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雲凡看着遠處黑雲漸漸散去,露出青翠的山峰,淡淡說道。雖然他和慕容雪一直在客店與黎生談話,卻時刻注意着遠處的轟鳴和殺氣。
“應該是結束了!”
黎生負手立在雲凡身後,透過窗子望向那個久違的山峰。
“剛纔的琴音?”
雲凡雖然不知道這琴音是何人所發,但畢竟跟天琴先生相處過一段時日,似龍吟這般上古神兵都能夠奏響,所以,他清楚的感受到這琴音中所蘊藏的真元和肅殺之意。
“巫山四賢!”
雲凡和慕容雪驀地一怔,同時望向黎生,“那是什麼人?四賢,聽起來是四個人!”
黎生長舒一口氣,說道:“不錯,的確是四個人。”
“早年,巫山四賢曾拜在中土一位夫子門下,修行二十年。那位夫子依四人性情喜好,分別授了他們琴、棋、書、畫四門藝術,更是別出心裁,教他們運使真元,以此作爲法寶的法門。後來,九黎、巫族發生了一場惡戰,四人便拜別那位夫子,歸山禦敵,單憑四人之力便阻止了八百九黎族戰士的進攻。”
說到這裡,黎生轉眼看了雲凡一眼,“八百戰士,均被摧毀神識,暴斃身亡,無一倖免。”
慕容雪微微皺眉,顯然是對此有些不滿,甚至不悅。雲凡聞言立時感到一股寒意,心道,這四人號稱“巫山四賢”怎的沒有半點賢者之風,視人命如草芥。
而黎生卻是冷笑一聲,彷彿看穿了這兩位少年的心思,說道:“你們如果覺得他們殘忍無道,那是沒有見過九黎族戰士殘殺巫族婦孺幼兒的場面。”
雲凡與慕容雪相視無語。
黎生坐了下來,目光有些淒涼,說道:“戰爭,從來沒有殘忍和仁慈。正如你們中土正道、鬼道和魔道相爭,正道中人常說魔道、鬼道殺人如麻,殘暴冷血,豈不知,死在正道手中的魔域中人,又比魔域少了麼?
“殺戮,從來沒有對與錯,只有強與弱。何況,巫山四賢出手之後,九黎族戰士一度消停了一百年。你說他們是有功,還是有過?”
迎着黎生的目光,雲凡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甚至有些明白這位曾經執掌九黎一族的長者隱居在此的真正意義。
片刻之後,雲凡驀然擡起頭,對黎生說道:“前輩,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黎生看了雲凡一眼,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兩位年輕人爲什麼會來到這裡,但我想,你們如果要上山,知道這些所謂的歷史,終歸有些好處。”
雲凡和慕容雪突然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這位看似再平常不過的掌櫃的早已看出了他們從中土來此的目的。但轉念一想,這位前輩曾是一族之長,看慣了風雨,又豈能猜不出他們不遠千里來南疆的意圖。
這時,雲凡忽然在黎生身前行了一個大禮,言語恭謹,說道:“此事事關我朋友的性命,還望前輩指點。”
黎生微微點頭,說道:“如此說來,你們是要上巫山見那位久不出世的大人物了。”
雲凡沉吟片刻,不知爲何,心中對這位前輩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當即說道:“實不相瞞,我有一位朋友,三魂七魄被怨鬼攝取了一魂一魄,須得赴巫山求見巫山老母,懇請她出面相救。”
說話時,雲凡注意到黎生面色微微有些變化,似是此事有些爲難。只聽黎生說道:“我不知道是誰介紹你來此,但是在見巫山老母之前,想必你也知道,巫山老母對中土人士,有些不大友好。”
雲凡默然點頭,“是,還望前輩指點。”
黎生沉默片刻,而後緩緩搖了搖頭,對雲凡說道:“九黎與巫族,千世仇怨,我與巫山老母雖然有些淵源,但是對於她爲何如此痛恨中土人士,卻是不得而知。”
聞言,雲凡和慕容雪有些失望,但並沒有就此喪失信心,因爲他必須要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想到躺在牀上的生死兄弟,雲凡心中有些煩悶,眉宇間有些燥意。準確的說,從死亡沼歸來,他就很容易躁動。
“無論如何,我都要上山,不管有什麼阻礙,我一定要上山。”
這句話他看似是說給黎生,實則是說給自己,這是他的使命和責任。
慕容雪側臉,看着凝重而決絕的雲凡,心中有些憐惜,“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
黎生微嘆一聲,說道:“今日,九黎和巫族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雲凡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樣說,回身望着他。卻見黎生緩緩起身,說道:“大戰之後,山中勢必會戒嚴,似你們二人絕不像南人,必定會引起注意,拿着這個,希望能夠爲你們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黎生將一枚雕刻着圖騰樣子的指環遞了過來,說道:“如果有機會,將此物,交給九黎的長老會吧!”
