挺欣慰的。

“浣綾,先放下吧。你去客房將公子叫醒,就說我要他起來一起用早膳,然後商量些事情。請他務必要快點收拾好。”沐晚歌懶懶的靠在梳妝檯上,拿起桌上的梳子梳了梳頭髮,便無趣的放下。

浣綾見狀,連忙憋笑着走了過去,隨即拿起梳子手巧的梳起髮髻來,瞧着沐晚歌的臉色小心道:“小姐,您可冤枉公子了。他今日可起得早了,此刻正在前廳接待客人呢!便是他叫奴婢過來服侍您起牀的。”

“哦?這大清早的,什麼客人?”更何況,那小子居然代替她這個主人去接待,這又是個什麼理兒?若是讓那些長舌婦知道了,豈不是又要傳出不利於彼此聲名的事情了?而更關鍵的是,這府裡來客人了,居然也沒人通知她這個名正言順的主人?

這可奇了怪了。

浣綾小心的瞧着沐晚歌慢慢陰沈下來的臉色,手上的動作也加快了些,連忙解釋道:“小姐,您先別動怒。奴婢瞧着您身子弱,要多休息,想着若無天大的事兒,也不敢提前叫您起牀。更何況,今日這客人,是隨着玉世子過來的。奴婢見您與玉世子的關係不錯,想來他也不會在意這些虛禮,倒是沒有將您喊醒,而是任由着公子前去招待了。”

話落,她受傷的動作剛好完成,連忙擱下手裡的梳子珠花,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連聲求饒道:“小姐,都是奴婢自作主張,沒有提前稟告您,還請您恕罪。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會……”

“起來吧,”沐晚歌伸手拉住她,微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過是問問,你又何必如此驚慌?那小子什麼脾性,難道我會不瞭解?今日的事兒,怕是他的主意吧。你也不必將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肩上,這本就不是你的錯。只是,今日這事兒,以後不可再出現。公子率性而爲,不拘禮節,很多事情並不是很注意。可你是跟在我身旁的,一言一行都要仔細着點兒。就拿今日這事兒來說吧。若是有客人過來,我這個郡主府的主人竟然連聽都沒聽說,你也任由着公子肆意胡鬧,在前廳裡蹦來蹦去。若是今日的客人不是玉世子帶過來的,豈不是給了別人把柄,讓人亂嚼舌根子?這些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你自己好好記住吧!”

“是,小姐,奴婢記住了。”浣綾連忙應道。

“可知道那客人是誰?”既然是玉景璃帶來的人,又有盧朝軒在前頭接待,她倒是有時間來用早膳了。現在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會比身體健康更重要。再怎麼着,也不能讓自己餓着肚子去應付那些難纏的人。要知道,勾心鬥角可是需要動腦子消耗能量的。

浣綾見她沒有起身前往前廳的意思,遂出門吩咐藍衣準備好早膳,端了進來,一旁伺候着,“小姐,那客人據說是玉世子的母妃,也就是肅親王妃。聽公子說,玉世子是怕您一個人悶着,整日蹲在男人堆裡不是很合適,便將自己的母妃接過來,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沐晚歌一汗,她哪裡蹲在男人堆裡了?藍衣和浣綾等人難道不是女的?

快速的用完早膳後,沐晚歌再也不耽擱,直接往前廳走去。遠遠就能聽到廳裡傳來的歡笑聲,她暗歎好奇,看來這肅親王妃還不是很難相處。玉景璃將他的母妃接過來,除了彼此介紹認識之外,怕也是留着一手的吧!肅親王府那破地方,終究不是安身立命之所。只是,玉景璃的這一手,究竟要延伸至何處?

