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東湖高新區，創業大廈人來人往，頗爲熱鬧。
位於創業大廈A棟1-3層的天宇傳媒，早已人去樓空，並且換上了新的牌匾和租客。
整個社會都在加速衝刺的年代，像這種熱門地段的寫字樓，根本不愁租金和客戶。
一代人終將老去，但創業者始終年輕。
天宇傳媒正上方大概一百米，創業大廈17層的位置，是一家名叫熊貓健身的24小時健身房。
熊貓健身幾乎佔滿了創業大廈17層，巨大的落地窗環繞周圍，將江城美景盡收眼底。
這裡專爲都市小資設計，考慮到白領們下班晚，特意提供了24小時服務，同時配有洗澡間以及熱水，辦卡私教還有折扣。
下午的商業區健身房，可比晚上安靜許多。
“桃子，再堅持一下！”
空曠的器械練習區，幾乎成了兩個女孩的私人領地。
汗水，已經將身上的運動背心全部打溼，黃豆大小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墜落，路過頎長的睫毛與眼簾，讓面前景物都變得光影斑駁。
“呼”
深蹲架中央，站着身高相仿的兩個女孩，不同的是姿勢，髮型以及背影。
由於運動原因，兩人都束着頭髮，但可以看得出一個是波浪形狀的捲髮，一個是傳統的黑長直。
名叫桃子的黑長直手握槓鈴繼續深蹲，捲髮女孩站在她背後，環住小腹輔助。
呼吸，大口的呼吸。
她依舊覺得從口腔和鼻翼呼進呼吸道的氧氣，還沒有能夠進入血液，就立刻被某種能量抵消殆盡。
明知道應該調整頻率，但是呼吸依舊越來越急促。
“控制節奏！”
酸楚，渾身的肌肉都在發燙。
名叫桃子的女孩星眸緊閉。
乳酸大量堆積，像無數小爬蟲一樣，蔓延在自己的肌肉神經深處，侵蝕着爲數不多的意志力。
似乎只要一放鬆，就再也無法凝聚力量。
槓鈴深蹲器械第4組動作，她感覺.
自己真的已經快到了極限。
“堅持，再做五個！最後五個！”
身後傳來堅決冷靜，鼓勵意味十足，卻依舊迷人動聽的聲音。
桃子已經沒有能力轉過頭，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向了身邊的夥伴。
那個因爲已經關門大吉的【天宇傳媒】，和自己同期入職，迅速構建起友誼關係的女孩。
那個笑意盈盈答應自己輔助訓練的舞蹈生，專業級別的運動習慣擁有者。
那個一身玫紅色緊身健身服，玫紅色的運動背心，玫紅色的運動短褲，玫紅色的髮帶，讓人一眼目不轉睛的捲髮少女。
那個最近聲名鵲起的——鬥魚第一舞姬。
杜佳諾。
輔助自己之前，杜佳諾剛纔已經進行了一輪深蹲訓練，然後就是10公里的動感單車，接着又是一組女子器械。
這些運動量，似乎並沒有打亂她的氣色，依舊能保持着一種歡欣與平靜。
但這些，卻也讓她和自己一樣，溼漉漉，汗津津。
深蹲是個技術活。
兩人貼在一起，女孩子的香汗，浸透了彼此的身體，雪膚上冒出來的水珠滴滴晶瑩，彷彿掛着一抹迷人的蘭麝香。
汗水滋潤後的少女，更有一種花開半夏的魅力。
“最後五個，別放棄，相信自己！”
桃子銀牙咬緊，感覺從小腹下肌肉深處傳遞來最後的能量，一路順着大腿，衝擊向自己的腰臀，再傳遞爲機械而麻木的動力。
向上，向上，再向上.
“一，起來！”
杜佳諾提高聲音，彷彿也被她再次凝聚後的爆發，激勵起了熱情。
幫忙喊着口號的聲音，也開始多了幾分情緒。
充滿了力量和真誠的鼓勵。
“二，加油！”
“三”
“四！起啊，起，起.堅持住，調整呼吸，起！！！”
杜佳諾的呼喝聲，明明越來越清脆真誠，好像腰間的雙手也在幫助自己發力。
但是那聲音，卻也終於越來越遙遠.
