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夜晚依然喧囂,因爲船到港口的時間並不太好掌握,所以依靠青陽河繁盛的小城,夜間也有着獨一無二的熱鬧,更何況此時,天色剛剛晚,燈光還未燃起,此時的青陽城擺脫了白日裡的燥熱,只剩下涼爽和愜意。
所以,此時,街上的人流不減反增,乘涼或者隨心所欲的走走,沿着青陽河,總有你以前未曾享受過的美景。
熙熙攘攘的聲音透過黑色的馬車傳進來,柳非君可以想象此時街道上的安然閒適,可是看着對面秦致遠那臉上可惡的表情還有那輕佻的話語,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那種閒適,她只感覺到憋氣。
風流韻事?
她總去紅樓,除了爲了紅秀外,還是想以此做身份的掩護。
一個總流連青樓之人,即便再有人說她長的女氣,也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
更何況,年少公子迷上青樓花魁,就算說出去,也不過是少年風流。
可是,一個嬌弱可人面紅齒白的少年和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那會是什麼風流韻事?
根本是敗壞她的名聲。
如果真傳揚的沸沸揚揚,估計連她以前獨撐柳家的事情都會被人質疑,說不定會添油加醋說出什麼。
柳非君臉色發白的看着一臉真誠的秦致遠,真想一口咬上去。
忽然,馬車一頓,清脆的馬蹄聲停了住,然後便傳來秦樹毫無表情的聲音
“主子,到了!”
秦致遠眉梢一挑,看着柳非君不懷好意的一笑,“柳兄下車吧!”
說着,站了起來,腰帶順着衣襟掉在了地上,衣袍鬆鬆散散,領口處了盤扣竟然不知何時還開了一個。
柳非君一窒,這個無恥的男人。
可是,看着他那樣大喇喇的,毫無顧忌的要走出車外,柳非君握了握拳,在秦致遠的手扶上車門的那一剎那,緊緊的拉住了他的衣襟。
秦致遠得逞的低頭一笑,看着黑色衣袍上白玉般的手指,心頭的喜悅毫無章法的蔓延開來,嘴角上的笑容竟然壓也壓不住,他從來不知道欺負一個人竟然讓他如此愉悅。
“繫好再出去!”
柳非君悶悶的說,泛白的手指越發緊了緊,黑色的衣袍被握緊,但是因爲寬鬆一蕩,將白皙的小手掩藏於其中,若隱若現。
秦致遠從善如流的說,“好!”
但是卻不去撿那腰帶,挨着柳非君坐了下來,一副聽君由命的架勢。
柳非君咬了咬下脣,蒼白的脣一下泛出誘人的紅,眼睛的餘光掃到地上的腰帶,深吸了口氣,迅速的起身撿了起來。
“主子?”秦樹見秦致遠一直沒有應聲,也不下車,有些疑惑的詢問。
柳非君聽到秦樹突然的聲音,身體抖了一下,本來還猶猶豫豫,此時也不再磨蹭,直接拿了腰帶,看着秦致遠。
秦致遠滿意的點頭一笑,“等一會兒!”
