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櫻不說認識他十載八載,可畢竟和他都有個嗷嗷待哺的幼兒了,對他一些秉性習慣不敢說知之甚至詳,但自認還是有個七八分了解的,她是傻啊?還是二貨啊?抑或是腦袋被門夾了,纔會當着他的面承認認識什麼紅袍男子,還功夫極好來着。
她又不是老壽星上吊——活着不耐煩了。所以她一臉認真地道:“沒有,什麼男人?還功夫極好?有我好嗎?絕對絕對不認識。”在不明真相之前,她少說少錯,只管裝糊塗。
蕭冠泓攬着她離開嬰鳥,信步向前走,回得極爲心不在焉:“真的?我也只是隨口問問,你何必答的這麼認真呢?倒顯得做賊心虛,不會真的有什麼貓膩吧?”
他一襲家常寬服,輕袍廣袖,料峭寒風吹過,雲捲雲舒間勾勒出他內斂尊貴的氣質,卻隱隱於雍容優雅之中透出若有若無的狂狷和睥睨,這種矛盾的組合在他身上卻被表現在恰如其分,好似他怎樣都是理所當然。
於是,某人慾蓋彌彰的顧左右而言其他:“哎,梅花開了啦,好香,你說明天會不會下雪,唉,院中的花兒和葛藤抵擋不住寒意啦,都落敗了,還有,我們今年的團年飯是不是又得去宮中吃啊?……”
蕭冠泓偏頭看她,波光流轉的鳳眸含着笑意,片刻之後,突然打斷她漫無邊際的閒扯:“據說那男子戴着拙劣的人皮面具?有多拙劣?”
若櫻實在忍不住了,瞪了他一眼,憤憤不平地道:“冷冽不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了嗎?還來問我?他還和人家打了一架,肯定比我清楚撒,我只記得那個傢伙長相平凡,也就一雙眼睛還過得去罷了。”
蕭冠泓攬在她肩上的大掌緊了緊,魅惑動人的聲音帶笑:“不說人家帶面具了嗎?肯定不是真面目啦,這種藏頭露尾之輩咱們不屑管他。”
“也不是啦,其實這傢伙的來歷很可疑,當時曾有那麼一刻,幾個武功並不怎麼樣的人居然將風衛和雨衛皆困住,縱然只阻擋了那麼一會兒,但連冷冽尚且都困了片刻,足以說明他們的身手不凡,而這些人絕不會是阮家的打手,至於那個紅袍男子,他倒是一眼就看出冷冽手上的是青影劍。”
她說着說着,話鋒忽然一轉,開始化身爲包打聽:“冷冽的青影劍是你給他的?還是他師門之物?有沒有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或者江湖仇殺?”
“呵呵!”蕭冠泓聞言,已經是笑不能抑,對於她的突發奇想早已是屢見不鮮:“兩者都不是,是他家傳之物,至於江湖仇殺應該有吧,反正他是個孤兒,跟着我時就帶着這把劍,他和遠山他們不同,劍法和劍譜都是家傳的。”
“我想想啊!”若櫻蹙着黛眉,開始絞盡腦汁的想江湖上關於青影劍的傳聞,半晌,無果,她純粹是無聊之餘的八卦之心作祟而已,想不出來也就放棄了:“算了,想的腦殼疼,還是來想想送什麼禮物給宇文騰這廝賀新婚吧!你說我要是學那些官員給你送美人,送幾個美人給他?不知道依着肖姑娘那種糯米性子,會不會奮起反抗一把,把騰騰四仙和他的後院一把火全點了?嗯?你說要不要這麼幹?”