雲凡接了過來,仔細端詳着這枚晶瑩剔透只有在末端有一塊淡淡紫色的指環,感受着此物所傳來的溫潤之意,不知此物爲何。
這時,拉開房門欲出的黎生突然停下來,面色微變,說道:“算了,還是不要交給長老會了,權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吧!”
雲凡和慕容雪微微一怔,大爲不解,卻不知這位掌櫃的給他們這塊指環目的爲何。
巫山之上,夙琴先生一曲琴音退了大敵,並重傷了那位九黎黑袍人,但自己經脈也因此受了些震盪,此刻看來面色有些蒼白。
由身旁一位琴童扶着自己進入此間的木屋之中,夙琴先生還未坐穩,卻見圖戰揹着重傷昏迷的應天直接闖了進來。
“夙琴大人,大人,請您看一看應天的傷勢。”
夙琴賢者示意他坐下來,將應天平躺於竹牀之上,伸手按住他手腕,一道念力直接進入了應天的識海,只見他識海之中,溝壑縱橫,甚至有些地方已然有些扭曲,就像一片被糟蹋的稻田,有些狼藉不堪。
夙琴賢者知道,那是應天的經脈。但是,他現在身體受損,重傷之下無力爲這個爲族人付出極大犧牲的年輕人修復經脈。
看到夙琴賢者有些黯然,圖戰面色大變,驀地在夙琴賢者身前跪了下來,“大人,請您無論如何也要救救他!”
夙琴賢者咳嗽一聲,蒼白的臉上有些疲憊之意,說道:“你先起來,我並沒有說不救他。老夫忝爲巫山四賢,自然有責任救護每一位巫族戰士。”
即便是圖戰有些木訥,也看出來剛纔與九黎族對敵,眼前這位宛若神靈的賢者大人也受了一些傷。然而,竹牀之上的男子身份非同小可,不單是巫族智勇雙全的將領,更是他生死與共的兄弟,所以即便是爲他付出任何東西,他也甘心情願。
圖戰沒有起身,卻也沒有繼續央求夙琴賢者。在他心裡,他不願自己兄弟有何不測,卻也不願巫族奉爲神明的賢者大人因此受損。圖戰不願意看到受傷的賢者大人陷於兩難之地,所以便將自己陷入了兩難之地,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夙琴賢者沒有再看他,而是凝重說道:“他經脈受損厲害,非一時能夠痊癒。何況以我現在之力,無法爲他療傷,你們擡去上峰,讓巫祖娘娘親自爲他修復經脈吧!”
便在這時,忽然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了進來,夙琴先生突然一怔,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是什麼事,要麻煩巫祖娘娘親自救治?”
話音未落,卻見一位與夙琴賢者年紀相仿的老者閃身飄了進來,身穿烏袍,面容慈藹,不過奇怪的是,此人後背一塊烏黑鐵板,鐵板之上赫然畫着橫豎一十九道白線,是爲棋盤。
圖戰立時面露喜色,躬身行禮道:“夙棋大人。”
來者便是“巫山四賢”排在第三位的夙棋賢者。
只見他撫須走到夙琴賢者身前,夙琴先生微微一笑,道了一聲,“三師兄!”
當年他們四人同赴中土,拜師學藝,始終便以師兄弟相稱。夙棋淡然一笑,雖然同爲老者,而且年紀確實也不小,單是守在這巫山之上,便有一百多年。可是,夙棋賢者還是像以往一樣,準確的說是從成爲師兄弟之後一直都是這樣,伸出手在夙琴賢者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辛苦了!”
夙琴賢者低笑不語,心中卻是頗有感慨,既然三師兄回來,那麼這位年輕人的性命也就保住了,更不必麻煩巫祖娘娘。
原來,九黎族突然襲擊,夙畫、夙書、夙棋三位賢者因其他事由並未在巫山,否則,巫族戰士也不必損傷如此慘重。待隱隱聽到夙琴賢者的琴音之後,三位賢者便也同時起身,往巫山歸來,卻沒想到,第一個回來的竟然是三師兄。
只見夙棋賢者走到應天身前,看了一眼,便已瞭解他體內的經脈受損情況,微微皺眉,似是有些棘手。
圖戰其他戰士自覺的退到一旁,知道賢者大人要替應天療傷,便安靜的在一旁等待,大氣也不敢出。而夙琴賢者卻是淡淡一笑,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擔憂之色。
下一刻,夙棋賢者驀地雙眉一蹙,並起的食中二指不知何時捏住了一顆白色棋子,而後光華閃耀,以迅捷無比之勢,嚮應天身體幾大要穴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