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不知何時自己被帶到了這個地方,終吃力地坐了起來,身體突然傳來劇痛,他下意識地捂住傷口,隨後才發現自己的身上纏滿了繃帶,他環顧四周,整個房間看起來很昏暗,只有門口處傳來一些暗淡的火光。
這時一個小腦袋從門口旁冒了出來,那是一名小女孩,女孩盯着終看了幾秒後便往外跑去嘴裡還喊道:“蘇菲亞姐姐,大哥哥醒了。”
隨即外面便吵鬧了起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三名小孩蜂擁而至,擠進了這間房間裡,他們圍在終的身邊,這讓本來就狹小的房間看起來更加地擁擠了。
這時一名身穿修女服的少女走了進來,她向大家說道:“大家,這位先生纔剛醒來,恐怕還沒有弄清楚情狀,而且他的傷勢很嚴重,需要靜養,大家能不能先出去?”
“好的。”
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道,隨後他們像進來時那樣再次擠了出去。
蘇菲亞見孩子們都走了以後才坐了下來開口道:“你好,我叫蘇菲亞,能問下你的名字嗎?”
“終。”他緩緩地開口道。
“叫終是嗎?很獨特的一個名字。”
終環顧着四周問道,“這裡是哪?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教堂,是楚言神父看見你倒在街上將你帶回來的。”蘇菲亞盯着終看了一會,猶豫了下才緩緩開口問道,“那終先生,能問下?你是發生了什麼嗎?爲什麼會那個樣子倒在大街上?”
聽到這個問題,終便低下頭閉口不語。
看見終那黯淡的眼神,蘇菲亞急忙開口道:“你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就是問問而已,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強迫你說的。”
蘇菲亞見終仍然低着頭不說話便站起來走到門口,“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先休息吧,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隨後她將門關上。
此時的屋內一片漆黑,沒有一絲亮光,什麼也看不清,終盯着窗戶,外面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事物,在這裡唯一能聽到的只有雨點頻繁滴落在地面的聲響,終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大廳裡也一片漆黑,終摸索着來到了大門前,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在了門把手上,在要打開時,背後突然傳來了聲音,“年輕人,這麼晚了跑這裡來幹嘛?”
終立刻回過頭來警惕地盯着來者,由於大廳裡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不過從他的輪廓外形來看肯定也是名訓練有素的人,再加上能在自己沒有察覺到情況下接近自己,絕對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對方拿出一盒火柴盒,劃了一根火柴點亮,藉助微弱的火光終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一名看起來臉色滄桑的中年男子,他對終說道:“來吧,跟我過來,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聊,這裡不方便談。”
終看着男人漸漸離去的背影猶豫了下隨後便跟了上去。
“你叫終是吧?我叫楚言,是這個教堂的神父。”楚言將壁爐點燃,隨後找了兩把椅子過來放在面前,他指着椅子說道,“坐吧。”
終聽到後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緊盯着楚言,卻遲遲不肯開口,楚言見狀便開口問道:“終先生,你剛剛爲什麼會在那裡?你是打算幹什麼呢?”
“楚言先生雖然很感謝你救了我一命,但我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再待下去會給你們帶來不幸的。”
楚言盯着終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你是怕那些追兵會找上這裡,因此連累到我們嗎?”
終驚訝地擡起頭看着楚言,楚言卻笑了笑,又往火堆裡扔了幾根木柴說道:“不用擔心,我清楚那羣人的作風,他們所做的事都是瞞着政府進行的,不可能爲了一個人而暴露了組織,所以你就放心吧。”
“你到底是誰?”終警惕地盯着楚言。
“我?”楚言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是和你一樣從那個地獄裡逃出來的可憐人罷了。”
楚言看着壁爐裡燃燒的火焰緩緩說道:“你聽說過鬼神嗎?”
“鬼神?”聽到這個名字終皺緊着眉頭看着楚言,“我是聽說過他的傳聞,那是在二十五年前舉行的一場百人廝殺賽中,當時一名男人只持一把長刀,面對二十多人的圍攻竟還活了下來,他在這場比賽中殺了足足有五十二人,勝利之後他的全身沾滿了血,由於他當時那副恐怖的姿態如同鬼神一般所以就被稱之爲鬼神,但自那場比賽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了。”
“是啊,當時可真是有夠可怕的,左手臂被劃了有將近二十多釐米長的傷口竟還能繼續打下去。”楚言說着緩緩地將自己左邊的袖子拉了上去,“真不知道當時的我是不是瘋了。”
終的瞳孔一下子瞪大了,他驚訝地問道:“這,這是?”
楚言的左手臂上留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幾乎佔了半隻手臂。
“難不成你就是?”
“呵呵,你可以這麼理解。”楚言說着便將袖子拉了下來,“你應該很想知道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吧?”