蕭冠泓微微一笑,忍不住俯身親了她的額角一記。他愛死了這種陪着她天馬行空的閒話家常,讓人感覺現世安穩,歲月靜好,更恨不能時時刻刻膩在她身邊,就這麼抱着她一輩子不放。
縱然兩人孩子都有了,算是老夫老妻了,若櫻還是不習慣他在外面有這樣的親熱舉動,粉臉當下就暈紅了。
彼時兩人正好走出長廓,沒了頭上的一片陰影遮蔽,身處明亮的庭院中,她含羞帶嗔的神情煞是嫵媚動人,欲說還休的盈盈水眸如秋水長空,便是神仙看上一眼也會心生綺念,唱出一折《思凡》,何況蕭冠泓這個本就爲她所神魂顛倒的凡夫俗子。
他心頭一熱,忍不住又在她脣上啄了一口,不敢多做停留,淺嘗輒止。低低的聲音帶着央求:“我們回屋,你想什麼我幫着你想。”
若櫻冷眼睇他,不爲所動,別以爲她不知他滿腦子打什麼鬼主意,鐵定是想白日宣淫。
蕭冠泓則手臂微用力,搖了搖她的香肩,垂眸回視她:“走吧,外面怪冷的,凍壞了我可心疼。”
驀地,小桂從院子裡的小徑走過來,向二人稟報道:“王爺,王妃,藤蘿館的羅大掌櫃來拜訪王爺了。”
“不見。”蕭冠泓很乾脆。
小桂抿脣一笑,不緊不慢的追加了一句:“羅大掌櫃說要是王爺不見,她就拜訪王妃,希望王妃不要拒絕她纔好。”
蕭冠泓連忙對若櫻道:“你也不許見。”
“爲什麼啊?”若櫻詫異的反問,她這個人就喜歡和蕭冠泓唱反調,若是蕭冠泓不這麼多餘其事的囑咐一句,興許她就不見了,但蕭冠泓這麼一說,她反而興味盎然了:“小桂,讓人好生招待羅姑娘,我一會就去。”
小桂領命而去,蕭冠泓暗惱在心,差點就將人騙回房,卻被人打斷好事,這種事擱哪個男人身上都不好受,他咬牙切齒也就在所難免了:“乖乖,跟我作對你就高興了?叫你不見你偏要見,說白了你就是個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兒,越不讓你幹什麼,你越來勁。”
若櫻伸手掐他,不滿地道:“誰說的,我這不是爲你着想嗎?給你博點好名聲,而且,你爲什麼不許我見她,總得有個理由吧?不帶這麼霸道的啊。”
蕭冠泓抓着她做怪的柔荑放到脣邊呵氣,若櫻其實不冷,但冬天他喜歡熱熱乎乎的捂着她的手腳,稍作沉吟,便將理由娓娓道來:“這個姓羅的女子可不簡單,是個超能折騰的主,她的身份也不僅僅是個商人,其實細究起來,她和宇文騰還是表兄妹。”
他和別人談論事情的時候,慣用春秋筆法,還喜歡裝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但和若櫻說話他就喜歡講古。
若櫻恍然大悟:“哦,難怪宇文鳳把我們約在藤蘿館,原來是這個緣故,她跟羅國公府有關係嗎?還是跟羅太妃有關係?”
蕭冠泓摸摸她烏亮的頭髮,繼續道:“都有,羅國公不是有兩個兒子嗎?這個羅素雪便是羅世子的女兒,羅世子是宇文騰的大舅,所以……”
若櫻打斷他:“咦,這麼說來羅姑娘便是高門大戶的小姐,可時下很少有女子經商,羅國公府怎會允許她拋頭露面?而且你還說她的生意做的極大,遍地開花什麼的?”
“不錯,她雖是羅世子的女兒,卻不是現在的世子夫人所出,乃是羅世子的一位外室所出。”蕭冠泓攬着她往花廳方向走:“羅世子當年很寵愛這位外室,也就是羅素雪的娘,正頭夫人爲此拈酸吃醋,常常是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鬧,不得已,羅世子便將羅素妻娘倆送到外地,且給她們在宜門置了田地房產。”
若櫻弄清了原委,卻沒出聲,只是默默的聽着。
“羅世子看來是很喜歡這個外室,雖畏妻威沒將其迎進府中做姨娘,但羅素雪一生下來卻是姓羅,並以庶女的身份記在羅府,羅素雪這個人自幼聰明,才思敏捷,稍大就顯露了經商的天份,常常四處折騰……不過,羅家世家貴胄,誠然不需要一個經商的庶女,所以羅世子派專人看着她,不許她出宜門城一步。”
“前幾年太子和翼王爭儲,羅家漸漸復起,大家都很忙,誰知羅素雪就趁着羅家忙到無人管束她之際,開始女扮男裝偷偷經營起酒樓,羅世子鞭長莫及,等到知道實情時,她已將酒樓經營的有聲有色,頗具規模了,而且她的酒樓別具一格,新穎的東西層出不窮;菜式也是花樣翻新,就算價格高的離譜也是一位難求,後來,她更是不顧羅家的反對,在各地開了分店,京城首當其衝,藤蘿館如今是聲名鵲起,直追太白樓。”
若櫻咋舌:“羅大掌櫃很了不起哦,這份本事便是男子也不及,爲什麼你不讓我見?”
