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雲凡似乎看到了父親,看到了白長風,看到了南宮燕,看到了楊逸……
種種過往,就這樣隨風而逝吧,然後,雲凡緩緩閉上了雙眼,玄天尺啪的一聲,插入黃沙之中。慕容雪失聲尖叫,整個身子向後傾倒,俏麗的臉上沒有半分生氣,金鈴公主花容失色,悲傷欲絕,整個人似是瞬間被掏空了一般。
漫漫黃沙之中,獵獵狂風之下,彷彿突然間靜了下來,沒有半點聲音,一個個站在原地,或喜,或悲,或憤,看着那巨大**一口將雲凡吞下。
沉默的靜謐中,神秘的魔之沙漠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一聲低沉的長嘯,自遙遠的地方迸發而出,繼而激昂清越,聲裂金石直衝霄漢。嘯聲之中,一道巨大的毫光沖天而起,穿過茫茫黃沙,越過道道沙丘,像是被禁錮了千年之久的上古巨龍,漸漸甦醒。
花風信手握着陸茜嬌嫩的脖子的手似乎有些顫抖,而戴文德臉色陰沉,眼中隱隱有些懼意。之後,在衆人震驚掩耳的轟鳴聲中,一道劍芒轟然躍出,馳騁九天,翻雲覆雨而來,雷霆萬鈞而來,地上的仙劍兵刃,似乎也微微有些顫抖,似是掩飾不在內心的激動和興奮。
狂風呼嘯,天地變色,九天之上霎時間雲層滾滾而至,天雷陣陣,恍若幽冥。
之後,那道龍吟劍芒以雷霆之勢,破風而至,在衆人不及瞧見其廬山面目之時,將那道不可一世的**劍芒轟然擊碎。
戴文德握住劍訣的右手陡然一顫,繼而連退三步,嘴角緩緩流出一絲鮮血。然而,那道劍芒並未消散,反而餘勢未消,在花風信不可置信的神情下,未等他以迦樓羅之眼的妖異阻擋,便覺握住陸茜的右手一輕,毫無痛楚的離體而去。
龍吟之聲越來越響,彷彿天地之間都充斥着這個聲音,片刻之後天穹之下,出現了一位負手而立的中年男子,此人細眉方臉,眉目儒雅,但額角飽滿,雙目閃着精芒,文雅之中自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彷彿他一出現便是天地也有些黯淡了。但見他大手一招,那柄泛着無上光華的龍吟劍芒緩緩而至,自行插入他左手握着的劍鞘之中,繼而天地之聲漸消。
花風信似是感應到此人凌厲的目光,竟然連地上那隻斷臂也不敢去撿便和重傷的戴文德退了數步,直到他們認爲是安全的距離之後,方纔擡起雙眼,盯着這位文士,說道:“不知尊駕是誰?還請賜教!”
哪知,這位儒雅男子似乎沒有回答花風信的意思,而是輕輕走到雲凡身前,俯身將他扶了起來,看着雲凡一臉詫異而目瞪口呆的神色,不由笑了笑,“你可是叫雲凡?”
雲凡微微皺眉,仔細回想自己雖然結交異人,在認識的人中雖然不乏道行精深之人,但是眼前這位儒雅男子卻是從未見過。然而,這位文士的言談舉止總給他一種極爲親近尊貴的感覺,當下向那人深深一揖,道:“正是。”
說完之後,那文士依然笑吟吟望着自己,雲凡一時間覺得不妥,滿腹疑問不說,總覺得自己一句話不夠尊重,想了半天終於從嘴裡再次擠出四個字,“前輩你好。”
“哈哈,”那文士突然大笑起來,看着有些拘謹,有些茫然的少年,點頭說道:“不錯,你真的不錯,難怪師兄對你讚不絕口。”
這一席話更讓雲凡乃至慕容雪等人越發不解,雲凡忍不住想到,難道眼前這位文士會是師傅白長風的師弟?亦或是天琴先生或者玄虛子前輩的師弟?但是他們從未說起此事,而且此人道法與先前三人並非一路,想到這裡,雲凡霍然眼前一亮,笑道:“前輩,莫非你是?”
