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上,三位城主端坐上首,雲凡和楊逸分座兩旁,南宮燕立在母親身後,容顏俏麗,小巧可愛,聽着楊逸向四位長輩仔細稟告事情因由,不時點頭稱是。每到動人心魄之時,南宮燕還不忘添油加醋,大加修飾一番,她口齒伶俐,聲音嬌媚,直說的衆人無不動容,彷彿身臨其境一般。
待楊逸將整個來龍去脈講清楚,忽聽那身穿藍袍的城主道:“哼,真是豈有此理,那妖人着實可惡,竟敢對我的女兒如此無禮!”南宮燕聞言輕移蓮步到他面前,嬌聲道:“是啊,爹,她還放出好多毒蛇,又噁心,又恐怖,嚇死女兒了!”
只聽城主橫眉一蹙,厲聲道:“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我早就說過,不許你踏出四方城,外面險象環生,危機四伏,這次若不是卓少俠出手相救,恐怕……”他說到最後忽然想到險些與女兒陰陽兩隔,不禁有些後怕。
南宮燕見父親臉色微沉,知道動了真怒,但他言語中無不透着對自己的疼愛,不由心生歉意,伏在父親肩上,柔聲道:“爹,都是女兒任性,讓爹爹擔心了,再說我這不是沒事嗎?”
楊逸見狀,忽然站起來,在城主身前跪下,道:“叔叔,都是逸兒的錯,不該私自帶妹妹出城,險些釀成大禍。”
那藍袍城主微微嘆了一聲,輕聲道:“你二人既已無恙,就讓他過去吧,逸兒,起來吧!”楊逸應聲站了起來。這時,只見一位身穿褐色長衫的男子輕言道:“這萬花派離此地有千里之遙,不知卓少俠何以與此派扯上關係呢?”
雲凡循聲望去,但見這城主劍眉入鬢,雙鬢略有白髮,目光深邃,如一口古井看不出任何神色,看他右手負於身後,左手低垂,彷彿左手不曾存在一般。雲凡見他出此言語,已是心中生疑,心道這四位城主乃世外高人,見識非凡,我若有心欺瞞,定然被識破,當下昂首挺胸,將與天琴先生結交,大鬧六合門,又如何被萬花派等人襲擊一一說了出來。
但見三位城主面面相覷,竟不知這少年有此等來歷,當真令人驚歎。雲凡見他三人面有豫色,想必是自己與白大哥結交,令他們爲難,於是道:“這其中因果便是如此,晚輩所言絕無半點虛假。倘若因在下之故給城主帶來麻煩,晚輩即可離去。”
誰知,雲凡言罷,那三位城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只見那身穿藍袍城主道:“少俠莫怪,只因我等固然閱歷不淺,然而隱居四方城數十年不曾過問天下事,對外界事有些不知。據我所知,七琴閣天琴先生行事乖張,亦正亦邪,從來不與人結交,卻不料對你推心置腹,料想你二人關係非常,故有此一問。然而少俠如實相告,你小小年紀卻胸襟坦蕩,行事光明磊落,實在令人敬佩。”
雲凡一怔,望着三位城主,道:“可是,我畢竟與六合門結下仇怨,正道必然視我爲異類,如此一來,只怕會給四方城帶來不便。”
忽聽“哼”的一聲,聲若洪鐘,卻是那身穿褐色長袍的城主一臉肅然道:“六合門又如何?天琴先生雖非善良之人,卻也不是不可結交的惡徒,何況他六合門背後偷襲,更爲人不齒。只要自己行的端,做的正,問心無愧,外人如何評價,倒不必放在心上。”
雲凡見他不苟言笑,一臉正色,不由心中敬畏,又聽另一位城主言道:“少俠不必擔心,我兄弟四人創下這四方城,原是接納天下四方英豪,不管他是正道還是邪魔外道,富甲天下也好,衣不蔽體也罷,只要不是爲非作歹之徒,四方城自當歡迎,倘若心存惡意,哪怕他道行通玄,地位顯赫,四方城也絕容不下他!小兄弟儘可放心在此城住下,更何況那姑娘餘毒未清,你又要到哪裡去啊?”
雲凡望着三位城主面含笑意,只覺心中暖意陣陣,忙道:“多謝前輩!”
那藍袍城主微微一笑,“少俠既已應允,這前輩二字當是見外了,老夫南宮列。”又轉身一一指着身後兩人道:“這兩位是我三弟西門宗正和北堂無歡,爲那位姑娘療毒者乃是我大哥東方白。”雲凡一一向三位城主見禮,神情甚是恭敬。
便在這時,只見後堂之上輕輕走上一人,正是大城主東方白,見他上得廳來,心中掛念劍心,忙上前拜道:“前輩,不知我那朋友現在如何?”
東方白擡頭望了雲凡一眼,微笑道:“小兄弟不必擔心,我已替她打通筋脈,將體內毒素逼出體外,只是她中毒已深,身子虛弱,還要多加休息!”
雲凡見劍心已無大礙,心中一喜,忙道:“多謝前輩!”
東方白微微點頭,隨即伸手一招,從廳下走上一位下人,躬身向東方白施了一禮,“城主!”只聽東方白道:“我看小兄弟面色疲憊,我讓人帶你下去休息,便在我四方城安心住下,也感受一下四方城的風土人情如何?”
雲凡忙道:“多謝前輩,雲凡打擾了!”說完向各位城主躬身一揖,又向楊逸微微點頭,隨那下人走了出去。
待雲凡走出,東方白忽然臉色一變,對楊逸道:“逸兒,你不經你二叔同意,私自將燕兒帶出城去,還險些釀成大錯,你可知罪?”
楊逸臉上怒色一閃而過,猛的擡頭與東方白對視一眼,哼了一聲,將頭轉了過去,南宮列眼見他父子又要爭吵,忙道:“大哥,我已經責怪逸兒,更何況兩人都平安無事,你就不要追究了!”
南宮燕見狀忙走上前,拉着東方白的衣襟,嬌聲道:“大伯,你不要責怪哥哥,是我纏着他帶我出去玩的,都是我的錯,你就不要生氣了!”
東方白哼了一聲,“若不是你二叔求情,我定要重重懲罰你!”
楊逸一聽,忽的擡起頭來,對東方白道:“我的事,不要你管!”說完,抓起桌上碧色仙劍,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東方白臉色一青,喝道:“逆子,你回來!”
眼見楊逸身影一轉,消失在衆人眼前,南宮列嘆了一聲道:“你父子二人都是這等倔強脾氣,倘若兩人能平心靜氣談一談,或許事情就不會如此了!”
東方白冷哼一聲,在椅子上重重一拍,“這等逆子,我恨不得一掌斃了他!”南宮列和西門、北堂兩位城主相視一眼,搖搖頭,緩緩退了下去,那美婦人也拉着南宮燕輕輕走開了,只剩下東方白一人坐在空曠的大廳之上,孤獨而悽清。
許久,東方白才悠悠擡起頭,此刻他眼中已沒有怒意,取而代之的卻是幾許哀傷、歉疚和深深的悔意。只聽他長嘆一聲,“逸兒,這麼多年了,你心裡到底還是在怪爲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