“嗯。”終點了點頭。
“當初那場比賽結束之後,高層似乎看上了我的身手,便打算召我進他的秘密組織裡,於是便派了數名人押我走,可我也不打算乖乖跟他們走,於是我便開始與他們反抗,突破困境的我隨後便逃到了這座城市裡來。”
“在我逃到這座城市以後,我害怕他們會找上我來,於是我便小心翼翼地在城市裡生活着,不敢搞出一絲動靜,但之後我就察覺到了這樣做完全是多餘的,因爲他們壓根不打算理我,連一個人都沒有派過來調查。”
“於是之後我便在這裡安頓下來,在幾年之後建了這座教堂。”說着楚言便看向了四周,似乎對這座建築很滿意。
“那能問一下,你是爲什麼要建這座教堂呢?”
“爲什麼呢?”楚言低頭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原因有兩點,你應該見過蘇菲亞和那羣孩子吧?”
終想起了他當初剛醒時的場景,點了點頭,“嗯,是見過。”
“他們其實都是沒人收養的孩子,不是被父母給拋棄就是父母雙亡,而我建設這座教堂就是爲了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避免再出現像我們一樣的情況。”
“那你是爲什麼要這樣做?是爲了自己嗎?”終向楚言發問道。
楚言聽到後緩緩開口說道:“算是吧,這樣做是爲了救贖過去的自己。”
終聽到後有些發愣隨後他像是在訊問自己一樣喃喃自語道,“救贖過去的…自己嗎?”
“還有另一個理由是……”話還沒有說完,楚言就突然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雙手不停地在地面上抓着。
終急忙站起來走到楚言的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楚言的身子緊縮着,他的手一直在褲子旁摸索着,終見狀急忙伸進他的口袋裡,摸到了一樣東西,那是一瓶藥丸,他不清楚要拿多少,但現在情況緊急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隨便倒了幾顆藥丸出來,慢慢地餵給楚言。
吃下藥以後情況明顯好了不少,但還是不容樂觀,楚言緊咬着牙關,滿頭大汗地躺在地上。
蘇菲亞聽到外面的動靜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當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楚言時急忙跑了過來,看見終手上的藥瓶就明白了情況。
“終先生能幫我個忙嗎?幫我把神父送到房間裡。”
“嗯,好的。”說着終將楚言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而蘇菲亞則擡着另一隻胳膊,兩人將楚言攙扶到房間裡,讓他躺在牀上。
看着躺在牀上的楚言,終向蘇菲亞發問道:“你知道楚言是怎麼情況嗎?他是得了什麼病纔會這樣的?”
“嗯。”蘇菲亞閉口不語,她猶豫着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正在這時楚言開口說道:“是癌症。”他似乎緩了過來,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什麼?”
“一年前的時候我就被查出了癌症晚期,醫生勸我到醫院去休養,說是這樣至少還能多活幾年,但爲了那些孩子我拒絕了,於是這些日子我就是靠這些緩解疼痛的特效藥來勉強度過的,但在前不久的時候醫生靠訴我最多隻能再活半年了。”
“怎麼會這樣?你明明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爲什麼還要在遭受這樣不公平的待遇。”說着終用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別傷心孩子,這是我應得的報應。”隨後楚言看向蘇菲亞說道:“蘇菲亞你能先出去嗎?我有話要和終說。”
“好的,神父。”說着蘇菲亞走了出去隨後還將門關上。
“呼—”楚言呼出一口氣,隨後走下了牀鋪,終見狀急忙上前要去攙扶,楚言伸出手示意他不用上前幫忙,一步步走向椅子坐了下來,同時也示意終坐在對面。
終坐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看向楚言說道:“你得癌症這件事,這裡還有誰知道?”
楚言搖了搖頭,“沒有其他人知道了,這裡就只有你和蘇菲亞兩人知道,那些孩子我不打算告訴他們,至少我希望那些孩子在我走之前能一直微笑着。”
“嗯。”
“但我知道,當我走了以後,他們一定會傷心悲痛的,但是他們只有這樣才能成長,我知道這很痛苦,但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因爲我經歷過,所以我纔打算讓他們領悟這個道理,這樣他們在以後的路上都能堅強地走下去。”
“你經歷過?”終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曾經有一名摯友,在那個地獄裡是他給予我活下去的動力,他每次都鼓勵我讓我和他一起逃出去,而且讓我不要再聽那羣人的話,不要再去亂殺人了要學會反抗他們,並且要嘗試去補償自己以往所做的那些事,可我都沒有去認真地回答過他,直到在那場百人廝殺賽中,當他倒在我的懷中時,我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以前是多麼的愚蠢,所以我才逃了出來打算償還之前的所作所爲,但是我知道那些被我殺死的生命都是無法償還的,可我還是想盡可能地去多做一些,爲的就是救贖自己。”
終回到房間裡,看着窗戶上倒映的自己,玻璃上的水珠劃下,蒙起了白霧,遮住了鏡中自己的臉。
他向自己的內心發問道:“救贖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