那文士微微點頭,未等雲凡說完,便笑了起來,“不錯,張一宏便是我師兄。”
雲凡登時一驚,隨即拜倒在地,“見過前輩。”慕容雪、秦虹以及陸茜同爲正道中人,也紛紛過來見禮,拜見這位久仰大名的前輩高人。
然而,那花風信與戴文德、楓越三人聽了,也同時大吃一驚,雷雲宗雖然身處中州,執掌天下正道事務,張一宏更是德高望重,道法精深。不過,有兩人同爲雷雲宗門人,聲明卻遠遠蓋過了這位掌門師兄,那便是天下號稱“神劍雙俠”的素一亭夫婦。
花風信與戴文德雖然對素一亭貿然插手心存怒意,卻也不敢發作,只是沉聲道:“敢問尊駕可是‘神劍雙俠’中素一亭先生?”
那素一亭仍是沒有作聲,泰然自若的望向遠方,倒像是在等什麼人。過了片刻,只見一道光芒由遠及近,御風而來,那銳嘯之聲雖不如素一亭這般霸道,卻令有一番威勢。
過了一會,雲凡見那道光芒漸漸消散,露出一高一矮兩道身形,一人約莫三十餘歲,風姿綽約,眉梢眼角盡顯風情,一人似是豆蔻年華,嬌小可人,嫵媚清麗不可方物。
未等那仙劍停穩,那少女便從劍身上一躍而下,嘟着小嘴,跑了過來,挽住素一亭的大手,嗔怪道:“爹爹,你幹嘛飛這麼快,我和娘險些把你跟丟了。”
素一亭轉過頭看着女兒,臉色大是柔和,極爲疼愛的揉了揉女兒的頭,笑道:“爹爹是趕着救人啊!”
那少女不過十三四歲,身着一襲黃色衣衫,一雙靈動的雙眼一一向諸人看了過去,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雲凡身上,見他滿身血污,臉上蒼白如紙,更是血漬未清,不由眉頭一皺,似是有些不喜,“救人,是他嗎?怎麼現在看來,他仍是像是活不成的樣子?”
“冰兒無禮。”
這時,那美貌婦人收了仙劍入鞘,聽到女兒這般胡鬧,當下喝止,只是溫柔的臉上沒有絲毫怒意。而那小姑娘好像並不懼怕,衝着那美婦人伸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然後緊緊將頭埋在父親的臂彎中,樣子極爲依賴。
直到現在,素一亭方纔將目光落在遠處的花風信身上,看着他頂上那隻妖異的怪眼,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迦樓羅之眼已有小成,但不知究竟殘殺了多少姑娘?”
雲凡見他一眼道破花風信那隻怪眼的來歷,不由更爲之心折,越發敬仰,卻聽花風信強笑一聲,默然不語,卻依然掩飾不在內心的驚懼。那素一亭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本可以取了你的姓名,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斷你一臂,以示懲戒,望你好自爲之,日後再若爲非作歹,傷天害理,素一亭必然取你性命。”
說完,素一亭復又轉過頭望了戴文德一眼,輕嘆一聲,“戴家世代修真,更是正道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當日令郎公然行惡被我撞見,便廢去他一身修行,後經浮生苑兩位前輩醫治復原,本以爲能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卻不料仍然落得如此下場。你報子仇自然無可厚非,但與如此之人結盟可是壞了戴家以及曇日宗的名頭?然而說到底也是令郎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今日你將這少年重傷垂死,就看在雷雲宗的面子上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戴文德臉上肌肉抽搐,心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殺子之仇豈能如此輕易勾銷,今日雖然殺不得這小子,但日後也必然不會放過他。”但他陰沉狡詐,深知素一亭在此,欲殺雲凡已然不能,只得日後再找機會,當下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素一亭見二人默允,當下拱手施了一禮,而後長臂一伸,道:“請!”
花風信和戴文德怨毒的望了素一亭一眼,冷哼一聲,連同楓越先生悻悻向魔之沙漠深處走了過去。但見他三人步履蹣跚,早已失去了往日風采,狼狽之象中更有一絲淒涼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