蕭冠泓猶豫了片刻,還是以取笑的語氣道:“你也知道她是商人嘛,商人都是無利不早起,我怕你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銀子,只好提前防患於未然。”
“王爺您真乃高瞻遠矚、未雨綢繆、英明神武!也太瞧得起我了。”若櫻斜睨着他咬牙哼笑。
蕭冠泓大笑。
……
羅素雪已知攝政王不見客,可半柱香的功夫不到,蕭冠泓卻攜着那個美的令人髮指的王妃一起來花廳了。她掩下臉上的驚訝,不卑不亢的與他二人見禮,並呈上了禮物。
外面數九嚴寒,屋子裡暖意融融。膽瓶裡插着幾枝梅花,發出幽幽的冷香。
兩人一直在外面走來,進得屋子裡暖氣一薰,若櫻臉上便粉中透紅了,一雙春水似的眸子越發像要滴出水來。她客氣的請羅素雪坐下,知道她和羅國公府的關係,又有蕭冠泓在這裡,她便也不多言。
羅表雪依舊一身白衣,和她的名字一樣光潔如雪,但她今天戴了金銀佩了寶石,多了幾份貴氣,將她與衆不同的氣質發揮到淋漓盡致。她坐下後也不急於開口,只是端着茶杯輕啜香茗,偶爾會從熱氣騰騰的杯緣打量這對神仙眷侶似的夫妻。
女子都有比較之心,饒是羅素雪這樣能幹的也不能例外,何況她自己也是堪稱絕代佳人一枚。所以她先開始看的最多的還是若櫻,近距離看打量,更覺得這位傳說中的王妃的確當得起“女性公敵”這個稱謂。
那種美已經不是幾個華麗的詞藻所能形容的出來了,許是世外仙姝;許是徜徉在浮華若夢的神仙妃子;許是千年的狐妖;許是一幅難描難述的畫,橫豎於千萬人中你一眼就能看到她,併爲她傾心駐足!
蕭冠泓本人羅素雪見過許多次,但正式的見面這纔是第二次。
對於蕭冠泓,她可謂知之甚詳,開酒樓麼,消息來源衆多。這個人年紀輕輕便有一身可擋萬夫的武功,聲名和權勢更是如日中天,再加上他本身超強的能力便是表哥宇文騰亦無法望其項背,在民間的聲望到了一呼百諾的地步,正是那種功高蓋主的最佳典範。
如果不是他不要皇位,並處處以新帝爲尊,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關健是,羅素雪覺得他還生的非常俊美,風度翩翩,當世無人能出其左右。
同時羅素雪也覺得他非常的危險,因爲這種有權有勢,功成名就的貴族男子對年輕女子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其實想想也就不難理解了,任是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的良人就是這類人呢!