說完,懶洋洋的舉起了手,臉上是一副無可奈何,可是那愉悅的眼神卻分明訴說着此時的好心情。
秦樹聽到秦致遠的聲音,放下心來,不過臉上卻浮現一絲笑意,自家主子的聲音裡有些無法掩蓋的愉悅,此時,一定不知道在如何欺負柳非君。
柳非君低眉斂目,不看秦致遠那可恨的表情,身體向前傾,右手拿着腰帶,繞過他的腰,左手環到他的身後,去拿腰帶的另一端。
秦致遠身材健碩,寬肩窄腰,可是對於柳非君這嬌小的女人來說,顯得卻有些過於龐大,因爲此時,她不想碰到秦致遠,卻要給他繫好腰帶,兩人已經貼的很近可是依然很吃力,根本不能從他身後夠到腰帶。
秦致遠看着快要抵在自己胸前的柳非君,心跳已經一下急促起來,嗅着她若有似無的清爽味道,他只覺得渾身燥熱不堪,而她,輕輕淺淺呼出的氣息,若有似無,透過他的袍子侵入裡面,騷擾撩撥着他的肌膚。
然後他只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一下咆哮起來,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奔騰着衝向心臟,然後鼓動着他的心,渾身的氣孔一下全部張開,似乎都在呼喊對柳非君的渴望。
秦致遠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平復自己小腹間不平常的躁動,卻沒有想到吸入的都是柳非君的氣息,讓他只覺得更加躁動不止。
柳非君並不知道此時僵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經過了怎樣的熱血奔騰,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將秦致遠的腰帶繫好,以免傳出什麼流言蜚語,此時正是她拿下茶引的關鍵時刻,雖然武辰周給了她許諾,可是一天沒有拿到手,就一天有變數,這個時候,她不能出一點點的差池。
秦致遠實在是忍不住,心心念唸的女人低眉斂目的給自己擺弄衣袍,再溫馨不過的場面,讓他禁不住誘/惑,長臂一伸,將柳非君貼在了自己的胸前,頭,壓在她的頸側,使勁吸了一口氣,頓時鼻息間縈繞的都是一種叫做柳非君的味道。
柳非君心裡一驚,趁着他的力道,手快的將他的腰
帶繫好,然後使勁推開了他,“侯爺,你如果再不規矩,以後我都拒絕與你往來!”
明明知道任何威脅在秦致遠面前都那麼蒼白無力,可是柳非君情急之下卻只能這般。
秦致遠沒有看惱羞成怒的柳非君,反而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腰間,那是柳非君剛剛細心整理過的地方,似乎現在還能感覺到那雙溫潤的小手停留在上面的感覺。
“手藝還不錯,”秦致遠鑑定了一番才下結論,眼神卻陰鬱起來,沒有搭理柳非君的威脅,反而霸道的說道,“以後不許給別的男人繫腰帶!”
柳非君怒氣還未消,聽到秦致遠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再看看他此時陰測測的表情,只覺得這個人有病。
秦致遠一撩袍子,當先推開馬車門跳下了馬車,不忘陰沉的說道,“柳非君,趕緊跟上。”
秦樹聽着秦致遠忽然冷若冰霜的聲音,與之前愉悅的聲音大相徑庭,明明剛纔還如春風細雨,此時怎麼就忽然大雪滿天?
難道是柳非君欺負了自家主子?
秦樹還未想出個頭緒,便看到柳非君走出了馬車,臉上還有着餘怒未消,可是等她下了馬車,卻又成了那副淡然疏離的模樣,伸手輕彈青色衣袍上的輕微褶皺,白玉骨折扇一甩,有着說不出的倜儻的味道。
秦樹不由得暗讚一聲,如果不是主子告訴他,這個柳非君是個假鳳真凰,他還真看不出她有什麼破綻,明明就是一個清貴佳公子,而且,臉上始終一副淡淡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想法。
秦樹此時忽然覺得,柳非君這樣的人間妖孽,就該讓他主子給收了,不然還不定翻出多大的浪來。
柳非君看了看面前的房子,很是普通,在青陽城有三分之二都是這樣的建築,左右看了看位置,這是相對安靜的一條街道,看街道上每家掛的燈籠還有大門,算的上是富戶,可是卻也不是特別打眼的富家之地。
只是略作沉思,柳非君就能猜出此地的位置,當然也能揣摩出秦致遠的打算。
柳非君之前在馬車上的懊惱和氣怒頓時一空,心頭一震,秦致遠的打算再明顯不過,他真的是要在青陽這塊富得流油的肉上大咬一口了。
“柳當家,主子在等你!”秦樹看了眼兀自出神的柳非君,禁不住提醒道。
柳非君這纔回神,看了看已經走進大門卻停在那裡瞪着她的秦致遠,深吸一口氣,看向秦樹,忽然燦然一笑,“秦樹,你們很辛苦的吧?”
