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枝頭海棠花一簇簇綻放,粉白色的花瓣落在雪廟的青瓦磚上。雪廟是雪國皇家的宗廟,供奉着雪家的列祖列宗,而今日雪夢將在此處舉辦及笄禮。
“殿下,今日天氣不錯呀,難得的春日。”雪夢坐在轎子裡,小婷跟隨着。
“是啊,本來這天氣適合出去玩的,現在卻要戴着這個沉重的鳳冠,穿着厚重的衣服,唉。”雪夢嘆氣,眼巴巴望着這湛藍的晴空,幾片海棠花瓣飛揚在空中。
“殿下稍後的禮儀千萬不要出錯了,先和陛下祭拜先祖,然後沐浴更衣,各位賓客落座後,由陛下親自爲殿下及笄,殿下要拜謝陛下。”凜芊也跟在一邊,叮囑雪夢。前日二人相認雪夢才瞭解到,由於凜芊的美貌,被凜家少爺看上,買了回去,但是卻沒有娶她,而是悉心教育她,將她培養成一名大家閨秀,隨後被選入宮做了宮女。
“記着呢,沒事的。”雪夢說,想着這一個月來已經被禮儀官教育了多少遍了,耳朵都起繭子了。
祭拜完先祖後,雪夢來到後院沐浴更衣,換上了另外一套黃藍色的朝服,卸下了鳳冠,累倒在椅子上。但是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被拖去進行接下來的儀式了。
雪夢跪在雪怡跟前,侍女呈上一根金釵,據說是雪家世世代代傳承的,上面鑲着一顆淺藍色的寶石,雪怡爲雪夢插上金釵,“夢兒,恭喜你成人了。”語氣輕柔,讓雪夢有些觸動,擡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沒想到印象裡年輕的母親,髮梢已經有了白髮,眼角有了皺紋。父親在她五歲去世後,母親挑起大梁,忙於政事,都沒有時間來管她,其實她有些怨母親,但是又無可奈何。
ωwш .ttкan .C ○
及笄禮結束後,雪夢一行人旗鼓喧天地回宮去了,接下來就是生辰宴會了,這場宴會就算是雪夢一手操辦的了,她發了許多請帖。她突然想起來,木巖會不會收到請帖而來呢。
ーーー
“恭賀雪夢姐生辰吉祥。”雪琛第一個攜禮品來祝賀。
雪夢收下禮物,走下來捏雪琛的臉蛋,她以前最喜歡這樣幹了,而雪琛算是她一直以來的一個玩伴:“給我送了什麼呀。”雪夢笑着說。
“包雪夢姐喜歡。”雪琛一邊笑着躲過雪夢手指的蹂躪,“看,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勁找到的古譜,傳說是曾經光族的輝玉郡主所作。我整理了一下,給你省事了。”只見木盒裡裝着破碎的竹簡,以及雪琛理好的紙張。
“雪琛殿下送來的東西真是直擊我們殿下的愛好呀。”一旁小婷幫雪夢接過賀禮。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雪夢很是喜歡,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婷你還說,我什麼時候送禮讓你們不滿意了。”雪琛笑着說。
這時雪夢邀請的朋友也陸續而來,主要是貴族子弟,衣着華麗,暗香浮動。
冰家三兄妹步入殿中,冰凌穿着一身湛色的衣服,給人一種肅穆感,不敢讓人靠近。冰霄穿着櫻草色的長袍,有種溫潤如玉的溫暖感。冰靜穿着玉簪綠的襦裙,步步生蓮,端莊穩重。他們三人到來,讓本來活躍的氣氛,冷淡了幾分。
“拜見公主殿下,祝賀公主生辰吉祥。”三人行禮,並呈上禮物。
“請起,賜座。”雪夢的微笑淡了幾分。冰靜和冰霄暗暗觀察,但是二人無分毫情意。
宴會開始,這是第一次雪夢放開來喝酒,以前母親都會管着她,今日雪夢與各位賓客歡聲笑語,豪放飲酒,一杯杯酒入腸,甚至冰霄也一起和雪夢喝起來了。冰靜看着身邊坐着的冰凌,冷冷淡淡的,甚至看雪夢的眼神都有幾分輕蔑與厭煩,冰靜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再敬殿下一杯。”冰霄端着酒杯,對身邊的雪夢說。
雪夢兩頰紅彤彤的,笑着拿着玉酒杯:“芊芊姐,滿上。”凜芊在一旁端着酒壺。凜芊一頭紫色的頭髮,穿着宮女們雲峰白色的裙子,微微低着頭,纖纖玉手拿着玉壺爲雪夢的酒杯倒入美酒。
冰霄也是有幾分醉意了,打量了一下凜芊,看着她一雙素手說:“殿下這位侍女也是生的閉月羞花,古人云:‘春酒盛來琥珀光,暗香蘭麝幾般香,乍看皓腕映羅袖’,也就莫過於此了。”凜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
酒過三巡,雪夢有些暈乎乎的感覺,小婷扶着雪夢來到花園醒酒。“小婷,這是什麼香味呀?”雪夢聞到一陣濃郁的花香,微涼的晚風吹來,紅潤的臉龐也清爽了幾分。
“這應該是丁香花,殿下要不要去亭子裡坐坐?”小婷回答,雪夢的腳步不穩,扶着有幾分吃力。
“嗯嗯。”清風拂面雪夢有了幾分睏意,倚着亭子的欄杆坐着,“小婷幫我去拿件披風。”坐着卻又感到空氣微涼。
小婷走後,雪夢擡頭,半月下,月光傾瀉,丁香花的花影夾雜着濃郁的芬芳倒影在她的身上,暗香浮動,她感到睏意襲來,閉上眼睛,驀然她想起他:“木巖......”再睜開眼睛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月光下他站在丁香花之下,向她走來。
