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魔域大殿。
一襲黑衣的魔域護法垂首立在魔君帝鴻天身前,神情恭敬,“據屬下所知,四方城遭此變故,並非鬼道所爲。幽冥鬼帝雖然道行通天,但剛剛從鬼哭林解封出來,縱然有心吞併天下擴充實力,也絕不會蠢到向四方城出手。”
帝鴻天沉聲點頭,“不錯,東方白等人的修爲我知道,他四人中要以北堂無歡的道行最高。當年正魔一戰,我雖然親手斷他一臂,然而卻也是險勝半招,消耗了不少真元,若非如此,魔域又怎麼會輕易被正道所敗?不過,此事既非魔、鬼兩道所爲,那麼便是有人蓄意在正魔開戰之前,掀起天下大亂。”
魔域護法微微欠身,“不知以君上看來,此人如此憑一人將四方城挑了,意欲何爲?”
魔君帝鴻天聞言,雙眉微皺,桀驁的眼中陡然寒光一閃,沉聲道:“麒麟玉!”
護法驀地身子一震,“麒麟玉?”
帝鴻天微微點頭,“除了麒麟玉還有什麼能讓他動心?以他現在的修爲,除了玄門那個老東西,天下絕無第二人是他的對手,除了黃帝陵裡的東西,還有什麼會讓他如此囂張,甫一出山便將四方城滅了?”
聞言,魔域護法沉吟片刻,躬身道:“可是,四方城並無麒麟玉,那人若有此心,爲何不直接向崑崙出手?”
帝鴻天身子微動,忽地化作一道黑芒,出現在魔域護法身側,凝重肅然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聽他說道:“現如今,雷麒麟玉、風麒麟玉均在魔域,火麒麟玉尚在崑崙,土麒麟玉不明下落。按當時算來,崑崙正值上官世家愛女成婚,因此聚集了許多正道好手,那人又怎麼會選擇崑崙山。比起魔域、崑崙,四方城似是最好的選擇,況且,我想那人首次出山目的絕不在於麒麟玉。”
護法微微一怔,躬身道:“請君上明示。”
魔君帝鴻天看着這位跟隨他多年的護法,沉默如霜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憑你的聰慧才智,又如何猜不到其中意味。”
魔域護法聽了,淡然一笑,隨即眉間一股傲然之色,望着魔君說道:“立威!”
帝鴻天沒有作聲,然而表情卻已說明護法所言甚合其心意。
這時,魔域護法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欠身,說道:“君上,不如……”
未等他將話說完,帝鴻天似是已然想到他要說什麼,當即伸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魔域護法當即住口,卻聽帝鴻天說道:“此事你無須擔心,若是連這些都不能克服,我又留他何用?”
魔域護法驀地心中一震,對於魔君所言,卻也不敢反駁什麼。帝鴻天笑而不語,身子微動,立時消失在原地,只有淡淡聲音在半空迴盪,雖然低沉,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勢。
“去着人暗中查探,三百年間,有什麼人或以死,或以閉關爲藉口,消失在世間,尤其是留意那些不容於三道的人物,此人重現天下,大有復仇之意味!”
魔域護法聞聲想着那黑暗之處微微躬身,說道:“是,屬下告退!”
四方城,城主府客房之中,厲昊軼受傷雖然不輕,但較雲凡和楊逸來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經過兩日調息及四方城治傷良藥,行走已無大礙。
於是,在北堂無歡及流雲道長兩位前輩的詢問之下,厲昊軼將當日如何遇到楊逸,三人又是如何在黑心魔的帶領之下,闖入黃泉沼與鬼帝大戰之事一一說了出來。其中驚險之處,便是流雲道長和北堂無歡也大爲吃驚。
待厲昊軼說完,北堂無歡面色黯然搖頭,說道:“九幽之下,冥河之畔,焚煉萬鬼枯骨而成鬼劍無極。嘿,想不到,竟然連這等凶煞之物也現世了。”
流雲道長也不禁眉頭微皺,說道:“蚩尤之血,羅剎之煞,鬼劍無極,三件至邪異寶,得其一而得天下,傳說如此,足見這三件邪惡異寶之威力。”
這時,聽到兩位前輩所言,那一直在一旁的厲昊軼忽然詫異問道:“前輩,這蚩尤之血我曾聽聞,鬼劍無極也親眼所見,那羅剎之煞又是何物?”
