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風看着抱着兩盒靈香，千恩萬謝後，朝山下走去的侯飛，眼中閃過一抹憂慮。
牛毅見到這一幕，微微搖頭，繼續看向石桌上的星羅棋盤，拿起棋罐中的一枚黑子，繼續研究棋路，漫不經心道：
“可是擔心那小月了？”
聽聞此言，牛風不由得一怔，沉默的點了點頭。
他們如今雖是疏遠，但先前那兩百餘年歲月的交情卻依然在他的心中留下了許多美好記憶。
聽方纔那侯飛說，這月華鹿一族與外界其他妖族爭奪地盤，死傷不少，這纔來尋他，試探着，想要請猴族幫忙，許諾了許多好處。
侯飛自然未曾直接答應下來，他們山上的猴羣，侍奉誰爲主還是十分清楚的。
這纔來金兜山拜見牛毅，如今見過後，侯飛更是不打算摻和此事了。
他們猴山都已經入了首領的眼，蒙得恩賜，日後自是緊緊跟隨，如今看來，哪怕首領手中稍微漏一點給他們，那對他們來說便是天大的造化了，又何須去摻和月華鹿那邊的那堆破事。
至於牛風，月華鹿一族怎樣他並不感興趣，唯有小月與他曾是多年好友，他這纔有幾分擔心，尤其在聽到侯飛說，小月似是在爭鬥中，受傷以後.
“若是想去看看，那便去看看吧。”
聽聞自家首領的話，半響後，牛風還是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牛角，重新將一旁裝滿桃兒的籮筐拿起，憨笑道：
“我還是不去了首領，既然月華鹿一族脫離了金兜山，這事和咱們金兜山也沒什麼關係，回頭我託侯飛送她些靈香果子便是。”
牛風很清楚，若是他親自前往的話，便會被其他妖族誤認爲這是金兜山的意思。
他是有幾分懷念過去，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若是出去，便是代表了金兜山，代表了自家首領，自是不能亂來的。
首領可能不會在意，但他卻不能給首領惹麻煩。
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首領，還有金兜山。
至於小月那邊，他那裡還有幾炷首領早些年給他的紅花香，還有最近摘下的靈果，回頭便將這些拜託那侯飛，拿去給小月，也算是幫她一把吧。
牛力牛平詫異的看着正環抱那一筐桃子，朝着山下走去的牛風，似是未曾想到牛風會這樣說。
牛毅擡頭看着牛風的背影，眼中有幾分欣慰之色。
牛風這小牛精，如今也不再如當年他初上山時那般，許多事都不懂，尤其是這一次前往通天江兩岸，在那朱大友身邊看護，也是學了許多。
雖還是一如既往的貪玩，但也明瞭許多事理，有了幾分護法尊神的樣子。
這樣，他也能放心許多了。
牛毅低下頭來，重新看向眼前的星羅棋盤，眼中似是有一道道縱橫的星光線條閃爍，化作一道容納寰宇的星辰棋盤，棋盤之上，陰陽二氣在其中流轉。
陰陽大道與星辰大道麼，天尊贈予他這棋盤，並不簡單啊
下界，十二年光陰轉瞬即逝，天庭卻也不過只過了十二日。
這一日，天庭道君宮中。
神醫道君受呂洞賓邀請，上天赴宴，剛剛離開宴會，正在道君宮中與太白金星下棋品茗，頗爲悠閒。
“踏踏.”