“小歌兒,你可終於過來了。”剛邁步至門檻,便見到一個黑色身影飛也似的跑到自己跟前,拉起垂落的右手便往前拖去,笑嘻嘻的衝着那名端坐廳中的美婦說道,“伯母,這就是小歌兒,也就是我口中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人物。”

回頭,看了沐晚歌一眼,嘴角揚起一抹近似滿足的笑意,“小歌兒,你快來看看,這就是臭小子的母親,長得可真是好看呢,而且很溫柔哦,你這男人婆可需要好好學學人家伯母,以後說話更要溫聲細語一些,也別動不動就敲我的額頭了,這根本就不合禮數啊……”

沐晚歌汗顏,空着的左手忍不住撫額,想着這小破孩兒的胳膊肘何時能夠往自己這邊拐一拐,懂得在客人面前誇耀一下自己。

幸虧她早就練就了一副厚厚的臉皮,否則還不要努力踐行“羞憤而死”的內在含義?

儘管螓首微垂,她卻還是仔細端詳了下肅親王那老匹夫的王妃。這一看,即便是她有着如此顏色的人,都忍不住要驚豔一把。

雖然歲月的痕跡已經爬上了肅親王妃的面容,可令人驚豔的不是她的容顏,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獨特氣質。在她的臉上,你可以看得見時光流逝的足跡,可卻是因爲這樣的痕跡,才讓人覺得與衆不同,彷彿她此刻所有的氣質沈澱與穩重內斂,都是由這些痕跡賦予的,是這些歲月的饋贈。

多少女人,都是敵不過歲月的衝擊,而色衰黯然;可她卻彷彿因禍得福,獨特而令人讚歎。

這樣的人,又該是如何造就出來的呢?

在沐晚歌打量的時候,肅親王妃也沒有閒着,擡頭看向眼前這令自己兒子讚不絕口的少女。

只是,就一眼,整個人卻如遭受了天打雷劈般,猛地站起身來,震驚的指着沐晚歌,不敢置信道:“怎麼會是你?你怎麼還沒死?你怎麼還沒死啊……”

盧朝軒和玉景璃面面相覷,探究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看這情形,此二人似乎是相識的,可爲何會是這樣的場面呢?

沐晚歌秀眉微蹙,不明所以的看着肅親王妃,她確定,這個女人,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那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難不成是因爲這張臉?

伸手撫上自己的面頰,她不確定的試探了句,“王妃,您在說什麼?我們……似乎沒有見過吧……”

肅親王妃卻不搭理沐晚歌的話,而是近乎瘋狂的盯着那張絕色的容顏,在衆人以爲她又要大發一通脾氣時,她卻突然衝上前,對着沐晚歌的臉狠狠的扇了下去,啪的一聲,鮮紅的手指印卻突然印在了略顯蒼白的臉上,那張臉,瞬間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看起來甚是磣人。

這一切,來得過於突然,誰都沒有想到肅親王妃會突然發難。當反應過來時,沐晚歌的臉已經被她打偏到了一旁,一線細細的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揹着光的視線裡,這血紅得近乎黑色,就連門外的高陽都沾染上了晦暗,一向明媚的陽光頓時變得有些森寒起來。

“母妃,您在做什麼?爲何要打小歌兒?”玉景璃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整個身子都擋在了沐晚歌前面,看着自己母妃的眼神裡滿含痛色。

盧朝軒也反應了過來,二話不說便衝到沐晚歌面前,輕輕捧起她的臉頰,悶聲問道:“小歌兒,你怎麼樣?是不是很疼啊?”

沐晚歌沒答,只搖了搖頭,雙拳已經緊握起來,一股怒火卻是漸漸浮上心頭。

若不是玉景璃在這裡,若不是她是玉景璃的母妃,她肯定會二話不說就狠狠的扇回去,力度至少要比現在大上千倍萬倍。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這麼打過她,就算是前世那被她捅死的父母,在清楚了她的脾性後,都不敢隨意招惹她。

扇她巴掌?

這女人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

盧朝軒見她不答話,頓時慌了起來,怒不可遏的衝着肅親王妃吼道:“肅親王妃,你最好給小爺一個解釋!無緣無故就亂打人,你真當小歌兒是好欺負的?虧你還是這臭小子的母妃呢,這什麼臭屁母妃,到底有沒有教養啊!你媽是怎麼教你的!”

