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凡見他衣着款款,如謙謙君子,手段毒辣通天不說,偏偏說話還如此彬彬有禮,只是除了魔之沙漠哪裡還能找到這樣的迎客之法,當下冷哼一聲,凝神以待。
那人目光流轉,一一從雲凡、慕容雪身上掃過,憑他的眼力,自然看出雲凡便是此間的領頭人,道行要以他和那清麗少女爲最高,於是拱手笑道:“在下嚴青,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雲凡。”
聞言,那人驀地一愣,平靜的眼中分明有異芒閃過,隨後微微點頭致意。雲凡見他如此,不禁有些詫異,腦海中飛速尋找此人的影子,片刻說道:“怎麼,咱們在哪裡見過?”
年輕人淡然一笑,“在下不過是一無名之輩,躲在這沙漠之中飽受風打日曬之苦,終日與這些畜生爲伍,又怎麼會認識名動天下的年少俊傑?”
雲凡不理他言辭恭維,只是看着他埋在夜幕之下的那雙精光閃爍的眼睛,說道:“哼,不知咱們哪裡得罪了閣下,以致於此?”
嚴青忽然笑了幾聲,地上火蜥蜴頓時一陣騷動,似是極爲害怕,“魔之沙漠,向來人跡罕至,寸草不生,除了這等皮糙肉厚的畜生和像我這樣的苦命人,恐怕天下誰也不會來這裡。可就在幾個月前,沙漠之中居然陸續出現了各門各派的修行者,嘿嘿,說到底這些人究竟爲何而來,你我心知肚明。只是在沙漠中苟延殘喘百餘年,在下身爲主人自然不能失了禮數,於是便將這些夥伴約了出來,恭迎貴客光臨,又哪裡談得上得罪不得罪?”
然而,雲凡聽了此言尚未答話,忽聽他身後那名身穿淡紫色衣衫的少女哼了一聲,柳眉倒豎,清斥道:“真是胡說八道不害臊,哪有你這樣的迎賓之道,我們師兄妹二人尚在打坐休息,你不動聲色便驅動這些可惡醜陋的東西偷襲我們,這算什麼主人了?若不是這位師兄,咱們師兄妹二人便要死無全屍,命喪沙漠中了。”
她口齒伶俐,聲音如黃鶯出谷,婉轉悠揚,似水如歌,清澈動聽。雲凡聽了忽地心中一動,眼中突然浮現出南宮燕的身影來,若是在沙漠之中遇到危難,不知他們是否能夠應對。但轉念一想,他們既然跟曇日宗同行,那麼除了楊大哥劍心二人,自然還有曇日宗的前輩高人從旁照應,定然不會有事。
這時,陸茜突然皺着眉頭,拉了拉雲的衣袖,有些噁心難耐,“師兄,咱們是戰還是走?”
雲凡聽了,不自覺的向周圍看了一眼,只見數百頭,甚至上千餘火蜥蜴張着血盆大口,目露兇光,死死盯着己方六人,貪婪,醜惡,甚至隱隱還有些興奮。雲凡雖然腦子不癡不蠢,眼下也有些爲難,若是在以往,他毫不猶豫的會選擇死戰,所謂堂堂男兒七尺之軀,豈能被這些無知低下的畜生嚇倒?
然而,今日他身後還有三名美貌少女,更何況秦虹師姐有傷在身,他答應過靜心師太要照顧好她們,倘若有什麼閃失,又該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三名少女雖然均已入元嬰之境,可是終歸是女兒身,這些畜生在那少年的驅動之下勢必喪心病狂,這成千上百的火蜥蜴不知死活的涌上,時間一長,又怎麼吃得消?
一時間,雲凡不由陷入了兩難之地。
便在這時,慕容雪看着他有些爲難的表情,當先邁開一步,清麗出塵的絕世容顏,如冰山雪蓮,在這淒冷的沙漠之中,燦然綻放。
“雖然不知你用了什麼妖法能夠控制這些巨型火蜥,但是峨眉弟子雖是女流,卻從未有不戰而敗的道理,眼下我們以六敵一,若是落荒而逃,如何對得起手中這把劍?”
慕容雪聲音平淡如常,卻像重錘一樣重重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或是被她這股氣勢激發,或是想起了師長臨行所託,或是隱隱記得自己的修行初衷,總之,這兩男一女,默不作聲,而是緩緩祭起了隨身法寶。
雲凡看着她凜然立在黃沙之上,裙帶隨着沙漠涼風獵獵而動,不由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激盪,胸中一股豪氣頓時衝將出來,“戰!”
這一個字鏗鏘有力,外圍嚴青卻是面色微變,雖然他身有妖笛,但是他更是驚懼那插在地上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短尺。先前無論火蜥羣如何瘋狂撞擊,除了被這青芒掃中一命嗚呼,別無他法,而這光罩卻是紋絲不動,可見這其貌不揚的法寶甚是了得,倘若雲凡執此寶和其他人一擁而上或者他們乾脆在這光罩之中閉而不出,自己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便在這時,雲凡與慕容雪幾人低聲商議片刻,忽然將手一招,玄天尺立時拔地而起,“嗖”的一聲落入他的手中,然而玄天尺一動,那堅若磐石的光圈頓時消失了。
那名叫嚴青的年輕人不驚反喜,左手翻轉,出現了一個粗而短的褐色笛子,雖然這短笛僅僅有三個孔洞,被那男子放置嘴邊幽幽奏響,卻與尋常笛子奏出聲音無二,甚至清脆之音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在這聲音響起的一剎那,周圍平靜的火蜥巨獸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千百餘隻兇獸同時嘶吼,聲若驚雷,在寂靜的夜空之中遠遠送了出去。吼聲作罷,這些火蜥巨獸彷彿突然得到什麼命令一般,登時全部騷動起來,紛紛張牙舞爪向雲凡等人撲來。
殊不知,這短笛乃是以千年前獨角火蜥王的獨角煉製而成,相傳其中藏有獨角火蜥王的神識,吹動此笛能夠駕馭萬千火蜥,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此見到,而且還是在這麼一位年紀輕輕的少年公子手中。
待那些火蜥剛剛動身,正道等人似乎早已料到,四人忽前忽後,慕容雪當先一劍,豪光萬丈,登時將前方數只火蜥斬爲肉醬,鮮血涌出,染紅了地上黃沙。而此同時,那剛纔被雲凡剛剛救下的天劍門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將秦虹師姐護在中間。至於陸茜,則是手執那柄窄而長的秀劍,凜然立在身後,地上幾頭火蜥四肢齊斷,只是尚未斷氣,兀自吃痛嘶吼。
不過,慕容雪方纔那一劍斬出,雖然斷送了數頭畜生的性命,卻也震的她手臂發麻,當下心中一震,暗道,“這些畜生皮堅肉硬,竟然如生鐵青石一般,果然厲害的緊。”
至於雲凡,則是腳下一頓,身子驀地騰空而起,玄天尺在茫茫夜色之中劃過一道青芒,向着那人頭頂轟然斬下。不過,那人神色平淡,不驚不懼,左手兀自吹動妖笛,控制這些畜生,右手忽然金芒閃現,不知何時從身後掏出一把約莫一尺三寸來長的金光銼,架住了雲凡這一擊。
黑夜中,嚴青冰冷的目光與雲凡轟然相撞,淡淡說道:“年輕一代之中,當以你爲翹楚,不過,你終究還是打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