“木巖,是你?還是我喝醉的幻覺?”雪夢坐起來,呆呆地看着他。
烈炎爲她的反應輕輕笑了笑:“是我。”他的聲音似月光一般輕柔,他坐在雪夢身邊,“雪夢殿下,生辰快樂。”
“謝謝。”她半閉着眼睛,突然覺得胃裡一股酸味,翻騰着,下一秒,她轉過身吐了一地。
烈炎連忙在後面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怎麼喝了這麼多,來擦一下。”烈炎拿出一塊手帕,幫雪夢擦了一下。
雪夢緩過勁,擦了擦嘴巴,月光下她拿着這塊絲質的手帕,看見上面修着梨花的圖案:“這是哪個女人給你的手帕嗎?”雪夢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思考了,睏意也席捲而來,半個身子倒在他懷中。
烈炎抱着懷中的人,聽見她的問題,覺得有些好笑,開玩笑說:“是呀,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女孩給我的。”
雪夢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聽到這個回答行禮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意識也慢慢散去:“是誰啊。”
“是我親妹妹,只可惜她六歲就病逝了。”烈炎說,看着懷中的她慢慢閉上了眼睛,他語氣輕柔地說:“放心吧。”不只爲何,聽到這幾個字她覺得無比安心溫暖,手裡緊緊拽着那塊手帕,進入了夢鄉。
小婷從凝雪殿來到花園,只看見雪夢倚着柱子睡着了,表情安詳,手裡拿着一塊沒有見過的手帕。
---
雪夢做了一個夢,她夢到她和一個人站在一起,那個人說:“玉兒,你放心,永生永世我都會找到你。”下一秒那個人消失在眼前,她也被一支箭射中,一個聲音說:“你放棄吧,你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她掉入一片黑暗。雪夢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夢,窗外淫雨霏霏,自己也頭痛欲裂,想起昨天喝多了酒,然後去花園......木巖?是不是錯覺,雪夢想着,看到牀邊那塊粉色的手帕,繡着白色的梨花,心頭瞭然,自顧自笑了笑。
起牀後,雪夢親手洗乾淨了這塊手帕,然後開始清點送來的禮物,大部分都是珠寶首飾,沒什麼新意。又看到昨日雪琛送的曲譜,相傳是一千年前的輝玉所作的曲子。輝玉,所有人都聽過她的故事,傳說光族王子與將軍爭奪她,最後她與將軍死於光族王子之手,並被詛咒永遠不可能相愛,一段可歌可泣的傳奇故事。而這首歌作於輝玉與將軍赴死的前夜,雪夢看着曲譜,每個音似乎都藏着兩人的淒涼悲哀與海誓山盟的愛意。
雪夢來到南書房,打算找一找關於這位輝玉的記錄,突然看到一本書,叫做《雪火情》,雪夢心想,兩國不是一直關係不好嗎,還有什麼情?紙已經泛黃了,看來沒什麼人翻過,雪夢坐到一邊看了起來。
原來這本書講的是,五百年前暗族打算吞併五國,但是被火族的一位少年和少女所阻止,但是二人卻犧牲了。
不知爲何,她讀着這個故事覺得無比感動,竟然流下了淚水。
“公主殿下......”冰霄走進書房,沒想到竟然看到雪夢流淚了,頓時手足無措,“殿下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只是覺得這話本太悲哀了。”雪夢連忙擦乾眼淚。
“《雪火情》,這書我以前看過。”冰霄翻了翻雪夢讀的書,“的確字字錐心,尤其是後面那一段二人不被看好,反而被嘲諷,孤立無援,最後魂飛魄散。”
“沒想到你也看過,”雪夢有幾分驚訝,“不過我覺得最難過的莫過於二人本是情投意合,卻因爲國家不同,被衆人反對,落得個這個結局,無法廝守。”
“但是最後兩人救下五國,也算功德圓滿了。”冰霄說。
雪夢沒有再說什麼了,看着簾外細雨,風將雨絲吹入,冰冰涼涼。雪夢問:“冰霄怎麼來南書房了?”
“昨日本想將這個送與公主殿下,只是後來就沒有看到殿下了,所以特意來送禮。”冰霄說,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木盒。
“謝謝,費心了。”雪夢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個精緻的白玉鐲,玉質溫潤,款式雅緻,的確讓人眼前一亮。雪夢關上盒,“挺好看的,謝謝。”
冰霄笑了笑說:“公主殿下喜歡就好,另外女王陛下今日在早朝上說下個月去月國的會議,由公主殿下負責,我和我哥哥會陪同殿下前往,殿下多多關照了。”
“好的。”雪夢點頭,想着這次會議好像是月國、火國和雪國商量通商問題,火國也會來呀,雪夢想着有沒有機會緩和雪火兩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