這回倒好,連“伯母”都不叫了。

玉景璃忍不住皺眉,雖然盧朝軒罵人的話不是很好聽,可終究是自己的母妃,聽着都不覺得舒服。

只見他嘴脣蠕動了幾下,才上前拉住肅親王妃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在劇烈的顫抖着,微靠近些,就連身子都在劇烈的顫抖着。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她,輕聲問道:“母妃,您怎麼了?爲何會出手打小歌兒?她又沒做錯什麼事兒……”

“臭小子,還能是怎麼了,肯定是看着小歌兒長得漂亮,心裡不舒坦了唄。小爺告訴你,就算眼前這人是你的老孃,你也別想偏幫。今日你一定要給小歌兒一個公道。這巴掌就不能白捱了!小歌兒從未被人扇過巴掌,更何況是這麼重的巴掌!這口氣,小爺咽不下,你若是不給小歌兒出氣,那好,一邊去,讓小爺來教訓教訓這活了半輩子還出來丟人現眼的東西!”說着,盧朝軒便捲起衣袖,大手高高揚起,就要朝着肅親王妃狠狠扇下去。

玉景璃猛地上前,握住盧朝軒的手,卻惹得盧朝軒怒目相向,“讓開!我非要好好教訓這不要臉的東西!小歌兒是小爺放在心尖兒上的,疼着都還來不及,居然敢這麼打她!臭小子,你給我讓開!”

“夠了!”玉景璃爲難的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沈聲說道,“她畢竟是我的母妃啊!你這樣一口一口不是東西的,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母妃是無心的……”

盧朝軒卻是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勃然大怒道:“無心的?她無心的,就能不分青紅皁白隨隨便便打人了麼?就算她是無心的,可小歌兒終究是捱了她的巴掌,這筆帳,你要怎麼算?”

沐晚歌也看向玉景璃,眸光微閃,左手輕垂,似乎也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這筆帳,該怎麼算?

一邊是她,一邊是他的母妃,她倒是很想知道,他會如何取捨與抉擇?就好像,女人經常會問的那句,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落入了水裡,你會先救你媽媽,還是先救我?

向來不注重細節的她,頭一次這麼認真而鄭重的想要知道這個被人稱爲史上最難的問題的答案。

玉景璃眉頭緊緊揪了起來,面上呈現出痛苦之色。一邊是他的母妃,一邊是那個陪伴了一生的女子,誰都是不能割捨的。

這一刻,他忽然對提出這個問題的盧朝軒有些埋怨起來,明知道難以回答的問題,爲何要在這個緊張而尷尬的氣氛下說出來呢?

見狀,沐晚歌似乎知道了他此刻的爲難,袖中的手不由得緊握成拳。即便不說,但她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可知道,接下來的取捨遠遠不如這樣的簡單?

玉景璃歉意的低下頭,隨即回頭看了肅親王妃一眼,卻發現她惡狠狠的瞪着沐晚歌,好像沐晚歌與她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直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心下大駭,從來都沒有見到她如此凌厲而陰狠的目光,連忙拉過她關切問道:“母妃,您到底是怎麼了?爲何會突然這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臭小子,你少廢話,趕緊給我讓開!這樣的東西,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娘,虧你還這麼護着她……”

“住嘴!”玉景璃厲聲呵斥道,那泛紅的眼睛裡溢出了一抹血絲,黑白分明的瞳仁裡泛着令人膽寒的冷芒,“她再做錯了什麼事情,都還是我的母親,你說話注意點!”

“你……”盧朝軒氣結攻心,邁開步子就要上前大幹一場,不想還沒上前便被沐晚歌拉住了衣袖,他憤恨的看了沐晚歌一眼,狠狠的跺了跺腳後,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重重的坐下。

椅子與地面碰撞出尖銳的吱吱聲,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劃破了天空的明媚,支離破碎的陽光下,隱藏着的是令人心懼駭然的密佈烏雲電閃雷鳴。

沐晚歌微上前一步,不看對她怒目相視的肅親王妃,只靜靜的看着玉景璃,漠然道:“這是第一次!我希望你能給我個解釋,最好的解釋!否則,就算是你的母親,我也絕對不能原諒!”