尤其這個出色的男子還懂得潔身自好,只有一個王妃,並不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在如今世家貴族裡,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的當世,簡直如一朵奇葩般的存在。
羅素雪從內心裡,非常希望自己以後的丈夫如蕭冠泓一般,那也算沒有白活一世。
蕭冠泓當然不知道羅素雪心裡在想什麼,他心裡還記恨羅素雪打擾了他的好事,所以擺出一副愛理不愛理的模樣。見桌上的小果藍裡放有核桃,便用二指將核桃捏碎,核桃肉挑出來給若櫻吃。
若櫻不太喜歡吃核桃,頂多吃得兩三個就不樂意了,這也是是蕭冠泓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爲他聽說女人大多喜歡吃核桃一類的乾果,況且柳生說女人要多吃核桃,對柳生的話他一向是深信不疑。
故而他捏核桃捏的是樂此不疲,若櫻不吃,他索性往她嘴巴里面塞,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
若櫻被他強迫餵食的行爲弄的大光其火,粉臉便更紅了,當真是豔如桃李,燦若春花。顧及着羅素雪,也不好吼他打他,只好按捺着性子道:“留晚上吃,這會有客人在,可不好讓人看笑話。”
蕭冠泓也懂得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但依舊覺得若櫻還得再吃一個,他眸中含笑,神情溫柔似水,像在哄一個任性的小孩子,將核桃肉喂到她脣邊:“啊,張嘴,這個吃了便不吃了,其餘的我讓廚子給你做成核桃酥。”
羅素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這是迄今爲止她覺得最能打動她的一幕。
現今社會男尊女卑,夫妻之間多是相敬如冰,便是新婚夫妻也礙於這樣那樣的禮法,不敢在人前表露出一點親密的行爲,通常都是女人上趕着侍候男人的,絕沒有像這對夫妻,不但平等相處,且蕭冠泓對妻子疼愛如昔。
她眼中藏着豔羨,對着若櫻淡淡笑道:“王妃真是好福氣,可見這傳言真是害死人,世人都說王爺冷酷無情,可若是讓他們看到這一幕,怕不是下巴碎一地。”
若櫻嘴角一彎:“羅大掌櫃說笑了,你以後會更幸福的。”
蕭冠泓這纔想起羅素雪,突然開口道:“羅大掌櫃是個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可直說。”
羅素雪忽然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又行了一禮,一臉認真的道:“還請王爺和王妃不要折煞小女了,羅大掌櫃也就是對外界的一個稱呼,請直呼其名吧。”
若櫻倒是從善如流:“羅姑娘坐下吧。”
蕭冠泓垂下眼,吹了吹茶杯裡的茶沫,平靜地道:“你到底爲何事而來?”
羅素雪早打好了腹稿,雖然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而來,可這種結果已比她預想的好太多了,不過她早過了冒冒失失的年紀,現在的無論對什麼場面都可以做到處變不驚:“王爺,素雪此番前來是爲了翻年後的上元節而來,那天熙京按照舊年慣例會有燈會,百姓進城觀燈,商甲權貴、五湖四海的人云集,定是盛況空前,素雪想以藤蘿館的名義出面辦一次盛大的詩會大賽,不同於傳統的只允許男子參賽的形式,男女都可參加,也不一定非在上元節這天,正月十二,十三,十四這幾天亦可,或延至十六亦可,懇請王爺答應。”
蕭冠泓眸色一沉,面無表情的睨了羅素雪一眼,這一眼洞若觀火,聲音依舊淡然,卻帶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男女一起參賽,還是分開各比各的?到時怎生評判?且每每過年之際,兵馬司負責京城日常秩序的維護本就夠嗆,本王和騰王到時忙的分身乏術,前腳跟打後腳跟,些許小事皆是顧不上的,所以,本王還是希望羅大掌櫃不要添亂爲好。”
羅素雪卻是個不服輸的,哪能給他幾句話就嚇退了啊!
當下她畢恭畢敬的站起來,秉持着一貫的耐心和風度,不厭其煩的反覆強調和重複這件事的重要性。她口齒伶俐,妙語連珠,將一件枯燥的事情用巧妙風趣的話語說完。
“王爺,就算我朝現在風氣頗爲開放,可平常的日子裡女子也是少有出來的機會,許多女子本身也是才華橫溢,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讓她們展示罷了,元霄節這天不同哇,女子俱都出來遊玩,有情人還可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藤蘿館也僅僅是給有才情的男女們提供一個發揮的平臺,到時大家其樂融融,就跟猜燈謎一樣圖個樂子罷了,這可是順應民意的大好事,王爺何樂而不爲呢?”