就在這時，二人卻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正由遠及近的傳來，盯在棋盤上的二人頓時擡起頭來，面面相覷，一同看向了道君宮外。
“這是.御馬監的天馬？？”
太白金星眼中神光閃爍，忍不住站起身來，卻聽外面那一陣劇烈的馬蹄聲與馬鳴聲中，似乎還傳來了某個猴兒的歡笑聲。
神醫道君一揮衣袖，那大門便瞬間敞開，露出了道君宮外那萬匹天馬踏霧蹬雲，肆意奔騰的景象。
道君與金星來到大門前，看着這羣天馬從眼前飛馳而過，二人都是一陣無言，片刻後，太白金星連忙擡手將大門關上，道君亦是心有靈犀一同回走，回到棋盤前坐下，下棋品茗，只當方纔從未見過什麼。
“咦？此地是何人居住？”
一身官衣的孫悟空，在一匹健壯天馬上翻身坐起，看向方纔路過的那碧沉沉的翠玉宮殿，鼻間似乎還嗅到了一股藥香味兒。
孫悟空思量了一陣，便將其拋之腦後，繼續帶着這羣馬兒在天上肆意狂奔，看着它們奔跑的如此歡騰，心中也覺得欣喜。
與此同時，兩名御馬監監官正騰雲駕霧用盡全力的追趕在後，卻只能見到天馬羣不斷遠去，追在後面，大聲呼喊：
“大人！大人啊！前面是天河！！快停下啊！大人！！！”
金兜山上。
正盤坐於桃花樹下，手握拂塵，閉目悟道的牛毅，緩緩睜開了眼睛，周圍那因果大道道韻也緩緩消弭下來。
“距離徹底悟透這因果大道，想來就在這兩年了。”
只見牛毅眼中一道道因果線不斷出現又消失，連接着天地萬物，似是將這世上的一切因果奧秘都展現給他，讓人不由得沉迷其中。
“這因果大道當真不凡，難怪那許多參悟此道的，都如那凡間神棍一般，張口天意，閉口因果。”
牛毅感慨着，看着眼前種種卻目光清澈平靜，心中絲毫不起波瀾。
多年修心的定性在此刻顯露無疑。
這許多年來，牛毅修煉因果大道頗爲勤勉，但行事如何，只依本心，只當這因果是一種手段，從未將此道當做根本。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
“順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牛毅面上浮現一抹坦然笑容，緩緩起身，視線穿過了這繚繞山間的靈霧，望向了東方。
那邊，正是花果山所在的方向。
“下界過去了十五載，師弟上天，算來已經半月有餘了。”
這個時候，他那悟空師弟已經得知，這弼馬溫乃是不入流的官職，也就是最低的官職，只是個養馬的。
這讓現如今頗爲自傲的孫悟空對此是極爲惱怒，認爲那玉帝識人不明，有眼無珠，他這一身的本事，竟然只是讓他去做一個養馬官！替他玉帝養馬！
從化身那邊得到的消息來看，他那悟空師弟怕是已經下界，回了花果山，豎起齊天大聖的大旗，自此以後，不再讓手下稱其爲大王，而是以齊天大聖相稱。
金星傳信，玉帝已經發兵，由託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帶領衆多天兵天將前往花果山，捉拿私自下界的孫悟空。
“此時若去，應當還趕得上，且看看我那悟空師弟如今本事如何。”
牛毅嘴脣微動，傳音金兜洞中的牛力，隨後便化作一道金光沖天而起，朝着那花果山的方向飛去。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牛毅便飛過了兩片茫茫大海與一座南贍部洲，來到了那花果山外。
牛毅手中拂塵一揮，便將一身氣息盡數收斂，立於海面上，望着這花果山。
“既然來了，便陪我對弈上一局吧。”
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威嚴聲音，牛毅眸中閃過一抹驚訝，連忙轉過身去，朝着身後躬身，行了一禮。
“陛下。”
只見牛毅身後，一朵海面漂浮的祥雲之上，一頭戴玉冠，身穿華麗雲紋白衫，黑髮黑鬚的威嚴身影正坐在那裡，這位身前還漂浮着一棋盤。
此人，正是先前與牛毅見了兩次面，先後傳他《星落棋譜》神通、《身外化身》神通、讓他神道化身上天爲官的，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玉帝陛下。
見牛毅躬行禮，玉帝陛下卻只是朝着牛毅招了下手，隨意道：
