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融融，竹香清冽，耳邊還有笛聲傳來，曲調有些熟悉，她曾經彈奏過，是什麼？
哦，對了，是《鳳求凰》，她曾在大庭廣衆之下專門彈奏給慕容琛聽。
顏念卓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才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嬌豔的紅，紅得她彷彿看到了自己昏迷之前的場景，滿院子的鮮血。
見到她醒來，笛聲一停，然後便有人走了過來，腳步聲沉穩緩慢。
顏念卓立刻坐了起來，可能是躺的太久，起身又急，竟然頭暈眼花。
“是誰？”
聽到顏念卓的問話，秦致遠一愣，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你不記得我？”
秦致遠一步步走過去，龐大的身影將她全部籠罩住，他看着她的眼眸，從迷茫到驚訝，最後這些都褪去，只剩下了厭惡。
秦致遠的臉上露出幾分苦澀，“你還記得！”
顏念卓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淺紫色的褻衣？不由得眉頭一皺，“定北王是不是也應該顧忌一下男女之別？”
秦致遠聽到她的話，臉上苦澀盡褪，涌上一抹喜悅，他喜歡她這樣尖銳的對着他，起碼不是愛答不理的樣子，“本王需要顧忌什麼？這是本王的院子！”
顏念卓被堵的一窒，秦致遠有的時候說句話真的能噎死人。
看到她說不話的樣子，秦致遠覺得很好，讓他從心底就高興，“梅若雪應該和你說過我的身份。”
“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即便是娶了武東珠，我們也不會有什麼。”秦致遠略顯冷漠的說道。
顏念卓忽然覺得可笑，“王爺大人是在向我炫耀你輕而易舉的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秦致遠眉頭微蹙，“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請恕民女愚鈍，民女不知道。”
剛纔還覺得她的伶牙俐齒很可愛，現在卻只想掐死她，秦致遠緊緊的握了握手，然後又鬆開，轉念一想，才又說道，“你覺得我是害她一生？豈不知我是救她一命。”
顏念卓果然驚訝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解釋。
一時之間，屋子裡靜了下來。
忽然，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王爺，姑娘是不是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隔着簾子，顏念卓雖然看不到說話的人，可是這聲音，她熟悉的再不能熟悉，小九兒！
秦致遠看向她，微微一笑，“先吃東西，邊吃我邊說給你聽。”
說着，秦致遠從屏風上面拿下了一件大氅，親自給她披上，然後笨拙的繫帶子，“雖然這個院子下面放了不少的暖玉，也燒了地籠，可是你生活在南方，受不住這麼冷的天氣，還是披一件，若是覺得熱了再脫下來。”
說完，不待顏念卓說話，秦致遠揚聲道，“將飯擺進來。”
聲音剛落，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小九兒當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四五個小丫頭，每個人雙手都端着托盤，上面擺放着精緻的小菜。
小九兒沒有擡頭，不知道是不敢看她，還是說專心擺弄飯菜。
顏念卓看着那一桌子的菜，眉頭微微一蹙。
秦致遠揮揮手，將下人趕了出去，看到顏念卓的表情，嘴角一翹，“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還記着這些菜。”
“那次我們遊青陽河，是你點的這幾個小菜，當時我就覺得十分的爽口，”秦致遠拉了顏念卓的手，將她帶到桌邊，然後自己夾了菜放到她面前的碗裡，“嚐嚐看，我專門讓人去了青陽城找了那個做菜的廚子來。”
顏念卓不說話，也不拿筷子，只是看着那桌子菜發呆。
“是不喜歡？還是想家？”秦致遠放下了筷子，看了看顏念卓呆愣的神情，有些好笑，“等到這邊事情告一段落，我陪你回青陽城看看。”
顏念卓終於拿起筷子，在那盤青青的筍絲上來回撥弄的一番，然後放下了筷子，“秦致遠，慕容琛安全了嗎？”
秦致遠聽到她的問話，臉色一凝，似乎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氣，“我不想從你嘴裡聽到任何關於他的事情，叫他的名字也不行。”
顏念卓低頭一笑，“秦致遠，他是我的夫婿，我爲何不能說他？”
秦致遠冷冷的看着她，好半天，忽然伸手將桌子上的盤碟全都掃落在地，頓時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音。
“王爺？”
一羣人衝了進來，看到地上的杯盤狼藉之後，一驚。