玉景璃心中一痛,這樣漠然的語氣,就如一把利劍,橫亙在他和她之間。他知道,她不是個妥協的人,今日必然要給一個解釋。可這解釋,怕是他都無法保證,到底是最好的,還是最壞的!

快速的轉過身,玉景璃將肅親王妃從身後拉了出來,連忙問道:“母妃,您爲何要打小歌兒啊?小歌兒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情,您怎麼可以……”

“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哈哈哈……”誰想,肅親王妃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沐晚歌的臉,突然大笑起來,邊笑還邊指着沐晚歌怒道,“若不是她,王爺會連我都不屑一顧麼?這麼多年來,你可知道你的父王爲何對你不冷不淡,卻對柳側妃寵愛有加?還不是因爲這個賤人不要臉,當初以這張臉狐媚了你父王,以至於……”

“夠了!母妃!”玉景璃猛地厲聲打斷她難以入耳的話,無視她略顯失常的神色,而是轉而看向沐晚歌,連忙解釋道,“小歌兒,我母妃平常不是這樣子的。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她剛纔所說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小歌兒……”

說着,他連忙給盧朝軒一記眼神,示意他趕緊攔住她。盧朝軒會意,連忙上前,擋在了她的面前,柔聲安慰道:“小歌兒,那東西的話,根本就不能放在心上,你千萬不要……”

玉景璃不由得皺眉,爲盧朝軒口中的“東西”很是不滿,可如今情勢複雜,卻也容不得他多加辯解,只得時時刻刻注意着兩個女人的舉動,生怕發生什麼意外。

沐晚歌卻沒有理會盧朝軒,而是面無表情的伸手將他拂開,直直向肅親王妃走過去,冷冷笑道:“你剛纔說什麼?我不要臉?”

“小歌兒…”玉景璃連忙攔住她,可她卻是毫不客氣的將他推到一旁,繼續冷冷道:“肅親王妃,是麼?我倒是不知道怎麼惹到你了,竟然說我不要臉!以前也有人說我不要臉,你知道下場是什麼嗎?要不要我示範給你看看!”

說時遲那時快,便見她身形一閃,一雙手便掐在了肅親王妃的脖子上,雙目猩紅的盯着她的掙扎,像是在看什麼垂死的獵物般,眼神空洞而又死寂。

盧朝軒和玉景璃大驚失色,連忙上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兩人拉開,只是看着沐晚歌的眼神裡,都含着一抹懼意。

在場的兩個男子,都是知道她爲何會這樣的。肅親王妃無意之間,已經觸犯了她的底線,若不是他們拉得及時,此刻怕是早已出了人命了。他們可沒有忘記,上輩子有人這麼說她時,那個人最後的下場是什麼!

“小歌兒,你怎麼…我母妃定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受了刺激,你又何必…”玉景璃查看了一番肅親王妃脖子上的掐痕,深深淺淺的兩塊,看着都有些觸目驚心。而肅親王妃似乎也清醒了過來,睜大了雙眼恐懼的看着沐晚歌,那模樣像是看到了鬼一樣。

“滾!”沐晚歌手指着大門,面無表情。

平淡至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讓人聽了卻有股徹骨的冰冷,冷到身體裡的血液瞬間凝固,由內而外的全身打顫,遇上她那冰芒遍佈的雙眸,一時間更是如置冰窖,稍微挪動一下腳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小歌兒,你千萬不要介意,我母妃不是…”話還沒說完,玉景璃的話戛然而止,只因當對上沐晚歌的視線時,那雙眸中一望無際的空洞與冰冷深深震撼到了他的心,若是他再繼續說下去,他不管保證是否能夠保全自己的母妃。

盧朝軒也看不下去了,連忙走到兩人中間,阻止了視線的碰撞,拍了拍玉景璃的肩膀,無奈嘆道:“你先帶着你母妃離開,小歌兒這裡有我呢!我會好好勸她,你不用擔心。我想,你現在需要擔心的人,是你身後這位莫名其妙扇了小歌兒一巴掌的女人…”

“可是…”玉景璃還想說什麼,卻被盧朝軒冷聲打斷,“聽我的,現在小歌兒的情緒很不穩定,你還不趕緊帶你身後的罪魁禍首離開?若是她再留在這裡,我可不敢保證,一會兒自己會不會忍住不動手,從而狠狠的扇回她一巴掌的!”