她不愧爲大掌櫃,口才果然甚是了得,一臉淺笑的說古道今,引經據典,神態自若,從容不迫,顯而易見她經常這樣說服人,條理清晰,比喻恰當,慢慢誘導着聽衆跟她逐漸深入,很快就站在她的那一方。
蕭冠泓起初還覺得男女在一起比賽甚是荒謬,到了後來,他也不在態度堅決的反對了,畢竟有些事,也許真的是你沒深入瞭解,僅憑道聽途說便一昧的人云亦云不可爲,似乎是有點固步自封和墨守成規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麾下部衆的意見只要是有用的都會採納,何況羅素雪的這番話抽絲剝繭,絲絲入扣,並不算誇大其辭,細想只下反倒極是合情合理。
就連若櫻都聽得入迷,浮想聯翩,最後啊了一聲,幡然醒悟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恍如親眼目睹了那種盛況,到時衆多男子怕輸給女子,而女子們又想爭一口氣,想必這場面定然是非常精彩。”
就不知會不會打起來?她在心裡偷偷的加上一句,卻又有點惋惜,爲嘛不是比武大賽咧?一定更熱鬧,不過轉頭又一想,文鬥武鬥恐怕都沒自己的份,恁是無趣啊!
“謝王妃誇獎,不知王爺做何感想?或者說王爺贊成素雪的決定了嗎?”羅素雪勾了一下脣角,渾身上下洋溢着十足的自信,有一種高高在上、猶如救世主般的倨傲在她身上逐漸顯現出來,雖然還很淡,卻已不容人忽視。
她定定的望着蕭冠泓,似在等待答案。
目光中甚至帶着微微的挑釁和撒嬌,很容易激起男子身體裡潛在的熱血,卻不會招致男子的厭惡,這中間的分寸,羅素雪一向拿捏得當,把握的很好,這也是她幾年來無往不勝的利器。
蕭冠泓處理事情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稍做沉吟後緩緩起身,動作沉穩、氣度雍容:“這個事本王會派人通知禮部尚書,後續的事情想必還很多,但羅大掌櫃還需拿出詳細而密的計劃來,畢竟時日不多,不辦就辦,辦則要辦到最好。”
“謝王爺。”羅素雪強抑心底的喜悅,力持鎮定的道謝,並且趁熱打鐵:“其實,王爺,這個計劃書素雪早就準備好了,能否請王爺幫着過過目,王爺若是有好的點子,或是有些地方提醒素雪,那是最好不過了,若無異議,素雪便也好放手行事。”
正在這時,青果悄沒聲息的進來,附在若櫻耳邊道:“王妃,別慌,白少夫人離家出走,逃來咱們府中了,從後門放進來的,咋辦?白少夫人還讓您瞞着王爺。”
“……”若櫻無語,個沒出息的宇文鳳,她就不會逃遠一點嗎?
她想了想,對蕭冠泓道:“我去看看昊兒,羅姑娘這主意甚好,你能幫就幫吧!”話落,她若無其事的朝羅素雪頜首,跟着轉身就走。
“哎!若若,我跟你……”蕭冠泓剛提步要跟上,若櫻似料到他會這樣,頭也不回的丟了一句:“我去去就來,羅姑娘所提議的事,你們好生商榷一番,我馬上回來。”
蕭冠泓還在猶豫,羅素雪卻一臉崇拜的仰望着他,滿眼祈求和恰如其分的懇切:“王爺,這是件利國利民的大事,辦得好,往後的每一年都可以照此舉行,素雪一個人可做不來此等大事,王爺您不可不參予的。”
蕭冠泓眼簾微垂,薄脣緊緊抿起,半晌之後才低沉地道:“呈上來吧,本王看看你的計劃書。”
“好的王爺。”羅素雪頓時笑靨如花,雀躍不已。
……
若櫻乍一見到一身僕婦裝扮的宇文鳳,唬了一跳,錯愕地道:“咋了?這臉上怎麼又黃又黑?”