“五！”
桃子終究感覺自己到了極限，力量在達到頂峰後終於開始渙散，一旦開始渙散就再也無法聚攏。
“咚！”
一聲悶響，槓鈴還是砸上了支架，輔助女孩沉腰提息全身發力，桃子徹底軟倒在墊子前。
等桃桃漸漸緩過神來，汗珠滾滾滴落，呼吸從一片紊亂，漸漸回覆成有節奏的深呼吸，她纔開始朝着遠方伸出手。
杜佳諾剛好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十指蔥蔥如玉，秀腕纖纖無骨，美甲不算長卻豔麗，修剪的十分乾淨。
“慢點喝，桃子，一定要慢點。”
“你這是多久沒運動了？”
“一小口一小口，不然容易傷到心臟。”
杜佳諾咯咯笑了起來，嘴角藏着鼓勵：“今天已經很棒了。”
“真沒想到你最近肯這麼拼.怎麼，爲了面試豁出去啦？”
“.呼。”
桃子在喘息中，慢慢調整着自己的聲帶，勉強才能找到發音的部位。
“還不是怪你！我本來都想幹脆回去學習，放棄這一行去讀研算了”
“結果呢？咱們離職姐妹羣裡天天是你的消息！”
“自打你開始跟着新老闆混，一會上微博熱搜，一會又拿到什麼合同分成，現在更誇張吧你！”
“搖身一變，成大主播啦！”
黑長直桃子的全名，叫做齊白桃。
作爲和杜佳諾一起，被天宇傳媒老闆一眼看中的女孩，齊白桃自然有着足夠傲人的資本。
沒錯。
在MCN公司老闆眼中，顏值身材纔是最重要的東西，甚至壓過了她的985學歷。
五個字形容，高挑且火辣。
高挑——裸足都有169公分，穿鞋輕鬆突破一米七。
火辣——簡直人如其名。
童顏巨桃，有一對皎白36E。
所以很明顯，齊白桃被天宇傳媒簽下來這麼長時間，幾乎沒幾個人對她的學校有印象。
儘管她今年和杜佳諾一樣讀大三，儘管她就讀於江城唯二985院校之一，華中科技大學。
這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
“諾姐，你們家Boss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齊白桃笑着，居然忍不住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雖然也是大三生，可從小成績太拔尖，家裡人安排早上了一年學，年紀要比杜佳諾小一歲。
“聽你這麼說，他還真是.有點東西？”“何止。”
說起那個男人，杜佳諾面頰微微一紅。
那瞬間流露出的嫵媚羞澀，和剛剛那個嚴厲專業的客串教練似乎不太般配，卻越發有一種讓人探尋下去的未盡之意。
“他是真懂這個行業。”
“具體怎麼懂.我已經不想再說一遍了，說累了，你也不是沒看見。”
“嗯，這也是我投簡歷的原因。”
齊白桃聽出了對方口吻中的意思，輕輕抿着嘴脣，認可似的點了點頭。
“你說.我能不能過老闆那關啊？”
“現在想進解憂的小網紅應該不少吧？”
“好煩，這段時間我有點放縱，胡吃海喝，完全沒想過自己會重操舊業，胖了三四斤！”
“就這麼臨時抱佛腳，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嘖嘖嘖~”
杜佳諾妙目流轉，注意到了她的用詞。
能不能過【老闆】那一關，而不是其他關卡流程乃至什麼亂七八糟的環節。
她不易察覺地笑了笑，從一旁的毛巾架上，摘下來白色的加長絨浴巾，將小臂上的細汗一把擦去。
雖然新的汗水，立刻又從毛孔裡滲透出來，但是多少感覺輕鬆了一些。
“你怕什麼啊！”
杜佳諾攬住低頭思考的齊白桃肩膀，趁大廳裡沒有其他人，工作人員也沒注意的功夫，輕佻地探過胳膊，像流氓一般垂下手去。
在那一對好像會跳躍的桃子上面，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呀”
“杜佳諾！要死啊你！”
齊白桃一吃勁兒，瞬間眯起眸子捂住胸口，晶瑩的汗珠隨着動作，滾落到脖領邊緣，又自由落體，掉進深不見底的溝壑中去。
說不出的性感迷人。
“放心吧，老闆又不是瞎子。”
杜佳諾咯咯笑着，視線卻還聚焦在對方緊身衣上沿，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在喃喃着。
“我覺得哈，根本不需要我走後門，用特意提醒的方式幫你。”
看到齊白桃的糾結，她其實差點笑出聲來。
作爲解憂傳媒當之無愧的一姐，她覺得自己是要講原則的。
當然不應該直接作弊，用吹枕邊風的方法，直接對前公司的好朋友施以援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
真要吹枕邊風，恐怕也應該是另外一個方向吧？
“最近我幫着公司的人在做二篩，也算是看過了不少簡歷。”
她這次說的認真，齊白桃也聽得認真，擡起頭帶着明顯是請教的目光看着她。
“確實是有不少當打之年的漂亮女孩，甚至還有人直接發大尺度照片過來。”
“這麼豁得出去？”
齊白桃頓時少了幾分底氣。
“但我覺得你啊.”