玉景璃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沐晚歌,卻發現她連個眼角都不給自己,而那緊抿的嘴脣也顯示了她此刻壓抑的心情,怕是再待下去,肯定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爲了彼此的安全着想,他不得已拉起肅親王妃的手,越過沐晚歌向外走去,只是臨出門前,還是擔憂的看了沐晚歌一眼,待看到盧朝軒安慰的眼神時,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直直往外面走去。

見到那罪魁禍首已經離開,盧朝軒頓時鬆了一口氣,面上的凝重連忙換成了溫和的笑容,笑吟吟道:“小歌兒,都這個時候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我扶你回去,好好歇息一下?你的臉色很慘白,可是哪裡不舒服呢!小歌兒…”

沐晚歌依舊冷冷注視着玉景璃離去的方向,腦海裡不時的迴盪着剛纔的那句話,只是,重複的次數多了,腦子裡頓時變得混亂起來,似乎也有些頭重腳輕,正欲上前邁出一步,不想整個人頓時往後栽去,暈眩過後便是入目的黑暗。

盧朝軒大驚,在她的身子落地前及時的扶住,還想開口再說什麼,卻發現她嘴角又流出了一線鮮血,比之剛纔的還要鮮紅許多。

他頓時慌了,連忙打橫抱起不省人事的沐晚歌,往寢居方向跑去。

“甘裳,快點叫李秣陵過來!”

而這邊,玉景璃和肅親王妃離開了郡主府後,便徑自回了王府。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後,玉景璃站在窗邊,面色複雜的看着自己的母妃,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其實,他很想開口問一句,在她的心裡,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爲什麼見到小歌兒時,竟會那樣的失常,以至於做出這大半生以來都不曾見過的舉動?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又怎麼會相信這就是他溫婉端莊的母妃?

“璃兒,你想問什麼,就開口問吧。母妃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惑。”肅親王妃早已從最初見到沐晚歌的震驚失常中恢復過來,此刻更是將玉景璃的疑惑與顧慮都看在眼裡,想起自己可能給兒子帶來的困擾,心裡又是好一陣慌亂。只是,腦海裡時不時閃過的那張容顏,卻像是鬼魅般如影隨形,想甩都甩不掉。

玉景璃眸光靜靜的看着她,眼神略帶着一絲陌生,“母妃,您能不能告訴我,剛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爲何你無緣無故就打了小歌兒?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這一次,又是爲什麼?”

他想了很多種答案,可每種答案都被他否決掉了。他實在是想不通,初次見面的兩人,爲何會出現這樣的矛盾!

“璃兒,在回答你的問題前,母妃想問問你,她到底是誰?在你心裡,又是個什麼位置?”至少,得讓她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在兒子的心裡,佔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

玉景璃面色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視線,沉澱下心中的異樣感情後,才沉聲道:“母妃,若您真是想要一個答案的話,兒臣可以告訴你,她是兒臣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那些日子裡,是她陪伴着兒臣走過了每一次的風風雨雨,更是兒臣這麼多年來等待和守候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神認真,語氣鄭重,“她已經長在了兒臣的這個位置上,無論何時何地,她永遠都不會從這裡離去。”

屋內很靜。那聲音很輕。可那些話卻如誓言般令人感覺到無比沉重。

肅親王妃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在這樣的午後說下的這些重如泰山的話語,如誓言,轟的一聲撞開了她的心扉。他的表情是少有的認真,更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虔誠,直讓她頭暈目眩。