“此處不是天庭，你此身又未曾授過仙籙，不必多禮，來，坐下與我對弈一局，若是讓我滿意，自有你這牛兒的好處。”
牛毅聽聞，連忙躬身稱是，來到玉帝對面那祥雲聚成的椅子子上坐下，對於這位的出現，心中卻依然有些驚訝。
他怎麼也沒想到，玉帝竟然出現在這。
玉帝看着坐定的牛毅，面上似笑非笑的玩味道：
“怎麼，只許你這牛兒來此湊熱鬧，我就來不得了？”
“無需多言。”
玉帝見牛毅要解釋，卻擺了擺手，一黑一白兩個棋罐瞬間飛出，那白玉棋罐便落到了牛毅的面前。
玉帝從黑玉棋罐中拾起一枚黑子，落子天元。
шшш ▪тtκan ▪c○ 牛毅看到這熟悉的一幕，便收斂下了心神，目光平和，專注於棋盤，拾起一枚白字，落於棋盤之上。
“嗒。”
玉帝看着牛毅，似是讚賞的微微點頭，隨即再度拾起一枚黑子，落於棋盤上，二人便你來我往，在這海面祥雲上對弈起來。
許是牛毅如今棋道，在大師兄教導磨礪下遠非先前可比，二人下的是有來有回，不時便需思慮片刻，不再如當年那般，很快便敗下陣來。
就在這時，一陣震天的擂鼓聲突然從天上傳來，使得正在思索的牛毅擡頭看去，只見漫天的烏雲，此刻正朝着花果山壓來。
“轟——轟——”
烏雲上，戰鼓雷鳴，衆多威武無雙，手持刀槍劍戟的天兵天將立於雲端，以一臉堅毅，手託金光寶塔的託塔李天王爲首。
天王身後，還站有一俊秀少年，正是曾與牛毅有過一面之緣，還贈了他一根金靈玉竹的哪吒三太子。
如雷鳴般的擂鼓聲不多時便將花果山上的衆妖都引了出來，俱是狼蟲虎豹之類，輪槍舞劍，正在那跳鬥咆哮着。
手提一對萱花巨斧，身材高大的巨靈神奉李天王之命，從陣中走出，來到花果山上空，喊話道：
“業畜！去告知那弼馬溫！吾乃是天上大將！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他，叫他早早出來受降！免得傷了你們性命！”
聽聞此言，立時便有妖精回去稟報，不多時，一身威風披掛的孫悟空便在一衆猴兒的簇擁下，從洞中走出。
“呵~”
牛毅正看着出神，突然聽聞耳畔傳來了一道輕笑聲，不由得轉頭看去，卻見他對面的玉帝同樣看着這一幕，面上似是有些許笑意，隨即看向牛毅道：
“他們打他們的，我們下我們的。”
牛毅點頭稱是，再度專注於面前的棋盤，只分出一絲神念關注局勢，面露思索之色，手中白子落下。
另一邊，巨靈神見孫悟空出來，用那震耳欲聾的渾厚嗓音道：
“那潑猴！可曾認得我！”
“嘿~你是哪路毛神？俺老孫不曾認得~”
巨靈神一聽孫悟空喊他毛神，不由得大怒道：
“潑猴！我乃高上神靈託塔李天王部下先鋒，巨靈天將！今奉玉帝聖旨，到此收降你！你若不歸順天恩，這滿山業畜必會遭誅！你若道半個不字，教你頃刻化爲齏粉！”
孫悟空聞言，氣的撓了撓腮，從耳中取出了金箍棒，亦是大怒道：
“呔！你這毛神！休誇大口，巧弄口舌！老孫且留你一條性命，迴天對那玉皇說：他不懂用賢！老孫有無窮的本事，爲何讓我替他養馬？！”
“你看我這旌旗上的字號，若是依此字號升官，我就不動刀兵，如若不依，就打上靈霄寶殿，定讓他龍牀坐不成！”
另一邊，海面祥雲上。
牛毅聽到這，心中怪異，卻見對面玉帝面色如常，將手中黑子落下，看着棋盤，淡淡道：
“寡人自是不會與一小猢猻計較，但日後他若是再惹出禍來，你與太白也莫要再替他求情。”
牛毅聞言，恭聲道：
“是，廣毅明白。”
玉帝這朵祥雲顯然另有神異，他二人就這麼大剌剌的坐在這下棋，天上和花果山上的，卻無一個能發現他們。
無論是天上的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他們，還是上山的孫悟空，怕是都未曾想到，他們口中的玉皇大帝，此時就坐在這下棋。
先前數次打交道，牛毅多少也有些清楚眼前這位的性子，以玉帝的尊位，他不會，也無需說什麼違心之言，說是不會計較今日這事，那就不會計較。
至於日後
天空上，那巨靈神看向那寫着，齊天大聖四字，正隨風飄揚的旌旗，怒極而笑，乾脆提起宣花巨斧，運轉神通，徑直朝着那孫悟空砍去！
“你這潑猴！真是個不曉事的，還想做齊天大聖？！看斧！”
“哼~”
孫悟空提起手中金箍棒，身形躍起，朝着那一對劈下的萱花巨斧掄去！
“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