“滾出去！”
秦致遠氣怒的臉，在看到闖進來的人之後，頓時一片鐵青。
那羣人，脖子一縮，立刻又退了出去。
顏念卓依然穩穩的坐在那裡，目光掃過那些碗碟，有些許可惜，看上去都是很名貴的瓷器，“很好聽！”
秦致遠臉色更加難看。
顏念卓臉上多了幾份笑容，站起了身，“這裡既然是王府，我也不好多待，就此告辭！”
秦致遠一把拉過
她，面色難看的道，“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打聽我相公的下落，我可不想他真的娶一屋子女人，”顏念卓說的十分輕鬆，看向秦致遠的目光帶着些許意味，“定北王與我也算有些交情，自然也知道我的脾性，我可是不會給別人做小妾的。”
秦致遠臉色一白，握着她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本王說過，不許你提他！”
顏念卓點點頭，從善如流，“我這就走，就算以後我再說你也聽不到，耳根子也清淨。”
秦致遠忽然心裡一動，直接將她拎起來扔到了牀/上，隨後撲了上來，結結實實的壓住她，略顯生硬的脣，堵住她的嘴，輾轉揉捻，這味道與觸覺是這般的熟悉，讓他沉醉不能自拔。
顏念卓一慌，忙伸出手推他，可是秦致遠如銅牆鐵壁一般，不動如山。
他整個人壓在她身上，讓她氣喘吁吁，閉上嘴喘不上氣，張開嘴，他就趁虛而入。
顏念卓又推又打，又抓又撓。
秦致遠覺得手背一疼，似乎是被她撓破了，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力氣，“你越是反抗，我越是想要，你就使勁兒折騰。”
說着，秦致遠發了狠的壓下來，修長的腿壓住她的，健碩的胸膛貼着她的，讓她心慌又難過。
秦致遠沒頭沒臉的親下來，感覺到身/下的人蜷縮着不動，才慢慢放鬆了力道。
顏念卓趁他心軟，忽然擡起了頭，目光灼灼，裡面都寫着控訴，“你敢非禮公主？”
秦致遠低低一笑，“你都自稱民女了，怎麼會是公主？”說着對上她水汪汪卻怒氣高漲的眼眸，更加高興了幾分,“你這雙大眼睛，我最喜歡。”
顏念卓一聽，立刻收回了憤怒的目光，斂了眼眸，好半天才輕聲說道，“秦致遠，我不想恨你！”
秦致遠一怔，壓在她身上卻沒有動，“顏念卓，本王還未對一個女人如此用心，你有何理由恨我？”
“是，我確實利用過你，可是你就沒有利用過我？”秦致遠沉下聲音反問，“我在你身邊安插了小九兒，你同樣也將閆千碧放在了我身邊，我們是互相不信任，你卻將所有的過錯歸結在我身上，這樣不公平。”
顏念卓躺在他身/下，學的乖覺了，不敢激怒他，柔軟的嗓音，“所以說我們就是在互相利用。”
“互相利用？我對你親近，你可曾……”秦致遠話未說完便停住，他想問她可曾拒絕過，可是想想，似乎她一直在拒絕，可是他的強勢不允許她拒絕。
顏念卓見秦致遠說了一半就停住，也猜不出他想要說什麼，便轉了心思，“定北王，我現在沒了公主的身份，只是一個平民女子，與你以後的仕途並無益處，以你的身份，皇上定會再給你賜一門更好的婚事，諸多皇子中想必允王最有可能成爲儲君，秦家既然一力扶持，允王自然也會厚待秦家，定北王前途光明，若是因爲我而毀了前程，實在不值得。”
秦致遠微微失神，“你是在爲我打算？”
“也可以這樣說，”顏念卓勉強一笑，儘量不去注意他放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定北王如此的多的算計一是爲儀妃報仇，一是也爲自己博一個前程，現在正是風光的時候，若是此時行差踏錯，豈不是前途盡毀？”
秦致遠仔細打量她的神情，卻爲看出任何端倪，眉頭微微舒展，“其實，你心裡還是有本王的，對不對？”
顏念卓繞開他的問話，說道，“定北王心懷天下，豈可困於後院之內？”顏念卓眉梢微微一揚，“他日位極人臣之時，自有如花美眷，您說呢？”
秦致遠搖了搖頭，“阿卓，你太小看我了。”
顏念卓一愣，秦致遠此人無時不展現他對權勢的欲/望，所以她才用天下用權勢來轉移他的注意力，難道錯了？
秦致遠一手放在她的身側支撐着身體，另一手伸出食指擡起了她的下頜，“自你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本王便再不親近其他人，難道還不能表明本王的心跡？”
顏念卓臉色微微難看，他根本就是在耍她，她說他胸懷天下，他聽的一臉認真，還露出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樣，可是根本就是在逗她，想到這裡，顏念卓怒氣頓生，伸手一揮，只想給他一巴掌。
秦致遠卻輕易扼住了她的手腕，露出一臉得逞的笑容，“這就生氣了？不過是看你說的激情澎湃，不想讓你失了興致，配合你一下，這也惱羞了？”
顏念卓的手揹他握在手心中，想進不得，想退不能，不由得氣的漲紅了臉，“你到底想怎麼樣？”
秦致遠似乎也沒有想過要難爲她，鬆開了她的手，從她身上起來，“我想讓你住在這君子閣中，安心的做我的女人。”
“休想！”顏念卓立刻從牀/上彈跳起來，然後找了個離牀最遠的地方站定，一臉提防的瞪着秦致遠。