“璃兒,你的意思是,你愛上了她?”肅親王妃後退了一步,吶吶問道。

玉景璃心神一震,似是被她口中的“愛”字震懾到了,下意識的就要搖頭,可隱藏在心底裡的反叛因子卻止不住的叫囂起來。

他心下一緊,連忙解釋道:“母妃,兒臣和她,是不可能的。她的身邊已經有元相,而兒臣只能是她最好的朋友。更何況,父王曾經做過許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她對父王算是恨之入骨!就算兒臣有這個心,也斷不可能讓她冒這個險。您不要多想,她只是兒臣的好朋友而已。”

剛聽到前半句話,肅親王妃的神色頓時鬆了下來,可一聽到後半句話,她整個人又緊張了起來,連忙追着問道:“璃兒,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父王曾經做過許多對不起她的事情?他到底都做了什麼事情,你可都知道?”

玉景璃眸光頓時黯然。他當然知道,只是,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還不是什麼都幫不上忙,反倒是讓她受了傷害!

以前是,現在竟然也是!不僅是他的父王,更有他的母妃!

將來,他又有何顏面,再去面對小歌兒呢!

只是,看到肅親王妃緊張的神情時,玉景璃還是將肅親王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待說完後,才重又看向肅親王妃,沉着聲道:“母妃,兒臣一直不解,爲何父王會有如此反常的反應?更甚至,您爲何也如此反常?今日您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兒臣是不會罷休的!”

肅親王妃卻是突然長嘆了一聲,隨即也走到窗前,與他並排而立,看着窗外的夏日風光,無限感慨起來:“母妃乍一見你口中所說的小歌兒,便以爲她是之前已經死去的某個人,只因爲她長得和那個人很相像。而那個人,是你父王多年來的心結,若沒有她,你父王在娶了母妃後,不會一直冷落至今;更不會專寵與那個人有些相似容貌的柳側妃,置我們母子於如此落魄境地!”

玉景璃有些恍然,連忙追問:“那個人,是誰?父王與她,到底是什麼關係?當年的事情,母妃能不能告訴兒臣一些?這樣,我也好跟小歌兒交代啊!”

肅親王妃卻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話,而是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將他看得有些發毛了,才緩緩開口:“璃兒,你剛纔也說了,你和她是不可能的!既然知道不可能,那何不早斷了爲好?以她和你父王之間的恩怨糾葛,遲早有一日會站在對立面上。若真是到了那一日,你又該如何自處?她又會原諒你麼?你別忘了,你是肅親王府的世子,這一生不管生死,都是與肅親王府相關的,即便你想擺脫,都已經不可能了!你難道就沒想過,這樣的尷尬身份會給她帶來什麼影響麼?據你所說,她那麼恨你父王,會不會連帶着恨起你這個兒子?”

想了想,她伸手拍上玉景璃寬厚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璃兒,以後離傾顏郡主遠些吧。這是母妃對你的忠告。希望你能夠聽入耳中。否則,你帶給她的,她帶給你的,怕是隻有無窮無盡的掙扎與矛盾了。更何況,今日你也看到了,她雖然名爲郡主,卻沒有絲毫郡主的風範,客人來訪了都不出來迎接,反倒是讓那個什麼盧朝軒在府裡四處晃悠。一個大男人的,若是被人看到傳了出去,指不定又會弄出什麼幺蛾子。就算沒有之前的恩怨糾葛,這樣的女子也根本不能入王府諸人的眼。那一巴掌,也算是母妃爲你們所做的一個了斷吧!”

“母妃…”玉景璃眸光復雜的看着她,聲音裡有着刻意壓制的沙啞和沉鬱,“母妃,小歌兒是兒臣所不能割捨的牽掛之一,您要兒臣怎麼離她遠些?”

肅親王妃暗歎了幾聲,狀似無動於衷的看着他的悵惘和迷茫,看着他如孩童般露出這般迷濛之色,心裡不是不嘆息的。只是,身份擺在那裡,沐晚歌與肅親王府的尷尬界限也擺在那裡,自己又怎麼能看着他越陷越深?