杜佳諾更加得意了，矜持的笑笑，繼續說着。
“不用想東想西，老闆人很好的，過關大概率沒什麼問題。”
“他面試的話，會問些什麼嗎？”
這會兒，齊白桃總算恢復了不少力氣，站起身來繼續問道。
“具體到提問環節我不太清楚，因爲我也沒有被他面試過。”
“走吧走吧，我們去洗澡。”
水聲響起，偌大的淋浴間同樣沒什麼人。
杜佳諾和齊白桃兩人，自打在天宇傳媒時就經常結伴健身，結束後一起走進浴室洗澡。
在忙忙碌碌的鋼鐵叢林中生活，無論什麼項目，有個搭子都不算容易。
“你就不用面試？”
“對啊，我不用，你聽沒聽過一句老話？”
“什麼？”
“爲了醋包了一碟餃子，我們老闆本來是做法律諮詢行業的，之所以進軍MCN我就是那碟餃子。”
“諾姐，認識你這麼久了，還第一次見你這麼臭屁。”
齊白桃櫻脣微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雙手下探，勾住半截運動背心下襬，轉着手腕脫了下來，輕輕丟進更衣區域，徹底露出自己雪白柔軟的身體。
又把剛剛束起的頭髮解開，一頭灑亮飄逸的黑髮如同瀑布般垂落，從鏡子望過去，剛好蓋住自己那對桃子。
“那你多多少少也提點建議嘛！”
齊白桃邁出更衣室，走進隔壁的淋浴房裡，開始衝熱水澡。
“以你對他的瞭解，你就說說唄，不管對錯。”
“嗯他也許會問你對行業的一些觀點吧。”
杜佳諾聳了聳肩，第一次嘗試着去代入周明遠。
換做自己是他，會問些什麼問題？
“比如你對未來的看法，對自己事業道路的規劃，如何看待目前直播平臺如火如荼的大戰.”
杜佳諾甩了甩頭髮，仰起下頜，任憑水流衝過頭頂。
“前兩個還好，諾姐，後面的問題你怎麼看呀？”
齊白桃側過腦袋，視線穿過氤氳出來的蒸騰熱氣，好奇地望了過來。
“很明顯啊.各家直播平臺都拿到融資了，恐怕會繼續燒錢。”
這一刻，杜佳諾不再是懵懵懂懂的校園小網紅，指點江山的那股範兒，彷彿化身成爲業內資深從業人員。
“直播畢竟是初創項目，如果有前途，有未來，資本肯定要注入進來拼命擴展，努力擴大產品線和版圖，跑馬圈地。”
“越是這麼不計後果的跑，資金、市場纔會隨之而來，不停幾何倍數的擴張，並且在這個擴張過程中彌合自身的不足，去搶其他平臺的飯碗。”
“而反過來也是一樣，就比如鬥魚這樣的初創項目，管理層開始所謂緊縮，開始保守，開始控制成本，項目只會越來越不被看好，越來越冷清，資金情緒和現有市場都會因此畏縮離去。”
“所以我呢.還算是吃到了紅利吧？”
齊白桃第一次覺得杜佳諾變了。
這樣的娓娓道來，這樣的激情演講，讓人不由自主露出崇拜的眼神。
這是人們對成功者的崇拜，更像是一種本能。
只是掩飾在對所謂觀點、見識、器宇、眼界的崇拜之下罷了。
同樣的話，別人也可以說。
但是在她，在這位鬥魚舞蹈區的紅人一姐口中，在價值三十萬簽字費的網紅身上，當然是有金玉之聲了。
果然，齊白桃已經聽愣了。
恆溫的39度熱水，從秀髮間噴灑淋落而下，很快將兩個女孩的身體滋潤溫暖起來。
彷彿這個瞬間，運動的壓力和疲勞，通通化作了暢快淋漓，通通都在熱水和肌膚毛孔的接觸沖刷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