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本就不甚喧鬧的峨眉山越發寂寥無聲,隱隱傳來幾聲蟲鳴,在夜色中顯得尤爲刺耳。涼風習習,帶着一絲寒意和冰涼。
木屋之中,靜初大師靜坐在竹凳之上,望着眼前苟延殘喘,彷彿隨時都要熄滅,搖擺不定的燭火,似乎看到了自己那顆猶豫不決的心,今日與掌門師姐的談話,讓她陷入了沉思,也許對她自己也是一種抉擇。
而這時,燭火驟然向左飄了一下,看似尋常的飄動,靜初大師深邃的眼中卻陡然一亮,瞬間消失在房間。
黑雲低沉,夜空中沒有月亮,本應柔美的峨眉山一片昏暗,只有在那天之盡頭,似乎有一縷星光,不過,那也太過微弱。
涼風拂過,黑夜中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輕輕落在後山松林之中。
“你瘋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倘若我師姐知道,你休想安然無恙的離開。”說話之人,正是靜初大師。
那人忽然笑了笑,聲音像個男子,聽起來卻極爲刺耳難聽,“我今日來,就是要問你可曾想好了麼?”
靜初大師冷哼一聲,端莊秀麗的臉上閃過一絲怒色,“你要我如何信你?”
“這件東西,你總該認識吧?”說着,那人將一隻紅色編織的極爲細緻的劍穗丟了過來。
靜初大師伸手接了過來,雙手捧着這隻劍穗不住的顫抖,臉上又是激動,又是喜悅,眼睛一熱,忍不住落下兩行清淚。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 ,你可知我心裡有多苦!”
短短片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樣,靜初大師由喜到悲,由思念到怨恨,由絕望到驚喜走了一遍,整個人如虛脫一般,若不是夜色遮掩,只怕要在那男子面前失態了。
定了定神,靜初大師長舒一口氣,將這劍穗收入袖中,沉聲道:“他在哪裡?”
那男子笑了笑,刺耳的聲音響起:“你放心,會讓你見到他的,那我們之間的約定?”
靜初師太沉吟片刻,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最好信守承諾,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那男子沒有回答,而是嘿嘿笑了幾聲,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林中。只有靜初師太一人藉着黯淡的光芒,細細撫摸手中那隻劍穗,就像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樣。
夜微涼,風輕揚,林中松竹隨風飄蕩,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三妙山,西山之巔,一灣瀑布如銀河乍泄,從天而降,不顧一切的衝下來,衝到山底,然後順着山澗小河,彎彎曲曲流向遠方。
而在瀑布之旁,兩人相對而坐,雙手放置膝蓋,中間一條長卷,上有各式符文,歪歪扭扭,長短不一,極爲神秘,而這兩人自然便是雲凡和火狐了。
只聽火狐道:“所爲通靈契約,簡單來說就是以血爲媒介,在一人一獸之間建立精神連接,從而可以將遠在他地的通靈獸召喚過來。通靈不同於封印之術,通靈獸可以自由活動,在血契召喚之時可以立時出現,並且可以選擇隨時離開。”
“啊?”雲凡顯然有些吃驚,“那打架的時候怎麼辦?典型的不負責任嘛!”
“閉嘴,”火狐低喝一聲,看了雲凡一眼,道:“呃,當然,這種情況一般不會出現。”
雲凡尷尬笑了一聲,“希望如此。”
火狐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廢話也不多說,把手伸出來。”
“幹嘛?”雲凡雖然詫異不解,但還是將手送了出去。
火狐沒有理他,直接在他食指上輕輕一劃,鮮血頓時涌出,滴在下面的長卷上。雲凡一驚,急忙抽回,含在嘴裡一面吮吸,一面抱怨,“幹嘛劃我的手?”
赤火妖狐道:“廢話,建立血契,自然是要用血了。”說着自己也輕輕將手劃破,擠出一滴鮮血,與雲凡的鮮血融在一起。
看了這一幕,雲凡頓時有些不悅,“喂,怎麼你刺破這麼一點傷口,卻要在我手指上劃這麼長,害我流這麼多血?”