掩下心頭泛起的微微苦澀,她毫不猶豫的轉身,往外面走去,“璃兒,人的一生充滿了各種取捨,正因爲有這些取捨,才讓我們失去了擁有很多東西的權利,但同時,我們也會得到其他的補償。到底該如何做,你自己看着辦吧。母妃即便多說,你也未必聽進去。不過是徒勞而已。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母妃的苦心的。”

玉景璃獨自一人站在窗邊,轉頭卻忽然遇上刺眼的陽光,一剎那間眼睛裡竟有些酸澀發癢,想要揉一揉,卻在手擡起的那一刻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順其自然吧!

若這就是最後的取捨,是不是就能給自己、給他人一個滿意的交代了?

而此時的郡主府內,到處瀰漫着緊張的氣息,如一根繃緊的琴絃,隨時都有可能會崩裂斷掉。

盧朝軒靜靜的看着躺在牀上的沐晚歌,那一臉的慘白和胸口的鮮紅,對比鮮明得想要瞎掉一雙眼,寧願從此再也看不見這樣的一幕。回想起她倒地的瞬間,他整顆心都提得老高,生怕那緊閉的雙眸再也睜不開,無法再看到眼波里漣漣光華的流轉。

“李大夫,小歌兒怎麼樣了?爲何到現在都還沒醒呢?”盧朝軒身子微微前傾,探了半分過去,語氣驚慌,有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李秣陵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片刻後才把完脈,往外間走去,頗是擔憂道:“實不相瞞,郡主的病,已經亟待解決。此刻,毒素已經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若不趕緊解毒,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那你就趕緊給她解毒啊!李大夫,小歌兒的命,可不能就這麼沒了,她已經死過一次了,我可不要再看她死第二次啊!”盧朝軒頓時慌了起來,雙手緊緊揪着李秣陵的衣袖,動作慌亂顫抖如溺水的孩子,彷彿只有緊緊抓着他的衣袖,才能保證他的小歌兒不會被牛鬼蛇神帶走一般。

李秣陵握住他的手,正欲開口說什麼,卻見門口進來一道紫色身影,瞬間便衝到牀前,待看到牀上氣息微弱的人兒時,舉起的手頓時停在了半空。

“歌兒,你可怎麼樣?你醒醒啊…”元宇傾有些不敢的慢慢撫上沐晚歌的臉,待發現觸手便是一片冰涼,如死人般沒有任何溫度時,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想要開口的話頓時哽在了喉嚨裡,只那麼靜靜的看着她,甚至都忘記了動作。

盧朝軒少有的不阻止他,看他頭髮凌亂,衣衫上似是有灰塵遍佈,心裡頓時明白他定是趕着過來的,就衝着對小歌兒的這份好,他也不能對對方怎麼樣。

李秣陵有些不忍,連忙寬慰道:“相爺,郡主只是氣血攻心,一時昏迷了過去。待舒緩過氣兒後,一切就都沒事了。您也不必擔心!現在爲今之計,就是要儘快解掉她體內的毒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你還不趕緊去研製解藥?還在這裡廢話什麼?”元宇傾冷聲呵斥道,直把李秣陵嚇了一大跳,只是卻也沒有多加計較,而是被他口中的解藥給爲難住了。若真是那麼容易就制好了解藥,他也不必黑天白晝的摸索了。幸好有睿親王的幫忙,一些藥材的特性也能儘快得知,只是,單純是這樣,也是不夠的。

察覺到元宇傾過於凌厲的視線,李秣陵也不敢多加耽擱,而是連忙開了副藥方,隨即起身告辭。

元宇傾轉而看向沐晚歌臉上的紅腫,眼中頓時如結冰的湖面,迸射出刺眼而凌厲的光芒,厲聲問道:“是誰將她打成這個樣子的?”

盧朝軒心下一凜,爲他口中凌厲而凜冽的煞氣而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隨即低聲說道:“是肅親王府的王妃。”

“好,很好!我的人,一個兩個的都敢動,真當我是吃素的嗎?”元宇傾微顫着手,輕輕的撫摸上那紅腫的臉頰,眸光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里殺氣外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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