說完,也不等秦樹回答,已經悠悠然,在秦致遠能吃人的目光中,向着秦致遠走去。
秦樹愣了一下,什麼意思?辛苦?然後不解的目光掃向柳非君的背影,是說他做護衛辛苦?還是說跟着他家主子才辛苦?
秦致遠看了眼柳非君,在馬車裡還一副氣的要命的模樣,現在卻已經無紋無波,如一處靜深的湖水,秦致遠不由得皺眉,變的可真夠快的!
秦致遠不知道的是,大庭廣衆之中,衆目睽睽之下,柳非君向來穩如泰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真刀真槍,她從來不怕。
在陰暗的地方,或者隱蔽的角落,單單兩人的相處,那纔是讓她最犯怵的。
她不是怕,她只是知道無論是從體力還是財力又或勢力,她都處於弱勢,想要扳回一局,難上加難。
一旦處於青天白日之下,面對一衆人的,即便都是敵人,她也無懼。
武辰周的邪魅浪蕩,楚信彥的陰暗齷齪,在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她應對起來綽綽有餘,可是一旦只剩下他們兩人,她便從頭到腳都是無力感。
普通的三進的院子,可是柳非君走進來,便覺出一種氣勢迎面而來,迫的人呼吸困難。
不同於一般的院子,這個院子莫名讓她覺得有些壓抑,空空蕩蕩的,沒有一處多餘的擺設,除了人,也沒有一個有生命物體,甚至於牆邊都沒有小草滋生,更不用說綠樹紅花。
院子裡沒有亮光,此時雖然天色不是太晚,可是卻也到了燃燈之時,柳非君不由得想難道這個院子裡只有秦致遠和秦樹兩人?
柳非君加快腳步與秦致遠拉近了些許距離,這樣的夜晚還有情景,讓她還是有些恐懼,那是從內心深處泛出的懼意。
秦致遠感覺到柳非君的氣息靠近,腳步慢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他之前忽然生氣,只是想到柳非君如此熟練的就係好他的腰帶,那她不是系過好多次,都說熟能生巧。
來他身邊伺候的大丫頭,第一次給他繫腰帶時,那個場景他還記得,即便是練習過,可是因爲緊張還是繫了好幾回才弄好,可是柳非君,她竟然一邊生氣一邊就給他繫好,說明什麼?
說明,柳非君閉着眼睛也能給男人把腰帶繫好。
柳家雖然不是豪門貴族,可是卻也算是江南富戶,一個嬌生慣養的人,更何況還有無數的人趨之若鶩,她用得着自己穿衣服?
只有一個解釋,柳非君給別的男人
系過腰帶,還不止一次,不然如何‘手上功夫’如此到家?
想到這裡,秦致遠眼眸深處凝聚起漩渦,垂在兩側的大手,有力的握了握,此時天色暗,看不清,若是白日,一定能看到他手背上青筋皺起的樣子。
秦致遠吐出一口氣,勉強抑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扼住她細嫩的脖子的衝動,這筆賬,將來算也不遲。
兩人一時無話,忽然,一陣衣袂摩擦的聲音響起,然後便見一團黑影移動,沙啞的聲音響起,“主子!”
柳非君一驚,心裡一顫,嚇了一跳,雙腳驟然一停,轉身便要向外退去。
秦致遠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只感覺像是握住了一縷綢緞,細滑且冰涼,讓他想到了世間極其罕見的冰蠶雪絲,秦致遠雖然滿意這種觸覺,可是卻還是皺起了眉頭,“什麼時辰了,還不點燈?”
被訓的人沒有起身,依然躬身在兩人面前,操着一副沙啞的嗓音繼續道,“四爺說讓大家練習一下夜間的眼力!”
秦致遠沒好氣的道,“趕緊去點燈!”
