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經駛出離島水域,進入青陽河的平緩水段,微風徐徐,水汽瀰漫。
雖然是夏末,但是在青陽城還不算涼爽,於是,這樣的風夾着水汽,迎面而來,十分的舒服和愜意。
可是柳非君卻覺得似乎聽到了水面結冰的聲音。
然而更讓她如墜冰窟的是,秦致行很沒義氣的直接將她出賣了。
秦致行臉色一白,看到身後走來的秦致遠,特別是自家二哥那臉上熟悉的陰沉的笑容,身體一緊,馬上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來了很久了!”秦致遠不緊不慢的說道,意思是該聽到的不該聽到,是全聽到了,而秦致遠似乎沒有看到柳非君一般,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秦致行。
秦致行終於受不住,趕緊說道,“二哥,不管我的事,是柳非君說讓我將你調開的!”
柳非君真想一口咬死他,這個沒種的男人!
“哦?那你準備怎麼做?”秦致遠似乎饒有興趣的問道。
秦致行一擡頭一挺胸,義正言辭的說道,“我當然不會這樣做,此舉怎是君子所爲?”
柳非君凌厲的目光如冒着寒光的利刃,嗖然刺向秦致行,秦老四看你以後再求我!
秦致遠點點頭,“這纔不愧是秦家四少,”說完又道,“楚信義還在離島,你不方便在青陽城露面,所以一會兒會有船來接你,你不能和我們一起靠岸,明白嗎?”
秦致行趕緊點頭道,“我明白,二哥,那我去收拾一下東西!”
說着,也不等秦致遠點頭,趕緊帶着秦鬆溜了。
秦致行還算有點良心,回頭看了一眼柳非君,雙手抱拳,目光中卻都是歉然和懇求,他算是將柳非君給坑了,以後估計看到他都要繞路走!
還收拾東西?他從賊窩裡出來能帶什麼東西?這藉口也太牽強了!
柳非君見秦致行跑了個沒影兒,才收回目光,秦家堡怎麼淨出這樣陰險狡詐之人?
是風水問題?還是血緣問題?
秦致遠看了看冷起臉來的柳非君,目光變得柔和下來,“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麼?”
柳非君挑了挑眉,笑道,“沒有!”
“嗯!確實不需要!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麼好解釋的?”秦致遠點點頭,一副同意柳非君觀點的模樣。
柳非君笑道,“秦堡主是不是想多了?什麼人證物證?剛纔不過是和四少爺開個玩笑,難道說連堡主也當真了?”
秦致遠仔細的看着柳非君,這樣耍無賴的模樣,還真是有些……可恨,但是,他卻該死的喜歡。
果然,過了不久,便有一條小船接近柳家的船,接了秦致行和秦鬆後,便離開了。
柳非君仔細盯着那條船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是哪一家的,南方的物件都小巧精緻,就算是船隻,即便是大的貨船,也在一些邊邊角角上透出南方人精巧的心思。
可是,剛纔這條船,簡樸,混實,雖然體積小巧,可是卻又有一些渾然大氣,青陽城的船行還有船隻,她不說百分百認識和了解,但是卻也相熟的有十之七
八,但是對這種船,卻沒有任何印象。
難道說青陽城又開了新的船行?
柳非君皺了眉,派人將王春召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王春見柳非君問的是那條船,心裡有了數,“大少爺,這條船應該不是咱們這兒的,從做工,還有風格來看,應該是出自渾城以北的船行。”
柳非君點點頭,她其實也沒有想要一下查出這條船,不過是想要了解一下,“王掌櫃,你覺得是我們南方的造船技術好,還是北方造的船好?”
王春想了想道,“應該說各有利弊!”
“我們南方的船,做工上精巧,一些開關設計的也比較巧妙,因爲我們這邊臨海,造船方面受東臨國的影響比較大,也是因爲這樣,造船成本比較高,一旦出現問題,修復也比較昂貴,但是易操控,而渾城以北的造船技術更傾向於是土路子,做工粗糙,操控比較費勁,但是成本比較低。”
柳非君點點頭,王春說的有道理,但是,青陽城船運發達,需要在渾城弄條船來青陽城顯擺?
關鍵是這條船,無論是做工還是操控,都比青陽城的船隻稍遜一籌,這樣的船用來顯擺?那不是魯班門前造斧頭,關二爺面前耍大刀?
柳非君閉目略微一思索,並沒有什麼頭緒,但是還是對王春說道,“你下去吧,防着點秦家的人,特別是秦家的四少爺,若是他去了船行,無論有什麼要求,都直接拒絕,就說是我吩咐的!”