秦致遠看着她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得一笑，“你越來越不像以前的柳非君了，若是以前的你，此時定然佯裝淡然，然後擺出最
疏離的模樣，裝得一副無辜樣兒。”
顏念卓扯了扯嘴角，“若是男子的柳非君當然要裝作無事的樣子，因爲要掩蓋身份，所以即便是與男子同榻而眠，也要隨性自然，可是若是女子，自然要遵循男女之別。”
“不錯，越來越懂規矩了，”秦致遠點點頭，笑容加深，“你閉上眼睛聞一聞，可有什麼特別的味道？”
顏念卓從醒來就聞到一股竹香，其他的，到沒有注意。
“這房間裡用香料所塗，有一股子椒香，這叫椒房之喜。”
顏念卓咬了咬脣，之前她着男裝，不知道秦致遠已經識破她的女兒身，自然對於他的任何親近都裝作一副無辜懵懂的樣子，可是現在她分明就是女子，而他說的一些話，她不想給他遐想的空間，“王爺……”
秦致遠卻忽然擡手製止她說話，“八擡大紅花轎，鳳冠霞帔，椒房之喜，龍鳳花燭，洞房春宵，我都會一樣樣給你。”
見顏念卓咬着脣不說話，秦致遠繼續道，“武東珠與我有着血脈關係，自然不能爲夫妻，她早晚會離開，王妃之位只給你，之前爲了讓梅家母女幫忙圓謊，我確實答應將側妃之位留給梅若雪，若是你不喜歡，我自當另賞給她別的……”
“秦致遠！”顏念卓再聽不下去，略微揚高了聲音打斷他的自說自話，“若是以前我的虛與委蛇讓你有什麼誤會，我現在道歉，那時我是男子身份，而你也是男子，同榻而眠或者更親近的舉動我只當你是有龍陽之好，爲了能夠保全柳家所以我會一忍再忍，現在我是女子，我不想讓你再誤會，那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秦致遠眉頭一皺，臉上沒有什麼別的表情，清冷的眸子瞪着她，似乎在聽她說話。
之前怕激怒他，所以顏念卓出言有些踟躕，現在正好把一切說清楚，“你確實是人中龍鳳，想必整個大周都難找出與你媲美之人，可是我不過是尋常女子，只是有些不同其他女子的經歷，而且還有這被世人不能認同的過去，若是別人聽說了我的過去，只會讓你更加難堪，現在你覺得不是問題，可是日後卻成爲我致命的詬病，也許你現在欣賞我，說不得過不了一年你就會厭倦，既然預計到了以後會兩相厭倦，何不相忘於江湖各自珍重？”
秦致遠眸子眯了眯，本來只是清冷的眸子似乎結了冰，“你還想說什麼？”
“武東珠與你有兄妹之情自然不能成就夫妻，可是梅姑娘卻對你一片赤誠，她對你的心天地可鑑，又怎麼會是那些物質可以抵償的？”顏念卓說的可謂是苦口婆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秦致遠冷冷一笑，“你當真是寬宏大量，那你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呢？”
顏念卓微微斂目低頭，似乎是嘆了一口氣，才說道，“秦致遠，你怎麼還不明白？”
“你不是他，即便是你身邊羣美環伺，又與我何干？這世上讓我介意的人，也就只是他一個罷了！”
秦致遠的手緊緊的握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讓人聽了毛骨悚然，“與你何干？明明是我與你相識在前，爲何你卻棄我選他？”
“你還不懂，愛情從來沒有先來後到，也沒有遠近之分，”顏念卓一臉悵惘，“其實我也應該謝謝你，若不是你安排人射了那兩劍，我又怎麼會發現他是喬木，可託終身呢？”
“好！好！說的好！他是喬木可依？”秦致遠臉上露出幾分怪異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讓你依靠？”
說完，秦致遠一揚手，“來人！”
顏念卓臉色一白，他要做什麼？
秦致遠似乎沒有看到她的表情，看着走進來的小九兒，“阿卓不在意本王有正妻與側妃，本王也感念阿卓的賢惠大度，武東珠的正妃之位不動，梅若雪爲左側妃，那就委屈阿卓做本王的右側妃了，小九兒告訴管家，準備儀式，本王即刻進宮稟明皇上，擇日便同時迎娶梅側妃與顏側妃。”
顏念卓臉色更加蒼白，慌亂之中帶着些焦躁，“秦致遠，你不能如此！”
秦致遠挑了挑眉，笑容十分平靜，“本王現在就是告訴你，本王確實能如此。”
說完，一甩袖子，秦致遠起身便離開了屋子。
只剩下一地的杯盤狼藉，一牀的混亂皺褶，還有一臉驚恐的顏念卓。
小九兒立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才上前道，“姑娘，主子是真的喜歡你。”
顏念卓聽着外面的腳步聲走遠然後直到一點兒也聽不見，臉上的蒼白才慢慢退去，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是嗎？還真沒看出來！”
小九兒咬了咬脣，“姑娘，我……”
“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顏念卓微微頷首，目光隱含了意思同情，“我還不知道嗎？想必當初的你，就如同今日的我，都是身不由己。”
小九兒頓時眼眶轉起了淚水，“姑娘，您真的明白？”
“自然，不過我想知道慕容琛他……”顏念卓臉上閃過一抹爲難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