將身前的人打發走了,秦致遠才轉頭看向柳非君,“嚇到了?”說着,使勁握了握柳非君的手腕,言語中不善安慰,只能通過行動。
柳非君皮膚白皙,在深色的夜裡,更顯的蒼白,一雙美目,帶着驚嚇後的恐懼,聽到秦致遠的詢問似乎才緩和過來。
柳非君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對親致遠的怨氣就消散了許多,明明剛纔不過是一件小事,可是那種在自己害怕無助之時有人伸手將她拉住的感覺,卻讓她一下覺得放鬆下來。
秦致遠的手,乾燥溫暖,手上的皮膚粗糙,握着她的手腕時,磨的她有些痛,可是卻真切的讓她感覺到舒服。
就像是快要被水淹沒窒息的人,被人一下從水裡拉了出來。
柳非君有些不自在的將手抽出來,勉強對着秦致遠笑了一下,否認道,“沒有!”
秦致遠看她那佯裝堅強的樣子,想要擠兌她兩句,可是此時,院子裡的燈籠還有屋裡的燈,依次亮起,昏黃中帶着些許暗淡。
可是這樣明明滅滅的燈光映在柳非君的臉上,卻有些別樣的風情,柔和她佯裝冷淡的臉還有眼角眉梢,如同蒙上了一層薄紗,影影綽綽,朦朦朧朧,似清不明,撩撥的人心和眼睛難受。
“二哥!你終於回來了!”此時,秦四少急切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安靜的氛圍。
秦致遠蹙起眉頭,不悅的看向如同一隻猴子一般的秦致行,“你如果繼續胡鬧下去,我就讓秦樹把你綁回秦家堡!”
秦致行似乎不在意秦致遠的威脅,聲音中帶着不滿,“你還說我胡鬧?你帶着傷到處跑什麼?秦歡等你好一會兒了!”
說着,也不管柳非君,上前直接拉了秦致遠一路向屋裡走去。
柳非君不待秦致遠喚便跟了上去,就她觀察,秦家堡沒有一個正常人,她單獨在院子裡也許並不安全。
一入房間,便見一個三十歲上下,面有鬍鬚的男子正在整理藥匣,瓶瓶罐罐,十分齊全。
秦致行看到柳非君進來,笑着道,“柳當家隨便坐,一會兒招呼你啊!”完全是一副相熟的口吻。
柳非君面色尷尬的點點頭,她實在是不知道她爲什麼秦致遠將她帶來是什麼意思,只好找了一處離秦家兄弟比較遠的位置坐下。
秦歡將秦致遠的衣袍解開,半褪了下來,露出精裝的身軀,柳非君一慌,趕緊挪開眼神,看向別處。
秦致遠遠遠的看着柳非君的反應,翹了翹嘴角。
秦致行皺着眉大叫,“二哥,你看看你的傷口,化膿這麼嚴重,你竟然還沒事人一樣!”
秦致遠淡淡的道,“傷在後側腰,我看不到!”話是和秦致行說,可是目光卻一直流連在柳非君身上,見她身形一怔,滿意的笑出來。
秦致行被秦致遠堵的一窒,而當事人竟然還一副愜意的微笑模樣,讓秦致行覺得自己真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二哥,我是擔心你!”
“確實看不到,不然你試試看,能不能看到自己的這個位置?”秦致遠忽然饒有興致的逗秦致行。
秦致行下意識的轉頭向後看了一眼,等意識到自己的這個的動作,不由的暗惱,“看不到,難道也感覺不到?”
秦致遠一頓,他真的沒有感覺到,他只想着將柳非君擄回來,讓她看看,他爲她受的苦,看她還會不會時不時的對他愛答不理?
“傷口發炎化膿了,這塊腐肉要割掉!”秦歡皺着眉說道,手指在傷口附近不斷按壓。
秦致行眼睛一瞪,吃驚的看向秦致遠,他還真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嚴重,割肉?
秦致遠點點頭,卻不太在意,看向走進來的秦樹,遞了個只有兩人才懂得眼神。
秦樹一怔,然後餘光掃了一下柳非君,順從的問道,“傷口上敷的都是最好的外傷藥,怎麼還會化膿到割肉這麼嚴重?”
(本章完)