宇文鳳接過小桂遞來的熱毛巾正在擦手擦臉,聞言低下頭道:“無事,就是想開了,我天天想孩子,可孩子又不給我帶;本指着和白翊夫妻恩愛吧,他卻護着小老婆,你說這樣我有必要天天忍氣吞聲嗎?橫豎兒子相公都不是我的,還不如都扔了乾淨。”
她一身中年僕婦的打份,灰舊的藍布粗衫棉襖,肥肥的棉褲,頭像還包着一塊灰色的花布頭巾,頭髮跟幾天沒梳似的凌亂不堪,散下來遮了半張臉,臉上不知抹的什麼,像糊着一層黃黃的漿。遠遠一看,跟個掃大街的大嬸一樣,這哪還是平日光鮮亮麗,神采飛揚的宇文鳳。
若櫻拿了帕子幫她擦拭臉上的灰塵,卻擦下一毛巾的黃泥巴,啼笑皆非的同時又有些心酸:“學聰明瞭啊,把泥巴抹臉上,前幾天不是說只是一個通房嗎?怎麼就成小老婆了?而且你哥哥就要成親了,你卻鬧失蹤,這是要他結婚啊還是不結啊?”
宇文鳳的動作頓住,垂着頭沉默着,久久沒有出聲。就在若櫻以爲她在暗暗哭泣時,卻聽到她突然開口了,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黯然:“管不了那麼多了……若櫻,你知道嗎?我早上就跑出來了,是混在給白府每日送菜的僕婦中逃出來的,我找了家客棧躲了半日……也許你會覺得我衝動,覺得我不夠大氣,覺得我沒用,連個通房也容不下……”
“沒有,你別瞎想,我沒覺得你衝動,你能成功跑出來,說明你變聰明瞭,能來找我,我更高興,容不下就容不下唄,我一樣也容不下,我讓人送吃食來,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
“不是的,若櫻。”宇文鳳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如決堤之洪水,哽咽道:“我就是不能想,一想起……他說過只會對我一個人好,那時他說: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可如今言猶在耳,君心已變……”
若櫻感覺喉嚨被堵住似的,眼淚也似要涌出來。她將宇文鳳摟在懷裡,心酸的沉默着,滿屋裡只聽得到宇文鳳的低低啜泣聲,她不肯放聲大哭,也不肯表現地像個怨婦,只是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不一會,小桂端來了熱熱的吃食,打聽消息的風衛也回來了。“王妃,清興候府的白大少爺帶着人四處在尋找白少夫人,樣子很着急,但他並沒有聲張,似乎連清興候夫婦都還不知情,可能是怕……。”
“知道了,風,你再去打聽打聽,記着,要瞞着王爺。”
若櫻撫着宇文鳳的頭髮:“他可能怕他父母責怪你,想快點找到你,先吃點東西吧……不過白燁這個人除了太過孝順,對你一直挺好的,稱得上是百依百順的好相公,你要不要和他談談,興許是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你這樣負氣一跑,孩子怎麼辦?”
宇文鳳把臉上的眼淚細細的抹淨,她也不是那種柔弱到整日啼哭的女子,發泄一下就好了:“你是知道的,孩子我連見着一面的機會都少,我婆婆的理由是因爲我親孃去的早,許多事情沒人教我,衆所周知,安夫人是後孃,定然對我是不好的,所以孩子給她帶,讓我儘管放心。”
若櫻給她盛了一碗銀耳燕窩遞給她,她接過去並不吃,只用銀勺慢慢攪動:“別人不知道,你卻是知道的,我娘其實就是姓安的那女人害死的,我恨死了我老爹的風流,我哥也風流,出嫁前我其實對男人沒抱什麼信心了,只想別的女人怎麼過我就怎麼過……可,可白燁他與爹爹和哥哥不同,潔身自好,我說以前啊,不是現在的他……他對我很好,細心又體貼,沒兩個月,我都想不出蕭冠泓長啥樣了……”
“噗哧!”儘管是這麼傷心沉悶的時候,若櫻依舊忍不住笑場了。“繼續說,你十幾年的惦念就被這個男人用短短兩個月打散了。”
宇文鳳想了想,終於破涕爲笑,但笑容也只是一閃即逝,最後化爲滿滿的苦澀:“你不知道,第二天那個通房仗着是婆婆賜下來的人,把我最喜歡的一件首飾故意砸到地上,然後哭哭涕涕的不停道歉,說是不小心失手所致,我當時那個氣呀!姥姥地,她明明是故意的,眼裡還含着挑釁呢!耀武揚威的。”
“嗯,不用說,你穩定氣壞了,然後罰了她,罰她的時候趕巧是白燁還是你婆婆進來了?”
“……運氣不好,兩個都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