王春點點頭,行了禮退下,不過心思卻翻騰起來,大少爺如此小心秦家人,看來秦家得罪了大少爺,但是錦繡莊還有秦家的份子,大少爺估計是左右爲難。
柳非君卻不管王春如何想,但是她卻不得不提防,秦四少真的如表面如此單純?有個那麼精於算計且霸道無比的二哥,他能單純到哪裡去?
耳濡目染之下,恐怕不會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
秦致行真的只是想要學駕船?還是想看看柳家船的內部構造?
每個船行都有自己的船,這些船,行駛在青陽河上,經年累月,不斷出現問題,不斷修改,日積月累,纔有了現在日臻成熟的船隻和行駛技術。
船隻的控制室在船艙底部,在貨倉的上面,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入,就連船行的夥計,也不是人人都能窺探全貌的。
那是一個船行最最精華的所在,是幾代人用性命和汗水血水換來的。
秦致行學了幾天駕船就敢去挑釁離島的水賊,不僅僅是膽大,應該說他十分聰明,柳非君還沒有見過一個學了幾天的人就能開出青陽河的,秦致行是第一人。
這樣聰明的人,學過駕船,對於船隻已經有了不淺的瞭解,進了船艙,一眼掃過去,恐怕機關設置還有佈局,就能記個十之七八。
柳非君想到這裡,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危險了!
如果說她就只是猜想的話,那麼剛纔來接秦致行的那條船,就證明了一切。
誰會無緣無故將一條落後的船運到青陽河?就算是因爲順道,完事之後也該早早回航,可是現在卻出現在此處。
柳非君心裡忽然十分不安,以秦致遠的謀算,他應該能想到只要她看到這條船,必然有所懷疑,是什麼讓他如此大膽,毫無顧忌的將此展露在她面前?
既然,他敢將此展露在她面前,無疑不是在告訴她,她的猜測是對的,那麼下一步,他又要做什麼?
柳非君心裡的不安在擴大,秦致遠此次霸道又無賴,難不成已經不需要任何掩飾,想要明目張膽的搶?
柳非君想到這裡,心裡頓時一驚,她能防得住楚信彥,卻未必會鬥得過秦致遠。
而且,柳非君閉了閉眼,還有一個亦正亦邪的武辰周在虎視眈眈。
但是,沉默許久,柳非君將心裡的想法又過了一遍,或許,前有狼,後有虎,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虎狼相鬥,必有傷亡,也許,趁此良機,她還能抽身自保!
讓柳非君不解的是,秦致遠雖然有朝廷背景,但是終究以經商爲主,可是武辰周呢?
先是在上京勾搭上楚信彥,然後藉此到訪青陽城,最後又成功吸引了她。
武辰周雖然是個紈絝王爺,但是畢竟是純種的皇家身份,在皇家大院那種複雜的地方安然走出來的人,不會只有紈絝這麼簡單吧?
秦致遠,武辰周!
這樣不簡單的兩個人同時集中到了青陽城,又是爲什麼?
當年聖上奪嫡是因爲五公主委身下嫁商戶,爲聖上準備了十足十的財力支撐,當然也是因爲聖上早就有了言官武官的支持。
現在這兩個人同時與商家頻繁接觸,難道是奪嫡開始了?
記得前世,楚信彥曾多次說到接觸了一個大人物,如果可以合作,也許會有從龍之功,可是,這一世的時間上,是有些早的。
柳非君眉梢一挑,如果真是朝中皇子奪嫡,秦致遠和武辰周南下爲他們支持的皇子選擇可靠的商家,那麼她要站哪一邊?
這次和以前不同,那時與楚信彥勾心鬥角不過是小利小惠,甚至於是爲了一時之氣,這次卻是關係到了身價性命的,不僅僅是身家性命,還有她身後柳家數十條性命以及柳家多年的經營。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如果,秦致遠真的開門見山的要她交出柳家船行的製造技術和圖紙,她該如何應對?
製造技術和圖紙,那是船行的命根子,國之利器不能示人,她深以爲然,但是秦致遠要的,絕對不只是這把‘利器’,他要的,更是她的態度。
或許,秦致遠正在來她房間的路上,正在醞釀如何同她開口,那她呢?
要將身家性命與財產壓在秦致遠身上麼?畢竟她對眼下政局並不瞭解。
或許他的眼光不錯,支持的皇子最終得登大寶,可是如果錯了呢?
她柳非君一人折命不足惜,可是年幼的弟妹和年邁的祖母呢?也要陪她最終不得善果嗎?
但是又要如何拒絕?
正在她猶豫不決之時,忽然傳來冷冰冰的聲音,“這是又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柳非君轉頭,便看到一雙棕色牛皮靴子,臉登時變得煞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