北堂無歡看着這個一襲白衫的年輕人,心中無限感慨,想當年自己便也是這般年紀便與大哥他們結義,共同遊歷天下,以一身修行除魔衛道。後來,在正魔大戰之時,他與魔君驚天動地一戰,便也親眼見到了傳說中的羅剎之煞。
“羅剎之煞,乃是魔域至寶,不僅是歷代魔君執掌魔域之信物,更是魔君修行元神之所在。相傳,這羅剎之煞乃是洪荒之時,水神共工頭撞不周山,自山上墜下一塊石頭,採以天地靈氣煉成的靈寶。羅剎之煞前後左右四面均有詭秘符印,吞天噬地,無所不能,所謂翻手無情,死在此寶之下的人元神都會被吸納而入,實在厲害的緊。”
說到這裡,北堂無歡不由低首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臂,面色有些悽然,說道:“當年與魔君一戰,若非他有羅剎之煞在手,我這條手臂又怎會輕易丟掉。”
牽出北堂無歡引以爲恥的傷心舊事,厲昊軼面色頗爲愧疚,正欲說些什麼,卻聽流雲道長接聲說道:“不過,三件邪物之中,要以鬼劍無極最爲詭異邪惡,單以神兵來看,恐怕也只有上古軒轅劍足以與其抗衡。”
北堂無歡擡起頭,那悽然之色立時消散,不怒自威。厲昊軼心中暗自欽佩,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前輩高人。只見北堂無歡微微點頭,說道:“話雖如此,但千年來從未有人知曉軒轅劍的下落。即便傳說是在黃帝陵之中,可要開啓黃帝陵,非得集齊四枚麒麟玉方可。可如今……哎!”
厲昊軼自然也知道他言語遺憾之原因,四枚麒麟玉魔域已得其二,而且餘下兩枚仍然覬覦不肯罷休。而鬼道有鬼劍無極在手,假以時日,鬼帝必定捲土重來,權衡之下,三大勢力之中要以正道的實力最爲薄弱。
何況,現在又出現了一位身兼魔、鬼、正道三家真法的神秘之人,且不管此人究竟想要做什麼,但有一點可以斷定,此人是敵非友。
廳上,三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驀地,厲昊軼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說道:“前輩,晚輩倒不覺得我們有劣勢!”
北堂無歡與流雲道長同時一怔,面面相覷,渾然不知這年輕人哪裡來的自信,不由同時向他望了過去。
厲昊軼淡淡一笑,說道:“前輩,您剛纔不是說,蚩尤之血、羅剎之煞、鬼劍無極,三件至邪異寶,得其一而得天下嗎?”
北堂無歡與流雲道長微微點頭,驀地同時心中一怔,頓時明白他想要說什麼,眼中立時閃過一絲光芒,然而很快便有重新化作烏有。
卻聽北堂無歡說道:“雲凡這孩子雖然有蚩尤之血在身,但是此物與羅剎之煞、鬼劍無極不同,那兩件異寶不管怎樣終究只是魔兵,是法寶,沒有獨立意識,而蚩尤之血那是上古魔神蚩尤的殘餘神識,具有自己獨立意識。數百年來從未有人能夠控制此物,究其原因便是蚩尤之血的殘餘意識不允許任何人強加其上,控制於他。換句話說,只有蚩尤之血控制擁有者,而絕不會被擁有者所驅使。”
厲昊軼卻並不以爲然,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信任,總之他對雲凡莫名的充滿希望,他相信有朝一日,雲凡必然能夠控制蚩尤之血,化爲己用。
“我相信三弟,一定能夠做到!”
面對厲昊軼充足的信心和信任,流雲道長與北堂無歡不由心中一怔,雖然他們對雲凡頗爲青睞,也的確欣賞這個少年坦蕩的品行和不屈的意志,但是蚩尤之血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稍有不慎,便會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對於這樣一個孩子,這樣一個並非正道中人,不過是被一個不負責任,教了點入門法決便不知所蹤的狗屁師傅帶入修真一途而已,他們不知道雲凡體內的蚩尤之血從何而來,卻不願他爲此送了性命。
只聽流雲道長說道:“你可知道,蚩尤之血稍有不慎便會有入魔的風險,到時候,六親不認,眼中只有殺戮,莫說是正道之幸,怕是要成爲天下之大患啊!”
聞言,厲昊軼驀地一驚,隨後想到連日來與雲凡相處,想起他在與魔域十二堂的妖女“美人兔”乃至和鬼帝相鬥之時所爆發的力量和冰冷邪惡之氣,忍不住內心一寒。
然而,便是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內心深處不知從何處涌來一道暖流,便如一陣春風將先前的那道寒意吹的無影無蹤。是啊,倘若自己的兄弟也不能相信,那麼還能相信誰呢?
只見厲昊軼豁然擡頭,迎着兩位前輩的目光,剛毅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聲音乾脆如斷冰切雪,沒有絲毫猶豫,說道:“我相信,他一定能夠控制蚩尤之血,不爲別的,只是因爲他是我三弟!”
清風徐來,蕩起厲昊軼白色如雪的長衫。流雲道長和北堂無歡驀地長舒一口氣,看着這個年輕人,心中大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