“呃,不小心,不好意思。”
雲凡登時爲之氣結,剛要伸手打他,卻聽火狐急道:“快收斂心神,用你的念力去感悟,與我建立心靈感應。”
雲凡見他如此鄭重,當下將手放在膝蓋上,閉上雙眼,集中精神,耳邊漸漸靜了下來,就連那飛天瀑布也消失了。
念力緩緩送出,去感應探尋火狐所之念力。而此同時,長卷之上,那滴融合了雲凡與赤火妖狐兩個的鮮血在你念力催動之下,緩緩有了反應。
血滴輕輕一動,或上或下,或前或後,時而畫圓,時而直行,片刻之間竟然在長卷上走出一道奇怪的符印,想必這便是契約了。
許久,雲凡睜開雙眼,看到長卷上這團圓形而奇異的符印,不由拿在手中,細細觀看。火狐見他如此,不由嘆了一聲,“雖然契約現在已經完成,不過我真的有些後悔。”
雲凡衝他淡淡一笑,“不會,不會。我這麼有潛力,人長得又帥,怎麼也對得起你,你就不必愁眉苦臉了。”
火狐聽了雲凡的話,看着他那張自詡玉樹臨風貌比潘安的欠揍的臉,真想上去抽他兩下。只見他微嘆一聲,想起日後要跟這麼一個看似正經實際悶騷的少年爲終生戰友,氣就不打一處來。
火狐伸手將契約從雲凡手中奪過來,道:“日後,若是有困難,需要的幫忙,就默唸我所傳你的通靈口訣,我感應到你的召喚,自然會出現在你的面前。”說完,將契約握在手中,有些懊悔的走了開去。
雲凡愣了一愣,突然問道:“不管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都可以嗎?”
“當然。”雲凡聽了微微蹙眉,看着火狐遠去的背影,漸漸沉思起來。
晚間,山風輕撫,萬籟俱寂,正是雲凡修行的好時機。
自受重傷以來,雲凡的修行便落了許多,雖然有妖丹神效,勉強讓自己道行沒有退步,卻也沒有讓自己提升多少,不過是從元嬰初期步入元嬰中段罷了。
這一晚,雲凡靜坐於石室之中,放開心念禁制諸般煩惱,引天地元氣入體行大周天運轉,隱隱發覺自己吸納天地元氣之速度比往日不知高了多少倍,或許這也是那妖丹之故吧。
如此兩個時辰之後,雲凡緩緩睜開雙眼,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雖是深夜,卻無半點睡意。
輕踱幾步,雲凡突然將目光落在靜置於石桌上的玄天尺,一直以來,那層包裹在玄天尺外層的光罩始終不能突破,如今自己念力大增,不知能不能破罩而入,一探其中究竟。
想到這裡,雲凡忙盤膝坐下,念力滾滾而出,如利刃一般直奔玄天尺而去。然而,念力剛剛觸及玄天尺外圍光罩,那股頭痛欲裂的刺痛感復又席捲而來。
雲凡急忙將念力撤了回來,自忖道:“奇怪,爲什會是這樣?”
思索片刻,雲凡始終不得其解,忽而腦中一閃,主意已定,雙手快速結印,“亥,戌,酉,申,未。”只聽“砰”的一聲響,一身**而惺忪半醒的火狐立時出現在雲凡身前。
雲凡看了他這副模樣,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裸睡?挺潮啊?”
“不是吧,深夜你不睡覺,把我叫來做什麼?”火狐急忙用手遮住下體,無奈的臉上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怨恨的說道。
“啊?”雲凡這才意識到現在是深夜二更時分,看着有些怒氣的火狐,不由尷尬的笑了笑,目光有意無意的在他身上瞄了一眼,說出了足以讓火狐暴打的一句話,“呵呵,那個……我沒事,不好意思,你回去睡吧,睡吧。”
火狐終於忍無可忍,雙目陡然紅光一閃,掄起拳頭,向雲凡打了過去。那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叫喊,在深夜之中,透過石室,遠遠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